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軒将林木渴求八卦的眼神遞給鄭宇,鄭宇垂頭,洩了一口氣。
想要話少得離奇的薛明軒将這麽複雜的故事情節告訴林木,确實是有那麽一點難度,那麽好吧,只有靠他代勞了。
說起相國大人,不得不提到另一個人。
鄭宇想着,便開始唠唠叨叨地跟林木扯出很多事情來。
在洛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四王爺,一個便是陳相國。
據說早在三十年前,洛國邊境上戰亂頻發,四王爺被先皇臨危受命,帶着十幾萬人的軍隊将洛國從頻臨崩潰的戰亂中拯救出來。也從此,四王爺便牢牢的掌握了洛國的軍權。
而陳相國則是在十幾歲一舉中第後,一路青雲直上爬到了相國的位置,之中幾乎沒有出現什麽迂回和波折。
這二十幾年來,他們一直代表着洛國除卻皇帝外最高的權力。這兩個人也曾一度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但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因,這兩個平衡洛國權力的人逐漸開始疏遠對方,而兩方的勢力也漸漸生出種種裂痕。
因為洛國已久無戰事,四王爺手中的軍權一點點被分割出來,漸漸失去實權的四王爺于是逐漸對洛國的國事從沉默,轉變為不再過問。
也因此,雖然四王爺名義上依然尊貴無比,但朝中重權已經傾斜到了陳相國手中。
……
林木聽得直犯困,“鄭宇,你能不唠叨這麽多嗎?你能說點跟你們剛剛讨論的事有關聯一點的嗎?”
鄭宇深刻地看了林木一眼,轉頭對薛明軒說:“我真不明白你們怎麽走到一起的。你看你這麽沉靜,林木這麽急躁,你們怎麽湊到一堆的?”
“什麽叫一堆?”林木白了他一眼。
鄭宇似乎突然想到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揀了一顆林木桌面上的花生扔到自己嘴巴裏,邊問:“木木,我問一下你,你不覺得你這性格跟薛明軒湊一起,是一件很抓狂的事情嗎?”
林木裝作沒好氣,連頭也不擡:“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抓狂啊?”
鄭宇竊竊偷笑,“你這麽燥,就像一盆熱水潑向一團冰山,不會覺得很無趣很郁悶嗎?”
林木裝作數桌子上還剩下幾粒花生米,邊問:“你怎麽知道我會很無趣很郁悶?”
鄭宇笑着瞥了薛明軒一眼,“因為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很無聊啊。”
“哈!”林木突然铿锵笑出一聲,吓得鄭宇嘴巴一歪。
林木從薛明軒手上接過剝出的最後一把花生米,邊開懷地揶揄道:“薛明軒,這可是你好朋友說的,你很無趣很無聊,而且還是冰山哦。”林木手一攤,“我可什麽也沒說。”
鄭宇瞬間臉色綠油油。
被林木給耍了。
插科打诨了這麽一陣,眼見還沒有進入正題,林木有些着急,八卦的熊熊烈火一直抓撓着林木的心頭。
将薛明軒剝出的那把花生米勻出一小把放到鄭宇面前,林木說:“給你吃,咱們接着聊。”
鄭宇看看林木大方賞給他的花生米,然後看看薛明軒,始終沒有動手。
然後,薛明軒掃了掃,将那堆林木大方賞出來的花生米掃走,握在手中,自己默默地吃起來。
鄭宇指着薛明軒,對林木說:“你看,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這麽小氣。”
林木眼神炯炯地看着薛明軒,“喂,薛明軒,你今天好小氣。”
正好這時湯圓丫頭又端了盤花生進來,笑了笑,說道:“我猜差不多吃完了,所以端了盤過來看看四少夫人還要不要。”
薛明軒點頭,示意她進來放下。
湯圓丫頭放下後,很乖巧地躬了躬身,小步跑走了。
薛明軒指了指那盤花生,對鄭宇說:“要吃自己剝。”
鄭宇咂着嘴,“知道啦。”
林木看着鄭宇連着吃了三顆花生,依然不發一言,憋不住了,于是問:“後面呢?怎麽不講拉?我這伸長的脖子都盼得發酸了。”
鄭宇呵呵笑,于是又講了起來。
一個多禮拜前,史官吳漣全家被殺,吳宅也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一時間在廢墟中無法找出關鍵線索,于是鄭宇決定将重點放在排查有可能目擊到兇手的人身上。
而在排查中,出現的一個說謊的人,引起了鄭宇的注意。
負責那條街道倒夜香的人說聽到打三更的聲音,然後就推着裝夜香的車子出城去了。吳家宅邸裏發生的事情,他表示并不知道。
