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晉隆沒有攔阻,相反,嘴角還綻出一絲微笑,看着希樂的背影眸光深沉。
希樂一口氣沖進寝殿,殿前已經圍了許多人,相爺,六部尚書,軍機大臣,黑壓壓地圍了一圈。
希樂的心像是跳出來一般,面前的空氣像是頓時被抽走一樣,用盡全力也呼吸不過來,耳目脹痛得厲害,看不清,聽不清楚。床上躺着的身影,眼睛閉上,可以看出有輕微的呼吸,但是呼吸長,吸氣短,已經接近彌留的狀态。
禦醫跪了一地,希樂沖上前去,一把揪住張禦醫,憤怒從心底湧上腦袋,怒道:“你不是說父皇身體安康嗎?”
張禦醫匍匐在地,泣不成聲:“微臣該死…..!"
相爺上前扶起希樂,在她低語:“公主,堅強!”
一句話,像是一記閃電,狠狠地擊中希樂的心,腦子頓時澄明起來,不能倒下,她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穆皇貴妃坐在床前,雙眼通紅,正死死地盯着希樂。她面前跪着的正是三皇子,他今年不過十歲,但是卻已經被推上了權欲的争鬥頂峰。
在場不見皇後和布貴妃,她問:“皇後和貴妃呢?”
相爺道:“皇貴妃不準通知皇後!”
穆皇貴妃沉重地道:“皇上與皇後夫妻情深,若是皇後親眼看見皇上……只怕皇後難以接受,鳳體不安,還是等過一陣子再行知會吧!”
希樂回頭對惜春道:“馬上通知皇後與衆妃過來!”
她上前跪在皇帝的床前,拉下脖子上的明珠放置在皇帝的手心。皇帝的身子微微輕顫,呼吸漸漸綿長起來,蒼白的面容也開始恢複一些血色。希樂心如刀絞,那種骨肉分離的痛再一次上演,她需要用多大的心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崩潰?
龍王說過,明珠對将死之人有回天之力,但是也只能維持半個時辰。明珠的靈力可以把散碎的靈魂凝聚,讓将死之人有半個時辰的通明透徹。
“不準去!”穆皇貴妃冷然道,“希樂,你三更半夜沒有皇上的聖旨,竟然帶武器直闖乾坤殿?這已經是死罪!”乾坤殿是皇帝寝宮,宮中律例,任何人沒有皇上的口谕,不得進入乾坤殿,即便皇上宣旨,也必須不帶武器。
希樂不理她,只對惜春道:“你記住,在這皇宮裏,你不需要聽任何人的命令,本宮讓你去你就去!”
“哥哥,攔住她!”穆皇貴急言道,如今她已經沒有什麽顧忌之心,在場超過一半的官員都是她的心腹。只要皇帝這樣一走,太子回不來,二皇子是朽木,不堪雕琢,那麽最後順理成章登上皇位的,就是她的兒子。
穆晉隆看了希樂一眼,淡淡地道:“妹妹,皇上病重,着實需要通知皇後與衆妃。”
“哥哥?”穆皇貴妃不解地看着他。
四大侍女急忙而去,她們四人武功高強,要通知衆妃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
穆晉隆剛剛接到消息,可人與太子已經雙雙堕崖身亡,此時此刻,無論誰來了,也改變不了局面。
叛變奪位,有時候是不需要費一兵一卒!
皇後,布貴妃,洛妃,齊妃,德妃等等全部到齊。
皇後面容沉靜,在這之前,她已經得知了太子的事情。皇後不愧是相爺親手栽培出來的人,她的硬朗讓希樂敬佩心痛。
皇後目光如電,冷冷地環視了在場的官員,然後看着張禦醫,“皇上,是什麽急病?”
張禦醫哭得聲音嘶啞,擡頭看着皇後,一字一句地道:“皇上乃是突發的心髒急病,微臣領太醫院的禦醫來到的時候,皇上已經昏迷。”皇後看着張禦醫好一會,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道:“你退下吧!”
張禦醫是她的人,她長久和他溝通,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皇上是否急病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皇上急病發作的人。
禮部尚書***是和平公主的驸馬,見岳母如此,他上前扶住她:“母後,皇上還在,您湊近問問皇上,是否能應聲?”他等人攝于穆皇貴妃與穆晉隆,都不敢上前驚擾。
皇後點點頭,眼角悄然滑落兩滴淚水,她坐在皇帝床前,希樂伸手在皇帝胸前揉了一下,皇帝那原本閉上的眼睛忽然睜開,把穆皇貴妃吓了一跳,皇後抹去眼淚,握住皇上的手:“雲郎,你醒了?覺得怎麽樣?”皇帝名字王淩雲,年輕的時候,皇後一直稱呼他雲郎。
皇帝掙紮着要坐起來,皇後攙扶着他坐了起身,皇帝淡淡地掃視了穆皇貴妃一眼,冷冷地說:“朕想好生睡一覺,卻總是聽到你的聲音!”穆皇貴妃震驚不已,一張精致妝容的臉吓得發白,微張着嘴巴不敢言語。
希樂眼淚滑落,強壓着不敢說話,怕一出口便是無法控制崩潰的悲傷情緒。
衆臣齊齊下跪,口呼“萬歲!”
皇帝笑道:“愛卿平身,萬歲不是一句祝福,而是一種詛咒。若朕真是萬歲,朕會覺得十分乏味。”
“雲郎,不可胡亂說話!”皇後輕聲責道。
皇帝拍拍皇後的手,轉眸凝視着希樂,“女兒,不要哭!”
希樂深呼吸一口,露出一張帶淚的笑臉,勉強的笑比哭更難看,“皇後,女兒不哭!”
“丞相,何在?”皇帝輕呼一聲。
相爺上前跪下,哽咽道:“老臣在!”
“你多久沒有親手為朕寫聖谕了?”皇帝神情有些恍惚,腦子裏盡然滑過的是年少時候的情景。相爺今年七十了,他一直輔助着他,陪他度過許多腥風血雨,他的女兒做了他的皇後,為他把後宮管理得妥帖整齊。
“皇上,老臣一直希望有機會能親筆為皇上寫聖谕!”相爺道。
“好,好,”皇帝看了一下,“茹公公呢?來為相爺磨墨!”他到底還是習慣茹公公,但是他還是讓茹公公出宮去伺候希樂,因為茹公公是他最信得過的人。
茹公公早哭得像個淚人一樣,爬進來跪在皇上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的希樂公主聰慧賢淑,德才兼備,指婚給齊龍堡堡主藍傲,朕大喪後三日即刻成親,在朕的靈堂前交拜天地,朕要親眼看到朕最寶貝的女兒出嫁……”皇帝已經不是在拟旨,而像是在訴述最後的遺願。
“太子賢德,唯如今太子失蹤,二皇子長期不理政事,三皇子年幼,故……”說到這裏,皇帝忽然喘氣,用力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