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河死了。
線索再一次斷了。
鄭宇很懊惱,王安再次将他請求重開舊案并要求徹查未央門的奏折退了回來。
退回來的人給鄭宇帶了句話,說:“王相國整日很辛苦的,叫我來一定要告訴您,沒有實質證據,口說無憑的,不要老是舊事重提。”
鄭宇氣得直跳腳,揪着他父親訴苦,鄭尚書只是靜靜看了看被退回的奏折,然後沉默不言。
鄭宇在薛家的院子裏,拿薛明軒的薔薇花出氣,一手掃過,花瓣被他揪下來一半。“你說說,這事情他們不覺得很嚴重嗎?一群老家夥,準備放任不管了?”
林木哇哇叫着:“你生氣歸生氣,不要殘寒無辜生命啊!”
正溜達進院子的泰安公主很麻利地一手揪住了鄭宇的耳朵,一個反轉将鄭宇乖乖拎到一邊,語重心長道:“怎麽,皮又癢了?沒有我的公主府拆,打算把薛家給拆了?”
鄭宇氣得呼哧呼哧,怒氣沖沖道:“我等會就去拆公主府!”
泰安公主立時就松了手,眉一揚道:“你敢,你現在想用什麽立場進我府上。”
接下來,就是兩人無邊無盡大殺四方的吵吵鬧鬧。
林木走到那被鄭宇揪歪了的薔薇花前,扶了扶,手一松,又見它垂頭歪了下去,精神于是跟着萎靡起來。
薛明軒俯□來,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別難過,等下我們再去買些回來。”
林木用指頭點了點那歪着頭沒了一半花瓣的薔薇花,沮喪道:“它會死吧。”
就像生命一樣,死去了終究不會再回來。
她曾親眼看見過千河的眼淚,那麽真切地掉落下來,晶瑩閃耀的瞬間便不見了蹤跡。
她曾偷偷離隊,跑回去跟千河說會幫他帶點桃花酥來吃的時候,千河托她轉告公主說:“對不起。……謝謝。”
林木想,千河的心裏一定藏着太多的委屈、怨憤,以致難以平複的多年中,深深藏匿着自己最渴切真摯的念想。
當林木告訴泰安公主那些千河要她轉達的話時,泰安公主眨眨眼睛,有些哀傷的說:“他是個笨蛋。”
她那麽喜歡說別人笨蛋,林木想,泰安公主應該已經把她周圍所有的人都罵了一遍笨蛋。
但偏偏她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
那邊的泰安公主一飛腳把鄭宇踢到院子裏的一泓塘水中,鄭宇爬出來,無比怨念地扯了扯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問薛明軒:“兄弟,能借件衣服給我嗎?”
薛明軒淡笑着,點點頭。
乘着他們換衣服的空檔,泰安公主走過來,挽着林木的手道:“走,去個地方。”
“去哪裏?”
“祈福。”
“啊?”
“白馬寺。”
“啊?”
“這些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現在蘇行遠又還沒醒來,我們去祈個福,你啊個屁的啊呀!”
“哦。”
“哦你個頭。”
“公主。”
“嗯?”
“我覺得你今天笑容奸詐。”
“你才奸詐。”
白馬寺。
明空住持笑眯眯走來,在潛心念着佛經已經對着大佛持續跪了好幾天的四王爺身邊站了良久,見他仍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于是笑眯眯的走開來。
林木被泰安公主拖到白馬寺裏,正碰上明空住持從堂上走出來。
泰安公主掃眼間對上明空住持,突然氣勢就低落了下去,佝佝身子,拉着林木想要轉身,聽見住持幽幽叫了句:“公主。”
泰安公主抽笑,“明空大師,不是聽說你雲游去了嗎?”
