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滿庭芳 - 第 5 章 章節

,我兒子以後一定也會舞刀弄劍,玉器易碎,還是金飾牢靠。”王思禮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天天在戰場上玩命,這仗一打就是四五年,還不知道要打到哪天才能結束,我身上佩的如果是玉,只怕早就粉碎了。”

王思禮和張光晟回到節度使院,一個軍士向王思禮報告道:“大人,前陣子告狀的那位老丈又來了。”

王思禮皺起眉道:“怎麽這麽多事,難不成他女兒又被搶了不成?”

軍士趕緊回答道:“不是,那老丈一直記着大人的恩,特地帶女兒過來道謝,還給大人送了禮……”

“你們不知道給我擋回去啊。”王思禮變了臉色道:“保境安民是我們分內的事,怎麽還能讓老百姓送禮?”

“我們也是這樣說的,可那老丈守在使院門口死活不走……”

王思禮詫異道:“怎麽我進門沒看到他?”

軍士小心翼翼答道:“日頭太毒,老爺子上了年紀,我們怕把他曬病了,就請他在使院會客的偏廳內歇息。”

王思禮無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跟我過去看看吧,等我打發了這老爺子,咱們去吃午飯。”張光晟點了點頭,跟着王思禮往偏廳裏去。

王思禮到偏廳,老爺子和他的女兒聽到動靜,一起站了起來,他那個女兒杏眼桃腮,滄桑中透着成熟的妩媚,相貌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完全不像普通農家少婦,也難怪辛雲城會見色起意。張光晟視線落到那少婦身上,臉色大變,神情激動起來,他嘴唇哆嗦着,幾次欲言又止。

王思禮也沒說話,盯着那少婦看了半晌,忽然疑惑地開口問那老丈,“老爺子,這真是你女兒嗎?”

少婦看着張光晟、王思禮,驚疑不定,問道:“你們認識我嗎?”

“對不起,我是看着你有一點點像我故人的朋友,所以失禮了。”王思禮解釋道。

“你那位故人是……”少婦遲疑着,還是問了一句。

“他叫岑參……或許是我眼花了,十幾年前認識的朋友……”

王思禮話還沒說完,少婦就接口道:“我是念奴啊。你是……”

“我是王思禮,當年在平康坊,李嗣業家中遭難,是你和岑參窩藏了我們……你變化真大,我都不敢相認。”王思禮又驚又喜,上前兩步道:“你怎麽到河東來了?”他疑惑地盯着老爺子,問道:“這老爺子,真是你爹嗎?怎麽我以前都沒聽說過你有父親?”

“是我義父,”大概是故人重逢,念奴傷感起來,說:“你的變化更大,我只聽說新來的節度使叫王思禮,卻沒想到是你,就是見了面,也完全認不出來……至德二年,岑參奉安西節度留後郭昕的命令,跟安西行軍司馬李栖筠一起領兵來中原勤王,我也跟着到了中原,李栖筠把兵馬交給了安西、北庭行營節度使李嗣業,官軍收複長安後,李嗣業把李栖筠、岑參推薦給朝廷,不久岑參就被朝廷任命為中書省補闕,他的家眷都被接到了長安……岑參的曾祖、伯祖、祖父都曾經做過大唐的宰相,這樣的大家族,自然容不下我這樣一個娼家女子,我雖是娼家的,骨子裏也帶着傲氣,見岑參左右為難,這樣的日子過下去實在痛苦,在白眼、譏諷、謾罵中,曾經的山盟海誓都黯然無光!我沒跟岑參告別,留下一封書信獨自走了,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可我不願再回岑家去看人臉色,只好一個人四處流浪,靠賣藝以維持生計,這些年一直颠沛流離,幾次差點死于非命……”

“你還有個孩子?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又是亂世……在岑家,就算再困難,也總比你一個人帶着孩子煎熬要好過一點。”王思禮百感交集,搖頭說:“那些書香門第也真可惡,動不動就講門當戶對……說了這半天話,都沒注意你還一直站着,岑參比我年長,算起來你還是我嫂嫂。嫂嫂,你請坐。”

念奴慢慢坐下,一直不曾說話的張光晟忽然顫聲問道:“你,你左肩上是不是有一顆桃形胎記。”

念奴擡起頭,盯着張光晟,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

王思禮滿腹狐疑瞪着張光晟道:“你們以前好像才見過一面吧?怎麽你居然知道她這麽隐秘的事情?”

