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66 章 ☆、擔憂

“薛明軒!”林木一手推開房門沖了進來,薛明軒吃力地睜開眼睛朝她望去。林木抿抿嘴,看來自己是打擾了他方才的好夢。

林木環視了屋內一圈,“沒出什麽事啊。”

薛明軒的眉頭微微皺起,“會發生什麽事?”

林木撓撓脖子,“我以為那顏先生的徒弟要害你。”

薛明軒愣了半晌,“為什麽說他要加害我?”

“湯圓丫頭說他換給我的藥是破血的,你喝了會有大麻煩。”林木邊說邊緩緩朝薛明軒走來,“湯圓丫頭說,即便我是拿錯了安胎藥也不應該是那些藥,那些大破氣血的,孕婦也是不能吃的。”

“可能,”薛明軒吃力的說,“他也搞錯了吧。”頓了頓,薛明軒的話音愈更虛弱,“他剛剛說來換藥也拿錯藥了,所以,還是得麻煩顏先生親自過來一趟才行。”

“這樣啊,”林木對于自己忙活了半天沒有能夠幫上忙而自責不已,“那我去請顏先生親自過來。”

“不用了。”薛明軒迅速厲聲阻止。

又那麽兇?

林木癟癟嘴朝薛明軒看去,薛明軒垂目逼過林木的眼光,語氣柔和,哄她道:“我已經讓青書去請了。”

林木感覺到自己被薛明軒嫌棄了,愈發覺得和薛明軒同處一室有些窘迫,于是擺擺手對薛明軒說:“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我出去。”

走了幾步,薛明軒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來,“木木,以後都讓青書去醫館吧。”

“恩,好。”林木嘆着氣,關上了房門。

果然是被人森森的嫌棄了。

林木一離開,薛明軒淡漠沉靜的神情立即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眉頭禁蹙的肅穆擔憂。

他吃力地撐手坐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胸前那已被拆散的繃帶下,裂開的傷口處,鮮紅的血從心口順着零散搭在身上的繃帶緩慢彌散開來。

薛明軒伸手向床底,拖出一個藥箱。這藥箱正是醫館少年方才背在身上的那個紅漆木箱。

咬牙忍痛,薛明軒翻出一卷未開動的繃帶,遲緩地将纏在身上的衣服緩慢解下。

這箱子是顏先生随身帶着的,不論出不出診,薛明軒都沒有見過顏先生遠離這箱子一步。

薛明軒還記得早幾年前,鄭宇在抓逃犯的過程中受了傷,去看他的時候恰好顏先生在為他後背上藥。

那時候薛明軒坐在一旁的桌上,邊自斟自飲,邊聽着一向話多的鄭宇和顏先生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

那個時候,他曾經聊到過這藥箱。

“顏先生,你那箱子的用料是不是很珍貴?”

“呵,鄭大人怎麽這麽問?”

“看你不管去哪裏都帶着它啊。”

顏先生笑着,眼尾的紋路皺成一把,“是啊,鄭大人果然觀察入微。……不過這箱子用料并不珍貴,是用杉木做的。”

“哦……這樣,那就更猜不到為什麽顏先生這麽寶貴那個藥箱了。”

顏先生只是保持着微笑,并沒有應聲。

鄭宇不屈不撓,“如果不是原料貴重,那便是這藥箱對顏先生有很深的意義了。”

顏先生笑着點頭,“這是我早逝的夫人親手做的。我是左撇子,所以藥箱的設計有別改動過的,方便我左肩背包拿東西。”

……

一向箱不離身的顏先生為什麽會願意把這麽珍貴的箱子給這個小徒弟,而且這小徒弟并不是左撇子,他拿着這個箱子也并不方便。

那麽,顏先生為什麽還要将這個箱子給他呢?

那個時候,林木背對着薛明軒,用腳尖百無聊賴地蹭着地上的灰塵。

而薛明軒則是斂着眉,微微側目,瞥見那少年緩緩撕開自己粘接在胸口的繃帶。輕柔的手法,逐漸沉下來的表情,少年的神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冷峻如冰。

心中一緊,薛明軒猛然意識到了什麽,眉間微不可察的皺了皺,又迅速恢複到了平靜如常的神色。

所以,薛明軒在那個時候才會用嚴厲的命令,不容辯駁的将林木差遣出去。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房內的危險。

看着林木關上房門,身影遠去,薛明軒擡手反扣,以為能牢牢扣住少年的手臂,卻沒有想到少年迅速抽手退開,敏捷躍到三步之外。

笑容漾開在少年的臉上,燦爛如三月繁花,他純淨的眸子晶瑩明亮,上揚的嘴角一抿,他輕聲問道:“四少爺這是要幹什麽?”

“你究竟是誰?”

少年抖抖衣袖,雙手抱胸,笑容愈加燦爛,語氣裏卻是更多的不懷好意,“你覺得我是誰呢?”

