相比國公府這樣的家世, 魏家其實算是小門小戶,小門小戶入個族譜是沒有那些個繁瑣程序的。但是國公府就不一樣了,各個旁支的親戚, 京城的侯門貴胄都會參加。
莺莺之前又遭遇了被王氏的圈弄和昌邑王的折辱, 之後李柔靜和之前的溫僖貴妃又三天五天的找事兒,說的直接些,就是這一樁樁的事兒給莺莺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再者莺莺又挺着個肚子,女孩子多半是愛美的,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就更愛美些,在沒懷身子之前, 莺莺最滿意的就是自己的細腰,可是現在……粗的沒個邊兒……
要是美美的出現,溫香軟玉般的漂亮,她才開心的。
簫晏下朝回來就見她坐在銅鏡前不停地照, 一雙細細的眉緊緊蹙着, 仿佛是有天大的不滿。
簫晏走過去, 大掌握住了她的一雙手,黑沉的眸子定定的打量,若說起來他的莺莺就是大梁最美的, 就是一雙手都柔膩的跟白玉雕的一般,因懷了身子的緣故, 手指根部有幾只小小的圓渦,可可愛愛。
他捏着不松手, 看了好半晌又一笑, 惹得莺莺眉頭就更緊了,“你也笑我胖,本來就沒什麽自信了, 你看我這水桶腰!”
簫晏聽了這話,一張俊臉徹底的繃不住了,原本他一雙丹鳳眼又略略內雙,又常年疏冷着,所以平視人的時候往往就讓人覺得一股帝王的淩厲和兇,但是這麽繃不住的一笑,臉頰的肉肉一勾,笑的就極為甜了。
莺莺從沒看過他這樣笑,平日也都是淺笑,看的莺莺都有些呆了。
簫晏見莺莺這般看着他,清了清嗓子便又端起了高華貴重、不茍言笑的帝王架子,但是又忍不住将身旁的小人拉進了懷裏,下巴抵着她的發,認真道:“莺莺,你一直是好看的,且是最好看的。”
莺莺皺眉,嬌嗔道:“不是啊,你看看我現在的肚子,旁的姑娘都是細腰……你是不懂的,真是的!”
簫晏也不反駁,而是鄭重将她轉在自己面前,薄唇親了親她的眉心,“莺莺,在朕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看的,不管是胖的你、瘦的你,亦或是哭的你、笑的你,朕全部都喜歡。”
莺莺一怔,還緩過神兒,就聽他繼續道:“朕喜歡你,單純因為是你,怎樣的你都喜歡,因為怎樣的你都是你。”
明目張膽的偏愛,不是因為美醜,而是因為就是你。
聽到這麽一句,莺莺心裏就徹底的明白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嬌寵的過度還是孕期情感過于豐富,莺莺眼睛忽然就紅了,眼淚啪嗒一下落下來。
簫晏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半是寵溺半是無奈道:“真是恃寵而驕!”
莺莺一笑,張口咬住了他的脖頸,惹得他眸色陡然變得炙烈,随後莺莺就聽到他壓着聲音,沉沉道:“莫要撩撥朕!”
這小姑娘還真是……拿着他當柳下惠啊~
他血氣方剛的,因她懷了身子就一直素着,哪裏就經得起她這等撩撥!?
但是莺莺卻是不知道他此刻這等情緒的,她現在心裏只有感動,有他這麽愛着,她又在乎旁人做什麽。
女為悅己者而容,簫晏覺得懷孕胖乎乎的她都可愛,她還在意那些個外人做什麽!況且她本來就不醜!
美着呢~~
簫晏看着莺莺笑盈盈的便也随着一笑,随後大掌一收,再次将莺莺攬在了懷裏,想要再囑咐兩句旁的,倒是見她墊着腳伏在他耳側輕輕道:“好夫君~”
聲音清脆嬌媚,入了耳又拐了個彎兒,像是毛茸茸的東西順着耳廓一掃,惹得簫晏心裏瞬間升騰起一抹異樣。
而這抹異樣到了一更天終是厚積薄發了,尤其是莺莺一個翻身兒,一張白膩的小臉湊在他的跟前,軟香的身子貼着他,瞬間就像是火星子被點了一般,簫晏深吸了口氣,微微一動,便是紅蠟磨伊人。
莺莺蹙眉,用手推了他一把。
“莺莺……”簫晏一雙暗沉的眸子挂着火星,溫熱的掌心微微一劃。莺莺還有兩月就到了産期,便是經驗足的也不敢在這個月份……
不過好就好在簫晏之前說的那些話,讓莺莺心裏确定了簫晏對她的明目張膽、堅定不移的愛,這是真正夫妻間的情愛。
既然是夫妻間的情愛,自然也就不捏着拘束着,何況原本她性子也帶了些淘氣大膽,所以小腦袋靠在了他懷裏,那雙細嫩的手卻直接往下伸。
簫晏渾身一緊。
鄧公公在外殿守着,想要囑咐守門的宮女機靈些,不想忽然就聽到了那谪仙般高華貴重的帝王,一聲深沉的喘……
鄧公公腦中跟過電一般的閃,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滴溜溜的往窗戶邊兒一瞥,又輕手輕腳吩咐兩宮女道:“去,燒些熱水,一會子用!”
兩宮女正踟躇時,忽然裏間傳來一聲聲的嬌吟,兩人忽然意識到主子們在幹嘛,對視了一眼,紅着臉兒逃也似的跑了。
鄧公公看着跟兔子一般跑了的宮女,不由再次朝着德陽宮看了一眼。
德陽宮這位,還真是卧虎藏龍,不,是降龍一絕!