張光晟上前,撲通跪下道:“姐,我是鷹奴啊。”

念奴猛然站了起來,渾身顫抖着,手遲疑着搭上張光晟的肩,“鷹奴?”張光晟握住她的手,念奴慢慢蹲下身,淚流滿面,哽咽喚道:“鷹奴!”

第六章 他鄉遇親人 [本章字數:2711 最新更新時間:2013-10-21 14:00:08.0]

王思禮瞠目結舌,瞪着張光晟和念奴,似乎難以置信,那兩個人也是如在夢中,廳內寂靜得可以聽見念奴幾乎無聲的抽泣。半晌,王思禮擡頭對那老爺子笑道:“老爺子,無巧不成書啊,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

老爺子顯然也感覺不可思議,聽到王思禮跟他說話,他興奮地叫了起來,“我這一輩子,眼看着就要孤獨終老,老天可憐我,送了一個女兒給我,還附帶個小外孫,怎麽好像又要多出個兒子來?”

看老爺子高興的,竟然馬上就把張光晟當他兒子了,王思禮走過去,親熱地拍拍他肩膀,笑道:“老爺子,你就樂吧。”他順手拉開幾個椅子,對着蹲在地上的念奴和張光晟道:“光晟,念奴嫂嫂,你們坐下來說話吧,我不知道有多少疑問要問你們呢。”

張光晟站起來,拉着念奴,指着王思禮剛拉過來的一張椅子,笑道:“姐,你坐。”

“說吧,光晟,十幾年前我們三個人也曾相聚過的,怎麽那時候沒見你們有什麽感覺,今天突然間就發現念奴嫂嫂是你姐了?”王思禮好奇地問。

“我和鷹奴本來是京兆周至人氏,很小的時候我被人販子拐走,幾經碾轉,被賣到了平康坊。等我獲得人身自由的時候,發現當初的家不知何時已搬走。”念奴想起往事,不斷唏噓流淚,老爺子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

“開元二十七年,家中因為生計艱難,父親去河西投了軍,我和母親也跟着搬去了河西。”張光晟柔聲安慰道:“姐,這麽多年,讓你受苦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光晟,我覺得奇怪的是,當初你怎麽就沒發現念奴嫂嫂是你姐呢?”王思禮好奇地問。

“這就是造化弄人吧。我們早在十五年前就見面了,只可惜見面太早,反倒錯過了機緣。”張光晟嘆氣道,“今天我再看到姐,才發現她長得很像我娘,如果不是她身上有胎記,我今天也不敢立刻相認。”張光晟停了停,感嘆道:“其實姐姐像我娘,不可能是現在才像,只是我不熟悉母親十七八歲少年時候的模樣,就這樣錯失了十五年前的那次機會。”

念奴指着老爺子道:“鷹奴,這兩年我一個弱女子帶着經兒,就像水中之萍風中蓬草,四處飄搖四處流浪,随難民流入河東後,多虧義父照應,才能平安活到今天。義父本來也有三個兒子,全都葬送在河南戰場上,如今就剩我跟他相依為命了。”

張光晟離座,雙膝一屈,跪到老爺子面前道:“義父,您老是我姐的義父,也就是我的義父,請義父受兒一拜。”

老爺子樂得嘴都咧到耳根上去了,王思禮打趣道:“老爺子,這個兒子還真被你撿着了。”說着他扭頭問張光晟,“你小時候叫鷹奴嗎?”

張光晟點頭道:“是,以前叫鷹奴,因為家境不好,才滿十歲就跟着父親去河西節度府幹活兒,後來節度使皇甫惟明大人見我機靈,就讓我去給他做了馬童,就連張光晟這個名字也是皇甫大人給我起的。”

念奴聽到弟弟十歲就給人做馬童,忍不住心中一酸,感嘆道:“鷹奴,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啊?居然也做上了大将軍。該吃了多少苦啊?”

“姐,我運氣比較好,也沒吃什麽苦。我伺候了皇甫大人幾年,趁機跟他身邊的軍官們學了點武藝,稍大一點又學會了讀書認字,皇甫大人被奸相李林甫陷害後我一沖動就自不量力偷入相府行刺,妄想給皇甫大人報仇,結果差點死在相府裏,也是我命大福大,竟然因此遇上了貴人。那天晚上,恰好大哥和已經去世了的安西、北庭行營節度使李嗣業也入相府行刺,他們順手救了我。我逃出長安後,一個人流浪了一陣子,又回河西節度府應驀投軍,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