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保衛邊疆,還有誰會忠心為他效力呢?
事情變得這麽麻煩,皇帝犯了難,派誰去回纥談判才合适呢?真想不到那位在振武被殺了的突董,居然是新可汗的親叔叔!真是頭疼死人!如果張光晟沒有殺回纥人,大唐跟回纥不存在什麽矛盾,那随便派個什麽宦官去就成了。可現在處境這麽微妙,萬一派去的人一句話說不好,雙方就得刀兵相見,可皇帝此刻實在不想跟回纥為敵。
宰相楊炎曾經提拔流放犯人源休擔任京兆少尹,本來目的是想讓原休監視京兆尹嚴郢,尋機抓嚴郢的過失,哪料到源休不但不去監視他,反倒跟嚴郢抱成一團,共同進退,他想找岔子都無隙可尋。楊炎早已怒火中燒,偏偏找不到機會發作,這時見到皇帝為難,他又立刻推薦源休,“陛下怎麽忘了源休呢?那個人口才好得很,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皇上派他去,一定能辦得妥妥貼貼。”皇帝對源休口才并沒多少印像,但宰相這樣隆重推薦,那個源休口才應該還不錯吧?得,就是他了!
現在的源休只是一個京兆少尹,作為使者當然要足夠尊榮,楊炎就把源休升為禦史中丞。并派曾經護送崇徽公主出嫁回纥的羽林軍官王保家做源休的随從,護送他前往回纥談判。
皇帝看楊炎辦事這麽周到,他也挺滿意的,他哪裏知道楊炎這是借刀殺人,一心要把源休送給回纥人去屠斬呢。
第十四章 自從幹戈動 [本章字數:2533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09 12:49:24.0]
源休不是傻子,他雖然知道自己遭了楊炎的暗算,卻也無可奈何,明明知道前面的是一個陷阱,卻不得不清醒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掉到陷阱裏去。
皇帝雖然不願意把振武守将張光晟交給回纥人去處置,卻也不好讓他繼續鎮守振武。一來怕可汗動怒,二來怕光晟跟回纥再起沖突,那就真的是火上澆油了,別弄得他沒法收場了。既要平息回纥人的怨氣,又不能顯得大唐軟弱可欺,皇帝左右衡量,最後讓彭令芳擔任振武節度留後;同時下诏征張光晟入朝,封他為金吾衛大将軍,金吾衛大将軍是一個清貴的閑職,金吾衛的職責是保衛京畿安全,幾乎整個金吾衛都是為那些立了軍功又被剝奪軍權的将軍而設。
王保家跟着源休到了振武,還沒卸下節度使重任的張光晟将使者迎進節度使院,給他們接風洗塵。王保家已多年沒見過這位叔叔了,待得場面上的禮儀過後,他立即上前給光晟行禮,光晟攙扶起他,王保家擡頭望着這位叔叔,不知不覺,張叔叔已蒼老了不少。
源休愣愣地看着張光晟和王保家,終于開口問道:“你們是親戚?”
王保家答道:“張叔叔和我父親是義結金蘭的兄弟。”
源休雙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瞪着張光晟,在他的印像之中,張光晟雖是軍人,卻長得英姿飒爽玉樹臨風,你偶然一眼瞥到了他,就忍不住移不開目光。這人怕已半百了吧?源休暗暗猜測着,雖然他年紀大了,卻另有一種滄桑的韻味,就像秋天經過霜的紅葉,絢麗燦爛不下于二月春花。這個人看起來還是很養眼,甚至并不比風華正茂的王保家遜色。
一個人長年身居高位,相貌又好,難免萬衆矚目。張光晟似乎已被人直勾勾盯成習慣了,在源休鈎子一樣的眼神下,居然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相反,他擡頭朝源休微微一笑,像是回應他無禮的瞪視。源休渾身一震,幾乎從坐椅裏跳了起來,光晟驚訝地問:“源大人這是?”
源休神情慌亂,連連道:“沒什麽,沒什麽。”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卻勉強維持鎮定,這次重見張光晟,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就像游絲一樣袅袅搖曳,等他伸手去抓,游絲就斷了。直到張光晟回以微笑,他才忽然抓住了那奇怪的游絲一樣的感覺:這眉眼、這笑容,竟然依稀與那個令他一見傾心的娼家姑娘相似!
因為怕重蹈覆轍,源休翻身後,就再也不曾逛過娼家,然而那姑娘的音容笑貌他早已爛熟于心,就是閉着眼睛也能畫出來!源休努力定下心神,細細看去,越看越覺得有那麽一點相似。莫非,莫非張光晟不是她的情人而是她的什麽血親?
