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83 章 ☆、集合

城郊。

竹林深處。

蘇行遠再次回頭,卻依然只看見枝枝蔥翠的綠竹。

似乎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并沒有人跟蹤。

蘇行遠于是繼續尋找起那不明方位的農舍。

翻過一座矮山,便看見不遠的地方隐隐有座黃泥土牆。

應是這裏了。

蘇行遠從山腰一躍而下,朝那農舍奔去。

自昨日莫師父将莫思思帶走後,便沒了他們的消息。蘇行遠很是擔心莫思思的情況,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受傷,僅是看到她倒地前,緊緊按住的左手手臂上奔湧而下的鮮血,蘇行遠便知她必定傷得不輕。

能讓未央門的座下護法傷得如此之重,那人必然是不等閑之輩。

蘇行遠開始好奇,大長老究竟分了個什麽樣的任務給莫思思。

更何況,京都,除了莫思思外,還有身為左長老的莫離和座上護法的自己。

如果那人傷到莫思思,便證明了武功并不在莫思思之下。

而未央門鮮少會做這樣未必會勝的安排。

對于他們而言,門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在無數洗滌錘煉中合格的,因此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價值。

不輕易出手,一出必須得手是未央門的宗旨。

如果莫思思是為了完成這個任務而受傷的,那大長老所交待的任務就很值得令人玩味深究了。

蘇行遠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未央門人。他跳過了很多道做為一個未央門人需要接受的鍛煉,直接由他的師父引入總門。

在過往的每一次任務裏,他總是第一時間揣測大長老安排這個任務的動機,也會注意到任務完結後對洛國的影響。

他在未央門裏,像是跳脫于所有規則之外,卻又被深深束縛于之中的一個特別存在。

嚴格來說,蘇行遠處了的後背,左側肩胛那處刻下了一個屬于上座護法的妖蓮紋身,再也沒有別的與未央門人相同的共通點。

他加入未央門,是因為莫師父告訴他,這是一個隐匿于暗處卻為正義而戰的組織。

那時候,他聽着便熱血沸騰起來。因為跳過了門內所有的洗禮過程,胸口于是并未刺下火焰般的荊棘。

這算是區分了蘇行遠與一個普通未央門人的區別。

他屬于未央門,卻依然格格不入地思考着每個任務的初衷,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盲從。

輕輕叩門,聽見房內有人緩緩拔劍而出,刀鋒隐震低鳴,蘇行遠于是補了聲,“我是蘇行遠。”

農舍屋角上挂着一串風鈴,在瑟瑟秋風中鈴鈴作響,風聲一大便吵得人心頭煩悶。

一見這風鈴,蘇行遠就确定自己找對了地方。

莫師父總愛在屋檐一角挂上這麽一串風鈴,到哪都是一樣。小時候蘇行遠還笑話過這風鈴實在顯得莫師父很娘,不過後來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只是一直都不喜歡在大風中聽到吵人心煩的鈴鈴聲響,輕響如莫思思腳踝上挂的那串一般,也就還好吧。

風勢平息,風鈴的聲音也緩慢下來。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莫離有些詫異,“你怎麽來了?”

林木和薛明軒躲在遠處矮山腰的土墩後,俯瞰的角度,恰可以見到蘇行遠走入屋內,半開着的門剛好可以看到屋內的床上,半躺着一個少女。

而那少女,很顯然林木和薛明軒都見過。

林木很震驚。

除了震驚之外,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麽樣的情緒才好。

那夜遇襲後,薛明軒坦白告訴了林木他所知道的未央門,也告訴了林木她大約也有危險了,因為他們合力抓了這個夜襲的未央門人。

而如今,那未央門的少女躺在床上,蘇行遠竟然過去探望。

未央門和蘇行遠又是什麽關系。

林木亂了。

她想,蘇行遠不會是因為陳相國的事情才到京都來的吧,難道根本不是為了自己?

這麽想着,心裏頭似乎有什麽東西松動了一些,呼吸也舒暢了。

可是,一旦這麽想,林木卻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她怎麽可以那麽不信任這個她認識了十年的朋友。

即便蘇行遠在這十年間并未老老實實的和她交待過所有的底細,但林木應該相信這十年時光中點滴細微的真實。

如果有人可以将謊言包裹在真誠的糖衣下包裹得那麽完好,那個人一定不是自己所認識的森森,或者還是該叫那個她認識了十年的人蘇行遠。

仿佛有了某種力量,林木捏捏拳頭,對薛明軒說:“一定不是我們所看到的樣子。”她依然願意相信蘇行遠,因為他們過往誠摯無比的十年。

屋內。

莫思思笑盈盈地說:“是不是很想我,所以才跑來看我啊?”

莫離咳了咳,扭頭望向黃泥牆的裂壁。

蘇行遠惡寒了一下,告訴她:“真沒有呢。”

莫思思斂笑挑眉,“那我好起來一定要砍你一刀,說了不要讓某人知道,醒來一看,竟然我就在某人的屋子裏!”