明空住持維持着笑眯眯的模樣,點頭走來,“本來是計劃着出去的,後來被些事情耽誤了。”
林木奇怪。白馬寺裏能有什麽事情。看起來大家都很休閑啊。
泰安公主拽拽林木的袖子,邊往外後退,“這樣啊,我想起我也有點事情,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你有什麽事情?”林木奇怪。泰安公主明明每天也都很休閑。
泰安公主癟癟嘴,“你不說話會死啊。”
林木嘴巴一歪,“來都來了,祈個福再走。又耽誤不了多久時間。”
泰安公主擰了她一下,“下次。”
林木的倔脾氣立馬上來了,“就今天。”
泰安公主瞪了瞪她,“那你祈着先,我明天再來。”說完,腳底抹油,一煙溜便不見了。
林木無奈,替公主賠罪道:“不好意思。”
明空住持依然笑眯眯,不怒不嗔道:“無妨,無妨。”
沒有想到白馬寺裏,那間一向只對皇室成員開放的金佛彌勒還有人在跪拜,林木吐吐舌頭想要退出來,卻被明空住持往前推了推。
好吧,既然是祈福,是不是皇室成員也沒什麽關系吧。
雖然林木很明顯的通過泰安公主走了個這麽清靜的後門。
跪在那人身側的蒲團上,林木這才看清那人正是四王爺。
心中詭異頓生,覺得安詳的佛堂裏氣氛頓時變得怪異了。
祈福,祈福。
林木努力提醒着自己過來的初衷,終于把心态給調整好了。
蘇行遠已經昏迷四天了,醫師說他恢複得很好,卻檢查不出他為什麽還持續昏迷着。
莫思思醒來了,看林木的眼光始終是冷冷的,不管林木怎麽問,就是不給她一個答案。搞得林木的心惴惴不安,一直提醒着泰安公主找人看好她,省得她逮着機會還要殺薛明軒。
林木想,是該好好來佛寺裏求個平安的。一求蘇行遠能健健康康的醒轉過來,二求薛明軒可以平平安安,三求身邊的人們都可以過得幸福快樂,四求盤龍寨裏的老爹和叔伯兄弟們能夠衣食無憂。
林木一股腦的求了好多,就是忘了給自己求上一個。
她叽叽咕咕地叨念着,從心裏逐漸叨叨到嘴巴上,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玉瑩?”
林木睜開眼,裹在裘皮衣裏的小腦袋轉向側旁,用一種無比震驚的眼神朝四王爺看去。
他剛剛叫她什麽?玉瑩?
……馮玉瑩……
這不是老娘的名字嗎?
或許是因為這幾夜都未曾好好安眠,瞬間的失神令四王爺脫口而出這個在心中念叨了多日的名字。看着一臉驚詫的林木,四王爺沉下眉頭。
“王爺,你剛剛叫我什麽?”林木追問,“你認識我娘?”
何止認識……
在這個佛堂上,四王爺不想說假話。
但是,如果不說假話,他還能跟林木說什麽。
對于四王爺的閃避,林木不屈不撓地追問:“王爺,如果你認識我娘,那日我告訴你我娘的名字時,你為什麽沒有跟我提起過你認識她?”
像是抓到一點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抓到。
林木從對四王爺認識老娘的疑惑,想到最初看見四王爺的時候,他便說自己很像一位住在向蘭城的故人。然後想起千河,突然間便聯想到千河是日日陪伴在四王爺身邊的。
千河咬舌自盡,答案幾乎不言自明。
他在維護一個人。
用極盡逃避的方式,躲避最終的審訊。
匆匆了結自己,只為維護這個人。
所以,為什麽鄭尚書也會沉默。因為沒有可以指控這個矛頭所指之人的證據,一切的攻擊都會是隔靴搔癢。
聖上未必會信,天下人也未必會信。即使信了,沒有證據的懲辦,只會徒增一個被輿論稱為莫須有的冤案。
一下子想得通透的林木驚乍跳起,正欲夭夭逃走,卻猛地被四王爺狠狠扼住了脖子。
四王爺深沉的眸子裏突然迸發出洶湧強烈地憤恨,他說:“為什麽,為什麽看見我就要逃!……玉瑩,你為什麽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林木拼命掙紮,四王爺的手指卻扼得更緊了。
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從第一眼開始就那麽讨厭四王爺。讨厭他的眼神,讨厭他看自己的神色,讨厭他的一切。
此刻,林木看清楚四王爺恬靜淡雅的外表下,強烈克制地濃烈情感迸發出來,致使他的眼神渾濁不清,瘋狂到燒滅了所有的理智,幾近病态。
他将林木緊緊勒在自己的手腕中,一點點加重力量。
林木的臉憋得通紅,兩手拼命抓扯着四王爺的手,卻無力抵抗。
“玉瑩。……馮玉瑩。……那麽讨厭我嗎?……我救了你啊。……你忘記是我救了你的嗎?”
馮玉瑩。
你是不是忘記了,當我将你從戰場上帶出來的時候,我把你抱坐在馬背上。
你是不是忘記了,當我描述着未央門的時候,你笑着對我說,希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
為什麽你全部都可以忘記,為什麽你不願再留在我的身邊。
四王爺殺氣凜然,問林木道:“馮玉瑩,是不是要再死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光看不吭氣的小霸王們……真是傷心死人了……
故事接近尾聲,抱抱kajahali ,要不是你在我停更四個月的過程中锲而不舍的呼喚我……大約這篇文真的坑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文是為你寫完的……我應該素在表白……望天……
雖然你愛的是森森,我沒有成全你……再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