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為後:暴君你等着 - 第 184 章 她的恨

一路上,秦大王都帶着煎靈芝的小鍋,他取了鍋子架在火上,慢慢地煎熬靈芝和一把野參,見紅光映紅了花溶的臉,輕輕拉着她的手:“丫頭,別擔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冷冷地,将一根細小的枯枝扔到火堆裏。此時,對秦大王的痛恨簡直已經到達了頂點,心裏忽然有種很奇怪的念頭:

自己這一生,從少女時代開始,就是毀在他的手上。幾近十年,也躲不過去。既然如此,就幹脆不躲了!

與其讓鵬舉斷子絕孫,不如讓他秦大王斷子絕孫!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海島上因為偷偷避孕,被他抓住肆虐那一次說的話:“你這種人也配有兒子?你只能斷子絕孫……”

報應!

這是他的報應,更是自己的報應!

秦大王見她沉思,自從她不肯回鄂龍鎮時,他就總是猜不準她的心意,有些惴惴地:“丫頭,又很疼麽?”

疼?什麽樣的疼痛能比得上自己此刻的心疼?

她的目光,完全沒法掩飾那種深刻的怨恨,笑起來:“秦大王,你真的要斷子絕孫了!”

他一愣,這次,立刻就反應過來,呵呵一笑,将她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柔聲說:“丫頭,別想那麽多啦。其實,老子根本不喜歡小孩子,以前老是希望你為我生小孩子,只是希望你不離開我而已。既然你能長期跟我在一起了,那麽,生不生小孩子,又有什麽幹系?”

她依偎在他胸口,沒有做聲。

他摟着她,此時,丫頭是多麽柔順啊。有一片刻,他心裏也起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這樣摟抱着的,不止是一個女人,而是自己的一個孩子,是自己的小女兒——他第一次浮起這種奇怪的想法,只想,多麽可憐的丫頭,自己有了她了,再有沒有小丫頭或者小兔崽子,真的是一點關系也沒有。心裏那團朦胧的喜悅在擴大,自己和她,哪怕天涯海角,哪怕時間短暫,自己總會令她開心——一定會盡最大可能讓她開心。

“丫頭,這一輩子,我有你就夠了,老子又不需要給誰續香火,有了小孩兒倒是麻煩……”

“那倒是!你若真想生兒子,自然可以去納妾……”

原來,她是想起了那個老郎中的話。

他輕輕撥弄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分開,跟自己交叉握在一起,微笑說:“丫頭,我已經折箭為誓,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你怎地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怨恨!一股深深的怨恨淤積在胸口,跟着破碎的五髒六腑,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心碎,第一次碎到如此強烈地痛恨,恨不得跟他一起毀滅算了。

頭頂,滿天繁星,樹林裏,夏日的飛蟲叽叽喳喳。

秦大王喂她喝一碗參湯後,自己胡亂吃了些幹糧,喝了燒開的水,精神前所未有的輕松。

“丫頭,你看今晚好多星星……”

像秦大王這種粗人,若是在往日說出這樣的話,花溶一定會笑,可是,現在卻一點也笑不起來,靠在他胸口,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秦大王圈住她的雙肩,溫柔地摟着她,在她耳邊低聲說:“丫頭,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好好待你,什麽都聽你的。你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依舊沒有做聲。

“丫頭,要不要我給你念蘇東坡的詞?”

“不!”

“丫頭,是困了麽?困了我們就去休息。”

秦大王見她不回答,抱了她走進帳篷裏,兩人并肩躺下,他側一個身,又将她摟在懷裏,聽着她微弱的呼吸之聲,生平第一次,真有一點兒夫妻相得的感覺。

莫非,正常人的夫妻之間,就是這樣的麽?天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朝夕相處。有個妻子,真是不錯的事情。

他心裏無限喜悅,甚至忘了她那樣的傷,只想,拼着将遼國、金國的靈芝搶光了,也得救活自己的妻子!

折騰了許多日子,這一夜,一躺下,他幾乎立刻就睡着了。可是,剛到半夜,他又醒來,在黑暗裏,睜着眼睛看自己懷裏的女人。

妻子,自己的妻子!

他的眼眶那麽幹澀,她這樣跟着自己,心裏難道沒有怨恨麽?

自己這一生,到底要怎麽辦,才能真正令她好起來,開心快樂起來?

察覺到懷裏的身子也不停微微側動,方明白,她根本就不曾入睡。

此時此刻,她又在想什麽?

“丫頭……”

她不應。假裝睡着了。

腦子裏從最初的茫然、雜亂、憤怒、痛恨,到現在的驚惶,彷徨,自己這是在做什麽?為了報複跟着秦大王遠走天涯?

自己又能報複得了他什麽?

除了留下永久的痛苦和悔恨,自己能報複得了他什麽?

如此輾轉反側,天,終于亮了。

秦大王睜開眼睛,見她終于睡着了,鼻息很沉,也不打擾她。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睜開疲憊不堪的眼皮。

看着枕邊人睜開眼睛——一同入睡,一同醒來,這是怎樣新奇的一種感覺?

