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杏身子骨很軟,從忍冬這個角度看去就像是貼合在季寧的身上一般,她的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潮,全然沒有之前那副疏離冷淡的感覺。而被她依靠着的季寧卻絲毫沒有一絲美人在懷的感覺,整個人都挺得很直,右手也只是虛扶着蔣杏的腰,面上冷靜的可怕。他的雙眸依舊離散朦胧,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仔細看去又好像整個人都專注于一點,認真的可怕。
他的目光只是稍稍落在了忍冬的身上便又挪了開去,速度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季寧。”站在忍冬身旁的蔣玫突然低聲說了一句,似乎有些詫異但又理所當然。
“我們進去吧。”蔣玫也不顧及在身旁的忍冬他們,迅速轉換了臉色,又變成了之前他們所看見的那個傲嬌女王,眼底盡是自信。
等忍冬他們進去的時候,裏面的那兩個人已經互相放開了對方,要不是蔣杏依舊還潮紅着的雙頰證明了之前看見的不是幻覺,忍冬差點就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蔣杏此刻正在和旁人寒暄。“早就聽聞蔣家小姐風采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蔣杏含笑,眉眼裏都透着一股子喜氣。“殊老先生過獎了。”
殊祁笑着撸了撸自己下巴上的那一點小胡茬,欣然道:“看來是好事将近啊,你看看就連這小臉都紅透了不少呢。”
蔣杏莞爾,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只是含羞帶怯的朝着身邊看了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給看出毛病來了。
原本應該是站在蔣杏身邊的季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蔣玫的身邊,似乎在和蔣玫身邊的那個女子說着話。那個女子的臉色并不是很好,也沒有展現出什麽特意和季寧搭話的樣子,只是有一句回一句,但蔣杏就是感覺莫名的刺眼。
都三多年了,她怎麽可能不了解季寧。他不是一個會主動和別人說話的人,就連自己,要不是仗着這層政府千金的外衣,他恐怕連一個餘光都不會給。可就是這麽性子孤僻又高傲的那麽一個人,卻有一天會主動上前和人說話。說話的對象還是一個女人。
蔣杏不得不承認,自己嫉妒了。
她調整了下自己紊亂的氣息,臉色漸漸恢複如常,之前還顯得不自然的紅潮此刻已經退了下去,臉色頓時顯得更加蒼白了。但即便是這樣,卻也絲毫沒有折損她的豐茂。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賢淑溫婉,是無論如何都抹除不掉的。
她第一次挽着笑走向蔣玫和忍冬,“阿寧,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都不和我說一下。”
語氣親昵的就宛若一對戀人,再加上之前的舉動,真是想讓人不誤會都難。
深處八卦最中心的忍冬幾乎能夠感受到那些集聚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只不過多半都是幸災樂禍的。
“剛剛。”出乎忍冬意料的,季寧居然真的回了話,哪怕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她之前可是經歷過他“惜字如金”的時代的,深知要想讓他說點廢話是得有多少難,最長交涉的一次,好像就是之前在實驗室裏的那次談判了…..忍冬頗帶詫異的看了季寧一眼,第一次對他的認知産生了新的改觀。
而另一邊得到了季寧回應的蔣杏卻在那一瞬間不自覺地加深了笑意,沒有了之前的冰冷,現在的她看上去倒是更符合她的名字,如同春日杏花一般。“那我們過去吧,爺爺還在等着我們呢。”
季寧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蔣杏,沉默了許久才微微點頭道:“好。”
蔣杏聞言不禁心下一松,不知不覺間手心竟然出了一手的冷汗,她沒心思顧及,只是想着要快點把季寧從這裏拖出來。還好季寧終究還是答應了。蔣玫漂亮的杏目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旁邊的忍冬,上前兩步走到了季寧的右側,占據了兩人之間唯一的空隙。
看着亦步亦趨跟在季寧身後往裏走去的蔣杏,封丹不高興了,在忍冬身邊小聲嘟囔了一句。“居然拿那種眼神看老大,真是讨厭。”想了想,又皺了皺鼻子,“不對,是兩個人都讨厭。”
忍冬看着為自己默默抱不平的封丹,不禁啞然失笑。剛想說話,卻被一個聲音給截斷了。“這不是忍冬麽,又見面了啊!”
