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家,我們永遠也不能小瞧他!就算他暫時衰弱了,那也是睡着的老虎,一旦蘇醒過來就強盛無比,沒有什麽國家能夠與他抗衡的。我們前年在河東搶了幾萬頭牛羊,結果在羊武谷遇伏,搶來的牛羊都丢了個精光,不知多少兄弟埋骨異域,可汗還不吸取教訓,聽信昭武九姓胡人胡說八道,又要挑起戰争,萬一我們再失敗了,只怕跟着來的,就是亡國的災難!當年的突厥難道還不夠強盛嗎?可是現在突厥在哪裏?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請可汗三思呀”
許多酋長也跟着磕頭道:“請可汗三思!”
登裏可汗沉默着,良久,忽然開口用激烈的話語刺激這些人,“難道你們都要把頭縮到殼裏去當烏龜嗎?我們回纥健兒的豪氣都上哪兒去了?”
頓莫賀達幹平靜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大唐已不同于大歷年間了,我聽說河東節度使換成了馬燧,振武節度使換成了張光晟。這都是身經百戰威風赫赫的大将,絕非鮑防那樣的書生可比,可汗不思避其鋒芒,還要去捋老虎須,這不是勇敢,這是要把我們往墳墓裏送啊!”安史之亂中,回纥軍曾跟馬燧并肩作戰;張光晟近年在振武立威,再加上羊武谷之戰的影響,他在回纥人的心裏留下了沉重的陰影,回纥小兒夜哭,大人都用“張光晟來了”恐吓孩子。
衆酋長聽到頓莫賀念出“馬燧”、“張光晟”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更加覺得一旦打起仗來,實在是有敗無勝,許多酋長點頭道:“達幹說得對呀。”
登裏可汗見衆人都紛紛附和頓莫賀達幹,居然無視他這個可汗的提議,他心中怒火如狂,表面上卻不發作,只陰沉沉的道:“都起來吧,大家也累了,今天就到此為止,還是明天再議吧。”
衆酋長散會後,登裏可汗握着挙,咬牙切齒道:“這個頓莫賀實在太可恨可惡了!”邊說邊下意識地按着腰間寶刀。
一個非常敬佩頓莫賀達幹的侍衛悄悄跑去給他報信,說:“達幹反對可汗對唐用兵,可汗因此恨入骨髓,似乎動了殺機呢。”
頓莫賀達幹大驚失色,仔細詢問了一下登裏可汗的言行,恐懼得冷汗直冒,他重重賞了那位給他告密的侍衛後,開始苦思對策,現在都已經不是要不要跟大唐開戰的問題了,登裏可汗鐵了心要發動戰争,如果自己堅決反對下去,只怕會被可汗殺了祭旗。頓莫賀越想越害怕,怎麽也不敢睡覺,最後幹脆叫心腹們秘密召來幾位堅決反對用兵的酋長共同商議對策。
“可汗聽信九姓胡的讒言,鐵了心要把我們往死路上帶,現在已到了危急存亡關頭,我們都是部落的精英,難道就沒有挽救的辦法,眼睜睜地跟着下地獄嗎?”頓莫賀達幹悲哀地問。
衆人都不作聲,良久,頓莫賀的一位莫逆之交握着挙道:“現在唯一能挽救我們部落的人,就是達幹了,如果頓莫賀是可汗,我們哪裏要這樣操心!”一石激起千層浪,衆酋長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發話了。
頓莫賀站了起來,慷慨陳辭,“我不是什麽野心家,可為了挽救我們部落,為了所有回纥兒女,我必須冒險!今天不是移地健死,就是我頓莫賀亡!”
那位最先感嘆“如果頓莫賀是可汗”的酋長立即跪在頓莫賀面前,虔誠地吻着他的腳,說道:“移地健就是黑暗之神,跟着他只有下地獄!我願意誓死跟随可汗,請可汗賜我光明!”
其餘酋長也陸陸續續下跪,道:“請可汗賜給我們光明吧!”
頓莫賀大喜,右手舉天發誓道:“承蒙大家這麽信任我,我若有負回纥,神明在上,讓我被萬馬踐踏,暴屍荒野!”
衆酋長紛紛跟着起誓,頓莫賀打開一壇馬奶酒,倒了一大碗,拔刀在指尖一劃,把鮮血滴到碗裏,舉起酒碗道:“幹了這碗酒,誓死不回頭。在場的兄弟都萬歲萬歲萬萬歲!如若違約,就應毒誓,全家都不得好死。”當年郭子儀引領大唐和回纥将士發毒誓的情景頓莫賀印象深刻,一直記憶猶新,所以他也照着郭子儀的毒誓依樣畫葫蘆。
頓莫賀仰勃一氣幹掉那碗酒,将空碗摔到地上,衆人聽到頓莫賀說得這麽狠絕,都相顧失色,最先擁立頓莫賀的那位酋長立即也倒了一碗酒,滴血入碗,鄭重地說:“如可汗約!”說着他也舉起酒碗,一飲而盡,把酒碗“啪”地摔到地上,接着提起酒壇,給其它酋長倒酒,衆人也紛紛劃指出血,滴血入碗,舉起酒碗道:“如可汗約!”