現在長樂宮那位已經被廢為庶人,剩下那些個才人、貴人又是處子之身,現在這麽個寵法,怕是後宮要一枝獨秀了。
不管如何,德陽宮這位就是根金大腿,金燦燦的閃着光,可得抱緊了。
***
鄧公公心裏盤算着,月亮也西斜了,盼着一件事兒,這件事兒就飛快的來了,比如初五的入族譜。
今日的莺莺入了族譜,就是衛國公府的嫡小姐——衛莺莺。
原本那些個親戚就是湊個場,畢竟大肚婆一個,走完流程就可以了,沒有那些個可看的。可是不想莺莺到後,他們恨不得長八個眼睛,好能把這仙女似的寶兒給印在心裏,回去了好好描摹一二,好把自家女兒也收拾打扮成這般。
衛老太太和衛長吉坐在上座,衛老太太笑呵呵地跟族裏的人誇贊莺莺,衛長吉先笑後沉默。
莺莺這次穿的粉櫻色的衣裙,袖口繡着蘭草,裙子做的寬松,上面又墜了些金線串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甚至那高隆的肚子都顯得極為貴氣可愛。
而朝着他敬茶時,那雙妩媚清雅的眉眼更是像極了江雅謹,金簪步搖微晃。惹得衛國公老淚瞬間滾落下來。
衛莺莺看着衛長吉,柔和道:“父親。”
這麽一聲,衛長吉直接眼圈子就紅了,一個在疆場上不要命的鐵铮铮的漢子,最溫情的時刻。
莺莺看向舒婳,又将目光落在衛長吉身上,“父親要珍惜眼前人才是。”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或許換一個時間地點,他們就有個美滿的結局,可是歲月姻緣不濟,愛早已止步,在守殘抱缺,就意味着錯過現在的美好。
而舒婳,值得那份美好。
自然,衛長吉也懂得。
只是女兒說了,握緊這份美好的速度會加快。
衛家偏向大房的親戚瞧見了,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大房主母楊氏的袖,道:“瞧着,還不如玉珠、玉萱好看。”
原以為楊氏會高看她一眼,不想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楊氏擰眉冷嗤一聲,“我們家莺莺是最好看的,萱萱、珠珠自然也是好看的,都是我們國公府的好丫頭,你算哪根蔥,來這裏當攪屎棍!”
楊氏性情直率火爆,罵起人來自然也順溜,這句攪屎棍一出來,羞的那個親戚瞬間要找個磚縫鑽進去。
衛老太太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唇角挂着一抹笑,這就是一家人,關起門來怎麽打都行,但是不能由着外人來欺負一家人。
入族譜的流程極為盛大,但是莺莺懷了身子,又是貴妃,所以入了族譜,敬完茶,便被老太太叫到內院休息去了。
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喝茶,這是衛莺莺從未體驗過的。
楊氏活絡,怕莺莺拘束就一直打圓場講笑話,衛老太太和舒婳也陪在莺莺身邊,說了好一會子家長裏短。
莺莺不知道如何在這些家長裏短裏搭話,就只能附和的點頭。
好在這會子上了菜,玉珠和玉萱又點了幾場熱鬧的戲,這才一邊吃着一邊消磨掉了接下來的時間。
待徹底的放下了那些生疏,安心看戲唠嗑時,宮裏便來了人,衛國公府一家戀戀不舍的看着莺莺上了攆轎……
衛老太太朝着莺莺揮手,舒婳挂着笑,待攆轎過了拐角消散成一個點,舒婳瞬間眼圈就紅了,朝着老太太道:“是個苦孩子。”
衛老太太嘆了口氣,忽然想起莺莺點給衛長吉那句“珍惜眼前人”,又拉住了舒婳的手兒,“長吉……不管怎麽樣,你先做好準備吧。”
舒婳一時沒反應過來,楊氏過來伸手戳了戳她的腰,湊在她耳邊低低道:“二弟是個武将,後宅也一直沒個人,在那事兒上你總要痛……”
說到這兒,舒婳一張臉兒瞬間紅的跟滴血似的,蹙着眉擰了楊氏一下,嗔了她一句,又躲在了老太太的身邊。
楊氏笑不可支,半晌又到老太太跟前道:“方才聽莺莺講話,似乎不是個會管家的,後宮那等地方……怕是将來會為難。”
老太太聽了,微微一笑,沉默不言。
後宮的确是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可是後宮只有一個,可就清閑多了。
她不能揣測君心,但是卻能篤定簫晏對莺莺的摯愛,莺莺不會管,自然他會給莺莺清空所有的障礙,讓她無需管。
尤其是長樂宮那位,廢後的诏書已經送了禮部,馬車也朝着東昌府的淨和寺去了。
馬車走在官道上,車檐兒上挂着一只暗青色的銅鈴,“泠泠”一聲,孤寂而悠遠。
畫綠看着沉默不語的李柔靜,謹慎道:“您喝口水吧,兩天了。”
李柔靜掀開車簾,看外面的風景,冷笑道:“兩天……三天……又如何……”
畫綠隐隐覺得李柔靜情緒不對,忙跪下來抱住了李柔靜的腿,“娘娘您莫要灰心,奴婢記得史書上就有鸾鳳回巢一說,您不要灰心……”
說着說着,畫綠就哭了。
李柔靜看着畫綠,微微嘆了口氣,她最終還是跟她最愛的那個男人,漸行漸遠。
畫綠見李柔靜不說話,“娘娘,您不要灰心,不要後悔,這不是您的錯。”
李柔靜笑了笑,“後悔什麽呢,我再喜歡也沒用,他向來是不喜歡我的。”
李柔靜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花草和陽光,過往的一切,似乎在陽光下一片片的消散。
青山遙遙,日光灼灼,往後餘生,青燈一盞,佛心一顆。
她與簫晏,真的緣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