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迎戰。”
唐軍偷營劫寨的是由張光晟和思結進明統帥的一千陌刀手,人數其實不多,但是攻其無備,攪得回纥軍營混亂不堪,陌刀殺傷力又大,一刀下去,連人帶馬都能劈碎,震懾力驚人(陌刀大約是天寶初開始盛行的武器,據說是從漢代斬馬劍發展而來,長柄,兩面開刃,沖鋒陷陣威力驚人,唐以後失傳,安西大将李嗣業是使用陌刀的戰神,據《舊唐書》載:“軍中鹹推以為能,每為隊頭”、“當其刀者,人馬俱碎”)。
張光晟、思結進明混水摸魚大殺了一陣,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兩人一聲令下,收軍回城。
唐軍走後,回纥軍營依然混亂不堪,半天也安靜不下來,更沒有人敢睡覺。好不容易拂曉,所有軍士的眼睛都清一色的又浮又腫。登裏可汗看着這些有氣無力的屬下,他也變得沮喪無比,實在沒有勇氣下令攻城。回纥人吃過早飯,只聽得遠處殺聲陣陣,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緊張起來,紛紛操起兵器上馬,準備迎戰唐軍。過了好久,喊殺聲依舊,卻沒見唐軍有任何動靜,登裏可汗派人出去探聽,原來唐軍并沒有發動攻擊,只不過是有一支軍隊在太原城樓操練而已。登裏可汗松了口氣,可是在這樣的喊殺聲中,回纥人還是不敢休息,整整一天過去了,唐軍也沒有發起進攻。晚上休息的時候,登裏可汗吩咐加強戒嚴,謹防唐軍半夜殺來。這一次登裏可汗沒有料錯,大約三更時分,李思義、李太清、辛家琪三人率領三千馬槊手沖來,照樣混殺一陣後就收軍回去了。
自此之後,唐軍白天必有一支軍隊在城樓上練兵,夜裏必派一支軍隊去偷營劫寨,時間不一定,人數也不一定,但每夜必定來回纥大營報一次到,攪得回纥軍士心驚肉跳,白天黑夜都不敢休息。好幾次登裏可汗下令撤兵回國,回纥才一拔營唐軍就掩殺過來,等到他們操起家夥迎戰,唐軍早已回撤了,登裏可汗不勝其煩,戰也戰不成,逃也逃不了,那滋味,好像架在滾油鍋上煎熬一樣。
六天之後,整個回纥軍隊都崩潰了,走路都能打瞌睡。到了第七天,唐軍依然在城樓上練兵,練着練着,辛雲京突然命令打開城門,這一次,唐軍幾乎傾巢而出,兩萬多人掩殺過來,回纥人猝不及防,倉促應戰,被唐軍打得落花流水,登裏可汗率領屬下拚命狂奔,直到看不見唐軍的影子了,才敢回頭收集殘卒回國。回纥出兵時有十萬人馬,兵敗回國時,才六萬多人,有三萬多人戰死或被俘,回纥人在路上哭聲不絕。
侵略者敗逃回老家,太原城門大開,之前進城避戰的老百姓終于放心地走了出來,開始重新整理家園,辛雲京下令将俘獲的牛馬分發給城外被戰争毀了房屋的百姓們,又從太原府庫撥出一批糧食作為補助,敵人丢棄的軍資器械則收拾整理送入軍庫。老百姓載歌載舞慶祝,比過元霄節還熱鬧。
辛雲京神情平靜,波瀾不驚,交待張光晟等人處理戰後事務。全城都在歡歌雀躍,他倒像個局外人似的,躲在屋裏仰躺在胡椅中一動不動,眉宇之間顯出一絲絲倦怠。辛家琪哼着歌回到家,看到父親疲憊的身影,不由一愣。他是第一次跟随父親上陣作戰,打了這樣的大勝仗,興奮得不得了,血液沸騰,好像要燃燒一樣,還以為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得意忘形呢,驟然見到父親如此疲懶,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辛家琪悄無聲息站了一會兒,發現父親使終沒有動靜,他慢慢走上前,輕輕叫了一聲“爹”,辛雲京閉着眼“嗯”了一聲,“爹,你累了嗎?我給你捶捶背吧?”做父親的只是點了點頭,辛家琪上前給父親揉肩捏背,辛雲京慢慢睜開眼。辛家琪興奮地說:“爹,經過這一戰,登裏可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估計他十年之內,再也不敢來侵犯我們了。”
辛雲京微微點了點頭,含糊道:“大概吧。”
“爹,你真厲害。”辛家琪忍不住恭維。
辛雲京搖搖頭,笑道:“當年郭子儀、李光弼在河北跟逆賊史思明纏鬥的時候,就曾經這樣打過,我不過是依樣畫葫蘆罷了。”