某人=莫離。

莫離黑着臉又咳了咳。

蘇行遠道:“這一刀我受不起。因為,我都沒答應你當時的要求呢。”

莫思思鼓着眼睛,像要吃人一般,“那是因為我昏了。我要再撐一秒你會不應一聲?”

雖然蘇行遠承認莫思思的假設,但那也只是一個假設。

蘇行遠攤手,表示抱歉,“可是我真的沒有答應。”

莫思思沮喪了。

這個世界上能整到她意氣頓消的人,只有他了。

蘇行遠說:“我來是因為大長老的信。”

“信?”莫離似乎覺得不大對勁,皺了皺眉頭。

蘇行遠卻彎過這個話題,跳轉問道:“思思,你從大長老那裏接下來的任務是什麽?”

莫思思玩笑的眼神瞬間褪了,定定看了看蘇行遠,又撇過臉去,說:“跟你沒關系的任務,為什麽要你知道。”

然而,莫離卻在這個時候插了句話進來,“你真的沒有告訴他?”

莫思思一愣,警惕問莫離:“你不是知道了吧。”

莫離點頭,“大長老告訴我的。此人務必鏟除,你不可一人行動,必須加上蘇行遠。”所以他才會在注意到蘇行遠竟在那時候昏迷着,所以他才會出現在蘇行遠的房內等着他醒來。

蘇行遠大約聽懂了他們話裏的意思。“你們是說,大長老的意思是要我和莫思思一起行動?”

莫離點頭。

莫思思白了他一眼。

“那你為什麽不叫上我?”蘇行遠的質問裏是滿滿的疑惑。

莫思思啧了一聲,抒發她對莫離滿心的不滿和抗議。

蘇行遠眯眯狐貍眼,臉色僵了下來,“不要把我當傻瓜。”

莫思思吐了一口氣,于是說了。

大長老的命令是,莫思思找蘇行遠一起去殺了那個有可能威脅到未央門的人。莫思思盯上蘇行遠的時候就發現了情況不對,于是收了大長老要她轉交給蘇行遠的信令,然後擅做主張,提前一天自己潛了進去。

蘇行遠問:“什麽叫情況不對?”

莫思思說:“要殺的那個人叫薛明軒,他旁邊有個人叫林木。……蘇行遠,這對你來說,算不算情況不對?”

蘇行遠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思思。

莫思思冷凝向他,不再說話。

“師父,薛明軒怎麽惹到未央門了?”蘇行遠轉頭問莫離。

莫離道:“他身上有未央門的标記,卻未記錄在冊。我們懷疑,他或許是迦南城裏的那個分支覆滅的原因。時隔太久,我們已經不想再查。大長老的意思是,他未記錄在冊,也未及時與未央門取得聯系,視如叛徒一般,必須剿殺。”

早在十幾年前,迦南城曾是專門洗滌錘煉未央門人的地方。通過那種種訓練的人,才有可能成為未央門真正的一員,才有可能在胸口刻上如火的荊棘。

只是不知什麽原因,那訓練官卻在一夕間被人斃命,那迦南城中未央門的分門宅邸,也被一把大火燒盡。

事情鬧得太大,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幸好那時天幹物躁,那一把火熊熊燒滅了分門中所有與未央門有關的東西,才使得未央門的仍舊能隐匿起來。

蘇行遠知道這件事情,當年路過迦南城的時候,他聽莫師父提起過。那時,他看着貧窮敗落的迦南城一直在想,究竟為什麽未央門會在這個破落無比的城市裏建立起訓練的分門?

即使出過事情,即使曾經引起過官府的注意,未央門依然在迦南城內重建起訓練的分門,卻沒有考慮換一個地方。

這詭異的行為,讓蘇行遠不禁想起很多莫師父無意間提起的,有關于未央門過往的一些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固執到近乎偏執。

蘇行遠的印象裏,大長老是管事的。

有什麽任務若是特別重要的,一定是由大長老親自下達。初來未央門時,蘇行遠以為未央門中最大的人物便是大長老,卻在一日聽到莫思思告訴他:“切,本門最大的人物當然是門主。”

可是,門主是誰,據說只有未央門的三位長老知道。不過,這是未央門裏最大的秘密,三位長老從來沒有提起過。

大家只知,未央門因他建立,很多大長老交待的事情,恐怕也是取他的授意後,才分派給了大家。

而對于連大長老都沒有見過的他們,幾乎連想見門主的好奇心都沒有。

在未央門中,最大的執着便是完成任務。仿佛洗腦一般。

蘇行遠時常想,這建立了未央門的門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個性,才能夠創立固執到近乎偏執的未央門,才能培養出執着以任務為生存第一要旨的未央門人。

“你是被薛明軒所傷?”蘇行遠問。

“不是。”莫思思答,“我想我應該是被未央門人所傷。呵,大約是因為沒有按照大長老的要求執行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大年三十,祝大家新的一年快快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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