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為後:暴君你等着 - 第 227 章 愚蠢

她點點頭。

他伸手關了門,将她抱在炕上。

燭火熄滅,花溶貼在他滿是酒味的懷裏,覺得自己也醉了,醉得只想呼呼大睡。她閉着眼睛,很快睡熟了。

前塵往事,其實,只是人生一場醉。

滿天的星光逐漸黯淡,黎明,就要來了。

秦大王的身子在馬背上歪歪斜斜,腦子卻清醒得出奇。

馬蘇有些擔憂,策馬上前:“大王……”

他哈哈大笑起來,口齒不清:“老子真高興……”

“啊?”

“老子竟然做了她的義兄,義兄啊,哈哈哈……”

從丈夫到義兄,這就是十年追尋的結果。

“哈哈哈,總比義兄都沒得做好吧……哈哈哈……做了義兄,我是不是随時都可以來看她了?啊?随時都可以來,對吧?義兄啊!無論她要我做什麽,我都會做了……哈哈哈……舅舅,那個該死的小兔崽子居然叫我舅舅……呸,媽的……”

馬蘇低聲安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大王,好女子多的是……”

他馬鞭揮下,忽然一鞭打在馬蘇身上。

馬蘇猝不及防,這一鞭下去,鼻血都流了出來。

他退後一步。

秦大王的身子從馬上掉下來,真個人癱軟在草地上,馬鞭滑落在地上:“哈哈哈,老子發過誓的呀……發過誓的……哈哈哈……發不發誓又有什麽關系呢……哈哈哈……”

一股穢物從嘴裏吐出來,他不知是嘔吐還是嚎啕,只發出一陣又一陣絕望的嚎啕,揪扯着身邊的青草:“丫頭,丫頭……壞丫頭……”

“大王……”

馬蘇和劉武二人趕忙跳下來,去扶他,他卻雙手揮舞,逐漸地,癱在地上,已經醉成了一灘爛泥。

劉武長嘆一聲:“大王此番回去就好了。希望再也不要出來找岳夫人了,從此一刀兩斷。”

馬蘇也嘆一聲:“哪有那麽容易?大王答應巫醫的事情,還沒做呢。”

只為一個女子,天南地北,永無寧日。

二人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扶起秦大王,馬蘇這一刻,心裏忽然想起天薇公主,微微惆悵,只想,情之一字,煞是害人,能不要沾上,就最好不要沾上,否則,枭雄如秦大王,這後半生,又如何還能痛快起來?

夏去秋來。

當大雁排成一行一行的人字往南方飛去時,花溶才發現,這邊境的小城早已草木凋零,花落成霜。

經歷了一年多的休養,吃了無數的人參、虎骨、熊掌以及秦大王帶回來的巫醫的神奇的藥物,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發生了作用,又或者是這些都起了作用。某一個清晨,她起床,發現長期困擾自己的胸口那種隐隐的疼仿佛不見了。

她一開始也沒注意到這個情況,如此,又是半月,才發現自己逐漸行走如常,舉手投足也跟常人無異了。

某一天,岳鵬舉帶着兒子晨練歸來,竟見她拿起自己的小弓,拉開,一支箭飛出,一只過往的秋日的鳥兒應聲墜地。

孩子歡天喜地地大喊着去撿起地上翅膀受傷的鳥兒:“媽媽,教我射箭,教我……”

岳鵬舉也欣喜若狂,沖過去攬住妻子肩頭:“你好了?都好了?”

花溶自己也很意外,微笑着點點頭,岳鵬舉見她額上都是汗水,嘴唇也微微發紫,胸口起伏,急忙說:“你還沒徹底痊愈,先不要用力活動……”

她拿着弓箭,笑得真是開心極了:“鵬舉,我沒想到啊,真沒想到還有這一天……”

他大喜過望,抱着妻子,幾乎要将她的身子抛起來。

可惜,如此平靜的日子很快被打斷。因為岳鵬舉一年的假期早已過去,加上馮益又回報朝廷說花溶身子較之以前好了些,皇帝便接連有手谕下來,诏令岳鵬舉複職并進京商議軍情大事。

從夏天開始,皇帝已經陸續召集現在宋國最重要的幾位将領吳玠、韓忠良、劉光、張俊等人分別進京述職,商議對金國和僞齊的戰争問題。這也讓朝野之人很是困惑,因為如此,根本拿不準皇帝和戰的主意。

當第三道手谕送來之時,随之一起的還有一道請柬,是天薇親筆書寫的,說她被皇帝賜婚驸馬,即将大婚,請花溶夫妻務必赴約,信末還有婉婉的問候語。

花溶看着這兩個女孩子一起送來的靈芝,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問丈夫:“我們進京麽?”

岳鵬舉暗嘆一聲,如今僞齊大軍逼近,皇帝連番手谕,自己敢不應诏?他沉思一下,花溶先開口:“我至少得揭發一下秦桧夫妻的險惡用心,無論官家聽不聽,就這一次。如果他不聽,我們就遠遠離開,反正你的駐地在襄陽……”

“嗯。”

妻子對于秦桧夫妻的事情,總是耿耿于懷,岳鵬舉知她眼裏容不下沙子,便也只得依她。将在外,本該拼死力戰,可是當連續聽到兩位公公“我皇似上皇”的評價時,心裏便有些“咯噔”,只打定主意,此次進京後,最好盡快離開,遠離是非地。

如此,夫妻二人方到鄂龍鎮,率了家眷和一隊侍衛,進京複職。

路過襄陽的時候,夫妻二人做了短暫的停留,将兒子和乳娘留下,交給張弦之妻高四姐照顧。花溶此舉,是不願兒子進京見到天薇公主,以免情切之時,露出尴尬,授人以柄。現在,王君華在朝裏,如果被她抓住一星半點,不知這妖婦又會興起什麽波浪。天薇要嫁人,何必就以大宋長公主的身份讓她徹底冰清玉潔地找到歸宿?也免于長期再托庇在官家名下,有個依靠。

岳鵬舉夫妻進京的消息,對于朝中其他人都沒引起任何震動,畢竟岳鵬舉根基尚不牢固,而且為人低調;但秦桧夫妻,卻極大不安起來。

這一日,王君華和秦桧早早睡下,卻輾轉不安,王君華恨恨說:“這賤人早已說要死,怎生又不死?”