來人說話的嗓門其實不大,但卻帶着一股子東北漢子獨有的豪爽。忍冬一個回頭,就看到了朝着自己走來的三人組。李寺擎、齊光耀還有顧和易。
軍部居然來了人?看來自己出去這會兒,裏面可真是熱鬧不少啊。忍冬想到。她對軍部的這幾個人印象其實都挺不錯的,特別是那個之前被自己哽了一肚子氣的老李,和他們在一起,不用耍太多的彎彎角角,只要坦蕩面對就好。這也是忍冬對軍部印象還算不錯的原因之一。
老李似乎對上次忍冬的“不識趣”還頗為生氣,落在了隊伍最後面,悶聲不響的跟着,臭着一張臉,好像深怕別人不知道他不高興一樣。而作為替代,打頭的是最開始一句話都沒說的少校顧和易,之前喊住忍冬的也是他。
“忍冬小姐,好久不見了。”顧和易是個标準的兵漢子,滿身硬氣,說話也不拖泥帶水,給人一種很強勢的感覺。
“顧少校。”忍冬伸出手和他交握,客氣的回應道。
“之前一別可是好久不見了啊,不知道上次說的那件事情,忍冬小姐考慮好了麽?”顧和易的語調慢慢降低,似乎在顧及着周邊的人。
是個人都知道他們現在需要的是獨處,所以原本還想給忍冬他們帶路的蔣玫很主動的就提出了離開,順便還牽走了封丹。兩個人又往着食物區的方向而去。
封丹和蔣玫都走了,忍冬也不去做那些表面上的工夫,直接直切話題,順便還把他們給帶到了一處稍微僻靜點的地方。“我想之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包括陳銘那次,我只想要我要的。”忍冬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更不會為了迎合他人而改變自己的初衷。她說要組隊,就一定要做到。說出這句話,其實忍冬自己何嘗不是在賭。她對軍部有好感、抱有期望,所以才想通過他們的平臺建立隊伍。更何況加上季寧之前和她說的“交換”恐怕這次是不組隊也不行了。
顧和易笑了,似乎早有所料。“你想自己組隊也不是不可以….”他低聲說道,側了側身子露出身後的兩人。“只不過作為代價,我們這次希望能和你結盟,而不是分出旁支。畢竟軍部也是一個大機構,這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而二組和三組則會作為平行直線和你的隊伍共同出任務,如何?”
結盟。忍冬看了一眼黑壓壓的蓋過自己半個多頭的三人,沉默了。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報任何期望軍部會同意她開出旁支,他想要的只不過是軍部的一個态度,畢竟軍部這條路走不通她自己也會有自己的法子。退路,其實她早就備好了。
之前陳銘來過之後,軍部一連大半個月都沒有動靜,現在卻突然要求結盟,肯定是有什麽原因。忍冬沉思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委婉拒絕。“對不起,我拒絕。我說過,我只要我自己想要的。”
顧和易倒是臉色沒什麽變化,權當聽個樂趣,但是之前一直窩在後面的李寺擎卻不高興了。“之前推三阻四,現在又想建什麽部隊,我看你根本就沒誠意!小顧你就別再和她說話了,我看她啊是要另撿高枝去了。”
這個另撿高枝可就意味深長了。按照李寺擎的性子,就算是自己辯駁自己沒那個“撿高枝”的心,他估計也不會承認,所以忍冬依舊保持着良好的習慣–微笑。反正你再怎麽說我也不會褪層皮,清者自清,她本就沒有接近政府的那份心,更不可能會讓那些事情再現。
齊光耀扯住了一旁激動的上司,示意他說話的聲音小點,并在盡量安撫他的情緒。顧和易依舊是那張面癱臉,沒有質疑忍冬也沒有替忍冬解釋,只是就事說事。“下個月初八,有空麽?”
下個月初八?不就是兩個星期以後。忍冬想了想,點點頭,表示有時間。
顧和易欣慰道,“那就那個時候。我們司令最近有事無法見你,而這個事情我又實在沒有辦法決定,只能麻煩忍小姐等上些時日,等司令得了空還請忍冬小姐與他面談吧。”
忍冬依舊只能點頭稱是。說實話,要是她是軍部,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小女人而這麽大費周章,甚至再三退步。能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原因:要麽是軍部腦子抽搐了,為了拉攏忍冬不惜任何手段;要麽就是照着蔣玫之前說的那樣,忍冬在魔都的那場戰鬥中的表現實在是太突出了,導致政府不得不暗地裏“看上了”她,而軍部估計也是得了什麽風聲,這才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忍冬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軍部看上去散亂、無權,但是內裏誰又說的清楚。就這三個,都沒一個吃素的。
因為是在秘密讨論,基本上就相當于地下黨密會,所以四個人都在很低調的地方站着,而且聚的很近。顧和易作為談判者,自然離忍冬最近。忍冬他們自己看來是沒有什麽關系,但落在其他人的眼裏卻是十分暧昧。
忍冬一開始還沒有什麽感覺,等到大家稍稍散開了點重見天日了之後,她才意識到了不對勁。那邊那個站在他們斜對面的五個人,似乎正是季寧還有蔣家的那些首腦部隊?
他們五個人的目光無一不落在忍冬這邊的方向,或者準确點來說,是順着季寧的目光找過來的。
不得不說,季寧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他素來就喜歡穿黑色,或者帶着墨色的東西,再加上一個大兜帽,雖然看上去特立獨行但卻也不算出彩,扔進人群裏頂多讓人多看兩眼罷了。但是今天不同,他的眼睛很亮,哪怕是沒有焦距的時候,也很難讓人忘懷。就像一種毒,上瘾了就戒不掉。特別是當他仔細的注視着一個人的時候,眼睛幾乎就像琉璃一樣,灼熱光華,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忍冬看着季寧已經成為墨色卻依舊平靜的雙眸,心裏徒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絲毫沒有欣賞的那份心情,整個人就像是被一只蛇給盯上了一樣,如芒在背。
果然不出兩秒,她就看見季寧,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