辛家琪點點頭,繼續給父親按揉,過了一會兒,辛雲京似乎精神起來,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說道:“家琪,坐下吧,我跟你說說話。”
辛家琪坐到父親對面,辛雲京看着兒子,欣慰地笑道:“你長大了,已經能上陣打仗了。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撐持啦。”辛家琪有些茫然地看着父親,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我想給你舉行冠禮,剛好你張叔叔也還在太原,就留他多住兩天,熱鬧一下吧。”
“爹,我還沒到年齡呢。”辛家琪有點反應不過來。男子舉行冠禮,表示成年,從此開始擔當家庭、社會責任,所以冠禮其實是男子成年禮,古代男子二十而冠,在此之前,稱為弱冠。
“十七歲了,你是我的兒子,命運注定你跟一般小老百姓不一樣,你要比普通人更早擔當責任。”辛雲京親切地拍拍兒子的肩膀,那神情,不像是父子,倒有點像兄弟。
聽着父親的叮咛,辛家琪頓時升起一股使命感,是的,他是河東節度使的兒子,不是普通人,當然要更早承擔責任。
第三十一章 飛花逐水流 [本章字數:2104 最新更新時間:2013-10-24 12:58:05.0]
辛雲京站在正堂,右手邊一個仆人捧着一頂束發紫金冠。堂上供着辛氏烈祖烈宗牌位,堂屋裏聚了許多賓客,都是河東節度府的軍官,辛家琪跪在堂屋正中間的地毯上,他的頭發給梳成了一個髻,不再像以前一樣披在肩上。“吉時到了。”管家上前輕聲提醒,辛雲京點點頭,接過仆人手中的冠帽,神情莊重,走到辛家琪面前,辛家琪給父親俯身磕頭,辛雲京給他戴好發冠,系好冠纓,雙手拉着兒子站起來,鄭重地說:“家琪,你成人啦。”
客人們紛紛上前道賀,辛家琪恭謹答禮,辛雲京嘴角含笑,目光慈祥,充滿希望。
岑經和庭芳也聚在人群裏看熱鬧,庭芳低聲對岑經說:“辛大哥今天跟昨天好像不一樣了呢。”
岑經沒看出什麽區別來,随口問:“有什麽不一樣?”
庭芳盯着辛家琪左看右看,終于下結論道:“像個大人了呀。”
“是嗎?”岑經笑了起來,說:“既然是加冠禮,那就算成年了,當然該像個大人了。”
“表哥,你以後是不是也要像辛大哥一樣舉行這個加冠禮?那時,你也會一天就變得像個大人了是不是?”庭芳咬着耳朵問。岑經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沉默起來。庭芳輕輕碰碰他的手肘,不安地問:“表哥,你怎麽了?”
岑經咬着唇,過了好一會才道:“我不會舉行這樣的禮儀。”
“為什麽?”庭芳睜大眼睛問。
“我沒有父親!”岑經說着,不由自主握緊挙頭。
“表哥,你怎麽這樣說呢。我聽姑姑說過,你父親是嘉州刺史啊。”
岑經不做聲,過了好一會又忽然吐出一句話,“我根本就不算岑家人。”
“表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庭芳推了推他,“我以後不再問你父親的事了。”
岑經勉強笑道:“這跟你沒關系。”
庭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覺得你可以算張家人,我爹疼你疼得不得了。”
岑經望了望舅父張光晟魁梧的背影,低聲說:“我知道舅舅疼我,庭芳,我很感激上天給我這個舅舅。”
管家禮貌地請賓客們移步客廳,那裏宴席已經擺好,客人們你推我讓,陸續入席,跟岑經、庭芳差不多大的少年有好幾桌,岑經帶着庭芳,正準備随便找個位置坐下,忽然聽到一個熱情無比的聲音,“庭芳、岑經,坐這裏,過來這裏,我給你們留了空位。”岑經扭頭望過去,原來是那個專門打架鬧事的王保家,不知是不是性格不合,岑經非常不喜歡王保家,他也挺不喜歡庭芳接近王保家,岑經裝作沒聽見對方的招呼,正準備拉庭芳坐下,庭芳已經大步朝王保家走了過去,他愣了愣,只好也跟着過去。
王保家沖着岑經得意地一笑,岑經懶得理他,沒精打彩坐下,庭芳對着王保家甜甜一笑,說道:“多謝保家哥。”
席間雜有歌舞、百戲表演,節度府的兩位軍官李思義、李太清一時興起,也跳到臺上去舞劍,衆人不斷叫好,把各種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