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82 章 ☆、城郊

林木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少女的幫兇,她只是以為真有什麽秘密,于是伸個腦袋過去,為少女提供了拿到銀釵的便利,而後使她能夠逃脫精鐵的鐐铐,更殺了鄭宇的部下。

但這卻又是事實。不論林木願不願意承認,她又确實幫了那少女一把。

沒有她的銀釵,少女又怎麽可能從天牢逃脫。

林木茫然無措地被鄭宇抓着,聽他聲嘶力竭的怒罵自己,心一點點沉下去,說了幾聲對不起。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麽好。因為這只釵,少女能逃獄而出,薛明軒因而再次陷入危險中。因為這釵,逃獄的少女才有機會殺死鄭宇的手下。

林木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少女将她誘到跟前只說了幾句不着邊際的話,原來不過是為了想要偷她的銀釵。

她以為鄭宇所說的那句不要上前,不過是為了讓她留出一段安全的距離,避免這神秘的未央門少女會對她做些什麽。

林木以為不讓靠近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只在确認自己并無危險時,便緩步走近,又因為那少女說話時聲音細小淺淡,因此又把頭靠過去了些。

卻沒有想到,原來她所做的一切竟是為了偷取銀釵。

除了對不起,林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好。她是罪魁禍首,卻沒有本身去把那少女抓回來。害了鄭宇的手下,卻沒有什麽方法可以挽救生命。

她只能挨罵,頭低垂着,不斷說着對不起,隐忍着眼淚,不停地抱歉。

只是她的歉意讓鄭宇更怒了。一腳踢開身邊的高凳,鄭宇說:“對不起有用嗎?”

鄭宇氣極,不只因為林木的後知後覺,更因為自己竟然未曾發現。

原本那句囑咐林木不要靠近話,确實是怕這少女有可能傷到她。

比起怨責林木,鄭宇更懊惱憤恨的其實是自己。

為什麽自己沒有發現林木的頭上少了支銀釵。他明明在第一眼見到那釵子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明明在将林木送出天牢時還覺得她一頭挽起的發絲亂糟糟,因此忍不住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為什麽當時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

如果那個時候及時發現,少女便無法逃獄,他那三個手下也不會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鄭宇懊惱到極點,将林木的衣領一松,狠狠捶拳向桌,卻被薛明軒撫手阻止。

冰冷寒涼的手掌,覆在鄭宇的手上,那份足以令人冷靜的冰涼,令鄭宇安靜下來。

“鄭宇,”薛明軒說,“事情已經發生。既然沒人故意為之,就不要再怪責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鄭宇斂下眉頭,定了一刻後,随即悶聲不響的離開了。

林木将銀釵拾回來,揣在袖子裏。她莽撞了二十年,第一次覺得“對不起”三個字,原來這麽無力。

薛明軒摸摸她的頭說:“不用多想了。”再看向她,她卻還是一副愁雲不展的樣子。

深秋的京都,在今日氣溫急轉直下,寒涼冰冷,秋風飒飒。

京都裏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也都随着這蕭殺萬物的冰寒,變得無比殘酷。

第二天的早飯前,倪衫走來叫林木的時候,林木正無聊的蹲在院子挖螞蟻坑。倪衫見四下無人,于是低聲問了句:“薛宛如是不是昨天去過孫家鬧事?”

林木想想,薛宛如昨天那岔子,算是私人糾紛,不算是鬧事吧。于是搖搖頭。

後又一想,覺得薛宛如怎麽說也狠狠賞了那孫少夫人幾耳光,力道很大,扇了之後那孫夫人臉上紅透透的半天都褪不下來。

這個,算是鬧事吧。于是,林木又點點頭。

倪衫如今當着林木的面也不裝成低眉順目的女侍了,皺皺眉,蹲在林木身邊問:“少夫人吶,你這是什麽表情。”

林木撓撓脖子,呵呵笑着說:“算是鬧了事,但又沒驚動旁人,應該也不算吧。”

薛明軒自後輕步走來,聽見倪衫對林木說:“孫家少夫人死了。”

林木怔在原地。

昨天就活生生的人,怎麽會就這麽死了?

倪衫繼續道:“是自殺。……我也是聽姐姐說,她自殺前托人來傳話給薛宛如,傳的話就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倪衫後來所說的話,林木已經聽不進去了。

林木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怎樣的糾葛,令那孫夫人即使受了薛宛如的掌刮,卻仍在死前心念念的托人送來一句“對不起”。

雖然什麽也不知道,但林木的心裏頭卻還是像被針紮了一下般隐隐疼痛。

疼痛中,她就那麽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蘇行遠。

蘇行遠笑眯眯的狐貍眼眨呀眨,遞了顆青梅給她說:“嘗嘗。”

他站在穿透林枝的陽光裏歪頭看她,水洗一般的黑瞳閃亮晶瑩。

……

“林木。”薛明軒叫她,按按她的肩。

林木立即慌亂地回過神來,挖螞蟻窩的小木鏟掉到了地上。薛明軒俯身揀起來,蹲在地上将林木剛剛翻松的泥土拍平拍整。

然後,他站起來對林木說:“這是它們的家啊。”你怎麽能随意地破壞別人的家呢?