胸口的繃帶被拆開,傷口結痂卻并未痊愈,傷口以下,可以清楚看見那個屬于未央門人的紋身标記。

少年的黑瞳清澈明晰,綻開在臉上的笑容卻逐漸顯得奸邪無比,“薛四少爺,是什麽時候從未央門中逃離的?”頓了頓,少年道,“很奇怪,我們沒有在未央門中查到你的記錄。所以,我被派來确認你的情況。”

方才薛明軒想要扣住少年,因為陡然間的用力過猛抽動了還沒有完全複原的傷口。胸前隐隐作痛,一股溫熱的涓泉直往下流。薛明軒知道傷口裂開了,但是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為了确認自己情況的未央門人,他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咬牙忍住疼痛,薛明軒反手将安放在床頭的長劍撥出,躍身而起朝那少年逼去。少年徒手接招,幾次下來漸漸不支。

薛明軒于是明白了,這個少年此次只是為了替未央門的長老确認自己這個未曾登記在案,卻又有着未央門紋身标記的人而來。這個少年只是未央門中最低階的信使,所以他的武功并不厲害。

這大約就是為什麽他要用顏先生徒弟的名義進來薛家的原因。

悄無聲息的進入薛家刺探虛實,如果确認了他薛明軒身上的紋身,那他們便會用最悄無聲息的方式解決掉他。

這就是未央門的行事作風。

隐蔽地将所有的威脅全部抹殺,一個不留。

那冒充顏先生徒弟的少年見自己逐漸無法招架薛明軒的攻擊,回身一躍,落到門口,打開門後迅速逃離開去。

薛明軒捂住胸口,涓涓不停的鮮血讓他沒有能力再追上去。

實際上,為了薛家所有人的安全,他也不可以再追。

這少年過來的目的一是為了刺探虛實,二則應該是為了悄無聲息的殺掉薛明軒。不然怎麽也解釋不了未央門為何放着如此多的高手不派,而是單派這麽個武力不濟的信使前來。

如果薛明軒勉強追去,驚動了薛家所有人,如果薛家所有人都知道了未央門的事情,那麽未央門應該不會放過薛家任何一個人吧。

薛明軒無力回身,将長劍插回劍鞘中。

……

确認林木已關門遠去,薛明軒勉力撐着身子靠在牆壁上。

咬牙,薛明軒兩手輕擡互助,緩慢地為自己的傷口包紮起來。只是擡手間又牽動了身上的肌肉,傷口再次流出汩汩鮮血。

額頭上沁出滿滿的汗珠,薛明軒緊緊咬牙。

如果剛剛讓林木來幫自己綁,雖然她一向笨手笨腳,但總好過自己出力後重新拉破傷口。

可是,當薛明軒看見林木惶惶不安的擔心自己被那小徒弟加害,心裏頭不知為什麽起了另外一個想法。

他被盯上了。

被一個終年隐藏在黑暗中的強大勢力盯上了。

之後的日子将會變得異常艱難,更或者會波詭雲谲。

簡單樂天的林木,本來就想逃離自己身邊的林木,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吵着鬧着要休書的林木。

薛明軒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

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安心放她歸去的理由。

替自己綁好繃帶,薛明軒披上衣服。

胸前的傷口依然隐隐作痛,但有些事情他不可以再等了。

拖得越久,薛家以及京都,将會對林木更加危險。

薛明軒磨墨,擡筆寫道:休書。……

……

林木回去廚房把那堆藥包倒掉的時候,倪衫忍不住,湊上前來問道:“四少夫人,我可以多嘴問一句嗎?”

“恩,問吧。”林木将那一碗煎好晾涼的藥倒掉,朝湯圓丫頭點點頭。

“那顏先生的小徒弟有沒有說這些藥是怎麽回事啊?”

“沒有。”

“沒有?”

林木垂垂頭,“我趕過去的時候,他都已經不在房間裏了。薛明軒說,他好像回去了。”

“回去了?”倪衫問,“他把少夫人原先拎來的那包藥也拿回去了?那就沒有辦法知道到底是誰拿錯藥了吧。”

林木咂咂嘴,“是呀,是呀。”

想着自己這麽關心薛明軒的安危,他竟然對自己一個勁地兇不拉幾,林木心頭頓時不爽翻天,幽怨委屈什麽的,全部湧上來了。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至後響起,泰安公主道:“林木,原來你在這裏呀。”說着,便跑進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問道:“你這個點數到廚房裏來幹什麽?”

林木垂頭,“沒有幹什麽,幹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泰安公主聽她說得不明不白,懶得深究她究竟想要說什麽,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

“啊?幹什麽?”林木抗議。不帶這麽不由分說就把人往外拽的。

“幹什麽?”泰安公主怒氣沖沖,“不是說好今天幫我搬家的嗎?”

“……”

好吧,今天真的太忙亂了,林木承認自己真的忘記了,泰安公主要搬東西回去了。

因為她的公主府總算是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