但打更人卻說,自己吃壞了肚子,并沒有來得及打更。在茅廁裏拉肚子的他,也因此錯過了打更的時間。這個情況,那條街上的一位婆婆可以證明,因為她的證供裏說的是,她沒有聽到打更的聲音。
正當鄭宇想要拿下那倒夜香的人時,卻遭遇到那人的強烈抵抗,這才覺察到此人武藝不凡。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抓獲。但鄭宇知道,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只靠那倒夜香的人說出來的疏漏證詞,是沒有辦法将他定罪的。
正當鄭宇無法之際,相國大人恰在這個時候親自前來。
因為剛剛才收押了這個疑犯,鄭宇對于相國大人這麽迅速地前來,已經有了一點疑惑。
當時陳相國以吳漣全家一夜被殺,是一樁舉國震驚的慘案為由,要求如果沒有足夠令疑犯定罪的決定性證據,不可以對外洩露一絲一毫,更不可以呈給皇上,以免因為舉國的憤怒而錯判,讓真正地犯人逍遙法外。
鄭宇覺得很奇怪。
明明是剛剛才押進天牢的犯人,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審訊,了解整件事情究竟是什麽情況,為什麽陳相國就已經知道他們沒有足夠令疑犯定罪的證據,又為什麽要求不可以對外洩露一絲一毫,而且不可以呈給皇上知道?
陳相國對這件事情了解得太詳細,太深入,他的要求的口吻更類似于命令。這一切,令鄭宇更加深了對陳相國的懷疑。
然後,他開始查詢那名疑犯的檔案。
原來那個人是蔡知府的遠方親戚,蔡知府是迦葉城縣令,而他又是相國大人的門生。但更重要的是,鄭宇還查到了,在史官吳漣遭到滅門的前幾日,曾經在朝堂上彈劾陳相國。聽說當時,陳相國被彈劾得非常狼狽,但因為沒有做實的證據,加上洛國皇帝對陳相國多年信任,使得陳相國逃過一劫。
不過,後來聽一位與吳漣素有交情的長史說,吳漣在滅門當日曾經很神秘地告訴他,找到了一些證據可以很有力地證明陳相國收受了大量的賄賂。
但,鄭宇還沒來得及再審訊一次那名疑犯,他就被人殺死在天牢中。
天牢關押的都是在洛國犯下重罪的人,即使皇家大赦天下也從來不會赦免其中任何一個犯人。因此,天牢從最初建造時,就針對這類重犯設計了一個外界很難接觸,內部防範極為嚴密的構造。
尤其是那名疑犯是關在天牢的盡頭,且獨立于其他牢獄,最适合做尚未定罪的審訊。這個牢房中,只有個巴掌大的通風口可以與外界連接。誰也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個巴掌大的通風口,使得疑犯被人殺害。
林木問:“你為什麽确定他是在外面被人殺死的呢?”
鄭宇說:“因為那個吊死疑犯的繩索,另一端被綁在了外側巡邏的扶廊上。”
薛明軒沉下眉頭。
未央門做事從來幹淨利落,将繩索綁在外側巡邏的扶廊上,這種類似于挑釁地方式,他從未在未央門聽聞過。
他們的要求,從來都是隐匿。
如果無法隐藏,就将會被抹殺掉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記錄。
就如同那個刻在胸口的未央門的紋身一般。
如果失去生命,屬于未央門的證據也會随着靈魂的流逝而消失。
鄭宇接着說:“在那疑犯死去後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裏面是一個帳薄。這個帳薄屬于迦葉城的前縣令——張躍,那個因為蘇行遠的事情而被殺的張躍的帳薄。……裏面不僅記錄了他每一筆給陳相國的黃金數額,更記錄了其他官員讓他代為轉達的金銀數量。……而且,那裏面連上呈金銀的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總數,只能有驚人來形容。”
“……然後,突然在那一天,陸續出現了很多有關受賄、朋黨的證據,所有矛頭都指向陳相國一個人,并且這些證據全在那一天之內傳得京都街巷盡知。……雖然沒有實質地證據證明那天牢的疑犯是陳相國所殺,但是這些所有的疑點加在一起,也似乎證明了陳相國不可逃避的嫌疑。”
“……于是皇上下令将陳相國抄家,誅九族。”
“誅九族?”林木不太明白這個名詞。
“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薛明軒淡淡解釋道。
林木咂舌。
好殘忍。
今日午時三刻就是行刑之時。
鄭宇說完,問道:“解釋得夠詳細了嗎?”
林木點頭。
好殘忍的詳細。
早知道就不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