林木悶悶不樂的沉默着,直到吃完早飯依然沒舒展情緒歡樂起來。

薛宛如的位置空空的,說是病了。

林木看到她的位置空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直堵得慌。

吃完早飯,林木筷子一放就往外跑。薛夫人對薛明昂使了個眼色。薛明昂很不高興地咬咬筷子問:“四哥,你是不是又欺負林木了?”

“沒。”薛明軒從林木遠去背影中收回目光,很幹脆地回答。

薛明昂咂咂嘴,“那為什麽她臉色那麽不好,一早上一句也不吭,吃完就跑外面去了?”

薛明軒沉默。

薛家二嫂嘴一歪,就這麽說話了,“趕緊的跟出去,等下真跑了,你就開心了。”

大嫂點點頭道:“要不跟過去看看吧。”

在薛家衆人的勸說下,薛明軒終于起身跟了出去。

這兩天各種事情亂糟糟的接連而來,林木措手不及,加上蘇行遠也沒來找她,所以也就忘記了來找蘇行遠。

林木覺得自己應該找蘇行遠問問怎麽辦好。她從來沒有碰見過這麽多的複雜事情,腦袋裏結得厲害。

林木到末客棧的時候,掌櫃的說:“哦,那位公子啊,前天說是燒得很厲害,不知現在好些沒有。”

林木心裏咯噔一聲就這麽沉下去了。

心裏沉着,林木惴惴不安地走得相當慢。她想,蘇行遠都病了好幾天了,為什麽一直沒有告訴她?

他們之間,如此疏遠了嗎?

走到樓道和長廊的拐角處,林木定了定神。

她想,或許蘇行遠生氣了吧。他跟着回來京都的時候,就一直都不高興。連着幾天自己沒來找他,他竟然連發高燒都憋着不告訴她了。

林木記得,森森應該不是這個樣子。他認識的森森笑得爽朗,怒得徹底,讨厭喜歡全都寫在臉,跟他在一起不用猜測,你可以仰倒在地呼呼大睡,也可以因為撐得難受,當着他的面吐得稀裏嘩啦。

他是一個如此溫暖的存在,嬉笑怒嗔都能恰到好處的溫暖林木的心,填補了老娘走後空出的那塊,宛如家人一般。

可當他跟傳聞中的蘇行遠重疊在一起時,林木覺得有些東西開始變了。

林木不明白,為什麽熟悉的東西也會變得陌生。

她習慣了生命中有蘇行遠的存在,她習慣了看着蘇行遠漫溢着桃花的狐貍眼,理所當然的質問他說:“這次回來,你有帶東西給我嗎?”

這個理所應當留在生命中的人,卻好似跟林木有着越來越遠的距離。

腦子裏想得東西越來越多,林木實在應付不過來了。搖搖頭,想把這些越理越亂的思緒甩開,卻發現終是徒勞。

呼了口氣,林木正準備踏出一步,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掌緊緊掩住了嘴巴。

林木本能掙紮反抗,卻發現那力量異常熟悉、無法抵擋。

薛家人趕着薛明軒去追林木,薛明軒最初只是沉默。

他不清楚林木一大早為什麽會有如此沉悶不安的表情,但當她跑出門去的時候,薛明軒很清楚她去找的一定是蘇行遠。

所以,雖然是被家裏人趕出來追林木,但薛明軒頗有些尴尬地選擇暗暗跟在林木的身後。

明裏告訴自己算是尾随保護,暗裏默默承認了自己的私心。

薛明軒很矛盾。他不願意林木卷進自己和未央門的事情裏,所以才将她推給蘇行遠,送他們遠走。可當她走了,他又是那麽難過。

明明已經寫下休書告誡自己放下林木,卻又還是那麽不想她真的去找蘇行遠。

他跟在林木的身後,看着她真的走進末客棧後,終于意識到自己滿身的矛盾重重。

薛明軒将林木挾緊,靠在她的耳邊敲聲說了聲:“噓。”

林木終于不再動作,安靜下來。

寂靜的廊道,唯有蕭瑟風聲席卷來去。

一個不和諧的震音刺破窗紙,噗一聲紮入房內的紅漆圓桌。

暗箭入桌,噌一聲低鳴回震。

蘇行遠拔出暗箭,取下那随箭而來的信,看罷,蘇行遠眉頭深鎖起來。

為什麽大長老會令他即刻趕往城郊竹林莫離所住的農舍?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大年三十啦,O(∩_∩)O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我要回老家,所以GN們的評論我就沒法及時回複啦……

不過更新問題不用擔心,肯定還是保持日更,因為稿子都已經存到系統裏拉……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