頓莫賀聚集起各酋長的親兵,向登裏可汗發起了突襲,一向驕傲自負的登裏可汗猝不及防,匆促應戰,混亂之際,竟遭自己一位親衛反戈暗算,其餘親衛一看可汗沒了,紛紛舉起刀,雙手撐着舉過頭頂,向新的可汗投誠。
頓莫賀殺了移地健後,自己封自己為“合骨咄祿毗伽可汗”!突厥、回纥許多可汗的封號最後兩個字幾乎都是“毗伽”,從這些封號來看,當時的突厥、回纥人是信奉佛教的。
因為九姓胡是支持去世的登裏可汗東侵的幫兇,登裏可汗一死,九姓胡大亂。頓莫賀當上可汗後,立即發兵鎮壓九姓胡人,九姓胡人一下子被屠殺了二千多人,終于沒人敢在回纥逗留,也沒人敢反抗,紛紛争先恐後的逃亡。
第七章 自從幹戈動 [本章字數:2167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09 13:16:48.0]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源休終于鹹魚翻身了,宰相楊炎閑談時跟皇帝随意說了句“臣聞源休非常有才,可以一用”,皇帝正在求賢,聽楊炎那麽說,他就記在心上了,詢問另一位宰相崔佑甫:源休其人如何?崔佑甫說源休的辦事能力倒是相當不錯。既然兩個宰相都說這個人不錯,皇帝就決定起用這個人了,皇帝一道聖旨,源休立即就從流放區被調到了京城。
楊炎親自引着源休去見皇帝,皇帝跟他長談了一番,源休口若懸河對答如流,皇帝龍心大悅,笑道:“愛卿如此能言善辯,當初怎麽就被流放了呢?”
源休不假思索道:“當時元載弄權,時勢對臣不利,答辯只能自取其辱,所以臣寧願保持沉默,雖然也不見得就能保有尊嚴。”
“關于你的那個案子,朕看過禦史臺的檔案了,當時對你的判決,确實有點重了。”皇帝好奇地問:“你自己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呢?”
“食色,性也。”源休誠懇地說:“古人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所遇到的淑女恰恰出身不好,這是她的不幸,也是臣的不幸。”
“那種地方,也有淑女?”皇帝懷疑地問。
“英雄莫問出身。”源休面不改色道:“英雄如此,美女也同樣如此。有些世代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兒,不知禮儀;有更多娼家女子,反倒溫婉賢淑。”
皇帝一直逼視着源休,源休神态自若,侃侃而談,沒有半點不自在。皇帝若有所思道:“還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也罷,既然宰相看重你,你那扯不清的爛賬,朕就懶得計較了,以後你可要好好做事,別辜負了楊愛卿的美意哦。”皇帝說着,轉頭去看楊炎,“愛卿,這個人既然是你舉薦的,必然是知根知底的,你看源休可以擔當什麽職務?”
楊炎彎腰行禮道:“皇上,臣對源休也只是風聞,還談不上知根知底。目前京兆尹嚴郢那裏正好有一個空缺,臣建議皇上可先讓源休為京兆少尹,觀察觀察,試試他的辦事能力再說。”
皇帝狐疑地問:“剛好缺人的又何止是京兆尹衙門,你舉薦他為京兆少尹,真的只是因為嚴郢那裏缺人嗎?”
楊炎恭恭敬敬答道:“也不完全是。源休的辦事能力我都是聽說的,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不敢立馬讓他擔當重任,這是其一;其二、源休的父親是已去世的京兆尹源光輿大人,派他去京兆尹衙門應該上手比較快;其三、源休和嚴大人也算親故,讓他過去做副手,嚴大人用起來應該也得心應手。”
皇帝聽了就問源休,“怎麽你跟嚴郢還是親故?”
源休遲疑了一下,道:“以前确實可算親故,嚴郢的夫人是微臣前妻的表姐。”
皇帝笑了起來,“你不會因為夫妻不和,就跟嚴郢也翻臉了吧?”
源休搖頭道:“翻臉倒也不至于。不過,自從被流放後,我跟嚴郢就沒有說過話了。”
皇帝點了點頭,對楊炎道:“先就這樣安排吧。”
楊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