秦大王絲毫也不掩飾心中的喜悅,慢慢地抱着她上馬車:“丫頭,等我收拾好,我們就可以上路啦……”

他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一切,放在馬車的一側,滿面笑容:“丫頭,走咯。”

她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秦大王察覺她眼神不太對勁,急忙問:“丫頭,怎麽了?”

“秦大王,我……”

忽然又不願跟他走了!

當擡頭看到那樣的朝陽,看到通往鄂龍鎮的路途——今天就可以見到鵬舉了!

馬上就要見到了。

既然如此,自己怎能離開?

因為賭氣離開,自己死則死矣,鵬舉呢?鵬舉怎麽辦?

秦大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已經意識到,丫頭,她是在猶豫。她不想走了!

如等待裁決的囚犯,心跳得快要滾出胸腔,多麽希望,她選擇的是跟自己離開——跟自己離開!

“丫頭,我們走啦,好麽”

她還是不做聲。

他再問一聲,她慢慢閉上了眼睛,意識仿佛逐漸飄散。

他呵呵笑出聲來:“丫頭,我強盜也不做了,帶你天涯海角雲游,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天下能人多的是,既然最初沒有死,那我以後也不會讓你死。丫頭,你會一直活着,跟我一起活着,直到我們自己不想活了,才老死……”

他滿懷憧憬,輕輕将她放在馬車上,平躺好,又摸摸她額前散亂的一縷頭發,柔聲說:“這裏天氣炎熱,我們先換一個比較涼快的地方避暑,休養一段時間再說……”

馬車已經掉頭,背離鄂龍鎮的方向。

秦大王回頭,卻聽得她微弱的聲音:“不,我還是要……回去……”

……………………………………………………

心裏那點微小的喜悅,如泡沫一般,被徹底擊碎。

秦大王呆坐在前面車夫的位置,好一會兒沒有做聲。

“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鵬舉一定在等我!我想快點見到他!”

她的聲音加大了一點兒,自己慢慢地又坐起來。

他下了馬車,走到後面的車廂前站住,眼眶一熱,卻強忍住:“丫頭,你坐好……”

“我要回去……”

“嗯!”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微笑着柔聲說:“好的,丫頭,我送你回去……既然你要回去,那,就回去罷!”

他慢慢走到前面,上了馬車,駕了馬,得得地,馬又如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往前走。

走出一兩裏路,才拼命扯了袖子擦擦眼睛,聲音裏帶了笑意,掀開簾子看一眼後面的人兒:“丫頭,我給你唱個曲子,好不好?”

秦大王自顧地就唱起來:

妹妹大路邊低着腮兒

防不住風沙吹迷眼兒

傻哥哥你為何不上前

替我把沙粒吹到天邊

…………

他的聲音又粗犷又雄渾,仿佛在吼叫一般,談不上什麽動聽,只是一種原始的發自心意的吶喊。就如原初的人,因為勞動,因為要吓退野獸,所以手舞足蹈,聲音發自本能。宋詞是有名的發達,只要有井水處,人們就能歌柳詞、蘇詞。可是,秦大王唱的既不是詞,也不是曲,不知是哪裏撿來的山野小調。

花溶模模糊糊地,心想,秦大王居然也會唱曲子,而且唱得如此難聽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丫頭,我再給你唱一首,好不好?”

他不等花溶答應,又唱起來。

正唱得高興,只見前方一陣煙塵卷起,接着是一陣馬蹄聲。

一路上,秦大王怕遇到金軍亂兵,行走得都非常小心。若是他一個人,自然不怕,但帶着個花溶,就得處處顧忌三分。到了宋國境內,也不敢放松,兵荒馬亂,盜匪橫行,他急忙将馬趕到一邊,手情不自禁按着腰間的大刀。

他正要避開,卻避不過,只見對面,一騎快馬沖過來,馬上的人幾乎直接奔到他面前,馬一揚蹄,生生勒住。

他失聲道:“岳鵬舉……”

岳鵬舉跳下馬背,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不跟他招呼,立刻沖到馬車後面。

“姐姐……”

花溶猛然睜開眼睛,恍若夢中:“鵬舉……鵬舉……”

岳鵬舉輕輕抱起她,淚流滿面:“姐姐,你怎麽啦?”

她摟着他的脖子,心裏忽然一陣輕松,反倒咯咯地笑起來,伸手擦掉他的眼淚:“鵬舉……”

能再見到鵬舉,是多麽高興的事情啊。她想,幸好自己不曾離開。如果離開了,又何來這樣的高興?

“姐姐,你到底怎麽了?”

他焦慮地不停追問,因為看不到她傷在何處,只見她面上是一種死灰一般的慘白,渾身軟綿綿的。

“疼,渾身都很疼……”她微笑着皺眉,絲毫也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的痛楚。每一次受傷,她都不曾在他面前掩飾,仿佛說出來,就不那麽痛苦了。

“我一定找人醫好你,一定!”

岳鵬舉心情激動,走得幾步,身子一踉跄,可還是緊緊地抱着她,手一點也沒有松開,咬着牙關,慢慢地站穩,保持着身子的平衡。張弦和一名侍衛一左一右扶住他,花溶驚訝問:“鵬舉,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