“王繼先的診治,不是說她只無生育,并未說她要死……”

“一只不下蛋的母雞,還能如此嚣張……”

事實上,王君華自己也不曾生育,秦桧自然不能以此來回敬這個悍婦,只皺眉說:“他二人知我底細,如今進京倒不可不防。”

“老鬼,你需想個什麽辦法,阻止二人。”

這樣的機會,秦桧第二天就找到了。

原來,一個月前,朝中安撫使李回去襄陽巡視,接見了岳鵬舉的一幹屬下。屬下裏,楊再興很是莽撞,當李回問起,此地有什麽困難時,楊再興便直言不諱地說,自家們倒沒有什麽困難,只是宣撫使岳鵬舉即将奉召歸來,卻至今連像樣的府邸都沒有,他妻子又受傷患病,請求朝廷賞賜宅第。當時,軍中屬下,見幾大将領,吳玠等自不必說,富甲一方,而劉光、韓忠良、張俊等都是良田萬畝,豪宅數棟,傭仆成群,唯岳鵬舉夫妻還是茕茕孑立,頭無寸瓦,早就心懷不忿,幹脆決定以岳鵬舉的名義,向樞密院上狀,列舉了種種禮儀,要求朝廷賞賜。他們上狀後,便給岳鵬舉寫了一封私信,說明原委,附官府郵遞寄出,此後,便沒有下文。

秦桧處心積慮尋找岳鵬舉的毛病,在檢索時,專門尋關于他的材料,在朝廷讀到這份以岳鵬舉名義的上狀後,立刻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坑陷岳鵬舉的好機會。

他考慮一下,岳鵬舉和皇帝畢竟非一般關系,需要争取一個同事一起出面,自己一人上奏,反而不美。于是,秦桧先在樞密院找到副鄉呂頤浩,就提出岳鵬舉上狀的問題。他說:“祖宗之法,講究以文制武,方有國家的太平。如今,岳鵬舉稍有點戰功,便居功自傲,竟敢上狀要求封賞,可知武夫跋扈的風氣即将傳開,此風不可滋長啊……”

呂頤浩卻哈哈大笑:“秦相公,你這是小題大做了吧?岳鵬舉清貧,至今無宅院,要求賞賜也不為過。再說,現在正是要求武人出力的時候,不如幹脆賞賜他大宅一座,也顯示朝廷賞罰分明,激勵将士為國立功。”

秦桧自然堅持己見,只說,朝廷不可滋長此風,否則,武夫們一有芝麻大小的功勞便天天要求這樣賞賜那樣賞賜,不尊朝廷,以後如何控制?

呂頤浩的看法仍然跟他相反:“現在的将領,一個個擁兵自重,玩寇養尊,根本就不奮力作戰,要是朝廷多幾個岳鵬舉這樣的人,何愁中興不成?”

秦桧以本朝的“重文輕武、抑制武将”的傳統為出發點,本是争取盟友,但見呂頤浩不但不幫自己,反倒幹脆先奏了皇帝,以樞密院的名義,建議賞賜岳鵬舉襄陽一座宅院。

秦桧這一口氣如何吞得下去?找了一個機會,就單獨向皇帝陳述岳鵬舉上狀的事情。他自然開口還是以太祖的規矩為由,不能讓武夫跋扈,激憤地說:“天下大事,在于見微知著,若聽之任之,恐怕其他武夫競相仿效,從此尾大不掉……”

趙德基聽後,只笑一下,也不答話,喊一聲:“康公公,拿奏折給秦大人。”

康公公笑嘻嘻地上前,拿出一份安撫大使李回的急奏交給秦桧,秦桧多多厚祿康公公,見他笑容詭異,心裏一冷,只見李回的奏疏上寫道:“岳鵬舉忠勇之名冠絕天下,紀律嚴明,襄陽軍容整肅,雖然離職一年,屬下亦兢兢業業。及屬下楊再興等私自以其名義上書,他方知後,小心惶惶,已經多次向臣進言取消賞賜,絕非他本意所為……”

秦桧見到這份奏疏,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渾身濕了個透心涼,但他老于臉皮,很快便走出尴尬,自我解嘲說:“臣之如此,原是依靠祖宗舊制,不意陛下早已查明事實,陛下之聖明,真是明朝秋毫,微臣愚蠢,不及陛下聖明之萬一。”

趙德基大笑說:“愛卿所言,極見忠于朝廷。朕文有秦大人,武有岳鵬舉,今後,你二人還需攜手合作,中興大計,何愁不克。”

秦桧郁悶之極,卻還裝出笑臉,連番謝恩。

秦桧回去,将事情跟妻子一說,王君華氣得跌坐在凳子上,連說:“如此,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我已打聽得消息,他二人很快就要到京了……”

岳鵬舉她不在意,要是花溶到了京城,自己可該如何面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