源休心亂如麻,好幾次欲言又止。此次他被楊炎陷害,前途吉兇未蔔,說起來也是托這個張光晟的福,他奈何不了楊炎,就把怨氣全轉發到了張光晟身上,源休在心中早已将光晟詛咒了不下千百次。
庭芳自從被搬到百雀園去後,對源休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巴結讨好,甚至親口拒絕了源休給她贖身的要求,源休對此一直耿耿于懷卻又無計可施,只好贖了另外一個很會讨人歡心的名叫孔雀的姑娘養做外宅聊以慰寂,雖然最後那個姑娘也被他前妻驅逐了,他卻沒有覺得他有什麽對不起那個孔雀的。
源休咬緊牙,狠下心來,默默對那個曾經令他怦然心動的姑娘說:“牡丹,不是我源休無情,是你和張光晟負我在先!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麽關系,你們都對不起我,我也只好對不起你們了。”
也是造化弄人,欣實雖也見過光晟幾次,卻總是匆匆忙忙,因為太過敬畏,她甚至不敢擡頭直視他,每次還沒對上他的視線,她就下意識地垂下眼簾。雖然欣實跟庭芳情同姐妹,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父女相貌間細微的相似。怨氣滿腹的源休雖然發現了,卻覺得光晟父女都對他不起,所以他也要對不起他們。
源休喝了茶,一個親兵來報告光晟,“源大人的住處已打點妥當。”
源休懶得跟光晟繼續周旋,聽到那個親兵的話,他就笑道:“多謝張大人為我打點。趕了這麽多路,我也累了,我去休息休息。”
光晟起身相送,“源大人一路鞍馬勞頓,我就不打擾了。”那個親兵趕緊在前面給源休引路。
王保家卻沒有跟着源休去歇息,“叔叔,保家這次出使回纥,母親聽到我要經過振武,她就一直念叨着嬸嬸,我去看看嬸嬸。”
光晟看着這個本來應當是自己女婿的年輕人,心中百感交集,他拍了拍保家的肩膀,嘆道:“你嬸嬸也一樣挂念你母親,我帶你去看她吧。”
兩人邊走邊談,“一轉眼你就這麽大了,跟你爹完全一個模子裏出來的,好像時光倒流了一樣。”光晟親熱地一只手搭着保家的肩膀,關心地問:“你該有孩子了吧?你小子成家怎麽都沒給我報過喜信!”保家搖了搖頭,光晟懷疑地瞪着他,“你,不會還在打光棍吧?”保家點了點頭,光晟大急,跺着腳道:“這怎麽能成呢?你娘還不得急死了。老這樣拖着,就是你九泉之下的父親也不安啊,不行,你得趕緊成家。”
“叔叔,我的心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保家低聲卻又異常執拗地說:“等我滿三十歲之後,如果還找不到庭芳,我就成家。”
光晟聽到“庭芳”二字,心中酸苦,沉默了好一會兒,不覺已走出了使院,馬童早已牽了兩匹馬在門口等着,光晟接過馬缰繩,翻身上馬前終于感嘆一聲,“別傻等了!三十歲,別人的兒子都在讀書了。”
光晟帶着保家出了使院,回到張府,把馬交給看門的家人,他引着保家穿堂入室,一直來到自己的卧室,剛打開門,就聽到夫人笑呵呵的聲音,“不錯,你繡的花越來越有模樣了。”
光晟回頭對保家笑了一下,道:“你嬸嬸去年認了一個幹女兒,娘兒兩個親熱得不得了,不用問,這又是在教她那義女繡花呢。”
保家聽到還有別的女人在屋裏,不由有點遲疑,停住腳步,忽然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脆脆的聲音,“幹娘,欣實繡的這花,跟幹娘比起來,哪裏還能叫花啊。”保家做夢也沒想到還會聽到這個聲音,他臉上神情大變,三步并作兩步,搶在光晟的前面,掀開內室的門簾。
兩個女人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光晟回來了,欣實正準備告辭,就聽到張夫人遲疑的聲音,“保家?”欣實渾身一震,擡起頭,呆住了。
保家就站在門口,瞪着欣實,笑道:“你跑得還真夠遠的啊,居然到振武來了。”
光晟推着保家的肩膀,把他推進卧室,不滿地問:“你就這樣來看你嬸嬸啊。”
保家不再理欣實,上前兩步,對張夫人行禮道:“嬸嬸,保家有禮了。好久不曾見面,嬸嬸還好吧?”
張夫人還沒從變故中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