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65 章 ☆、煎藥

少年呲着兩排大白牙,揉着後腦勺笑得純真燦爛。

林木憂傷看向這個擁有如此簡單質樸笑容的少年,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怎麽會拿錯藥的?剛剛到國醫堂去的時候明明沒有見到其他抓藥的人啊?”林木奇怪道。

那少年眨了眨明亮清澈的眸子,“呵呵,那過來拿安胎藥的說是還要去置辦點東西,所以就先把藥擱在國醫堂裏,後來四少夫人過來,先生一不小心就拎錯給你了。”

林木看看蘇狐貍,憂郁萬分的垂垂頭,“怎麽還有這麽不小心的。”

對于蘇行遠的氣憤和林木的憂傷渾然不覺,少年笑容燦爛道:“四少夫人,趕緊帶我去給薛少爺換藥吧,等會兒師父又會怪責我磨磨蹭蹭了。”

蘇行遠啧了聲,滿不開心道:“木木,我先走了,有空來找我。”說完手一擺,轉身便走了。

林木愣愣看着蘇行遠逐漸遠去的身影,心頭悵然萬分。

為什麽一句簡單的表露心意的話她會說得那麽拖泥帶水?!!如果早一點順暢的說出口,她現在的心就不會堵得那麽慌了。

那醫館的少年歪頭,用剔透純真的眸子看看林木,“四少夫人,你在發呆嗎?”

林木立即回過神來,“啊……呃……我帶你去幫薛明軒換藥。”

走遠了的蘇行遠回過頭來,看着林木領着那少年大步走入薛家大宅,臉上逐漸綻出璀然燦爛的笑容。

即使林木的話只說了一半,即使林木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以他對林木十年來的了解,蘇行遠很清楚林木想要說的是什麽。

他的心意已經對林木表露無疑,他在京都已經呆了這麽久時間,看來一切都沒有白費。

雖然已經确定了林木的心意,但蘇行遠依然必須等待。等待林木和薛明軒的分開,等待林木明确的表示要離開京都,等待她一字一句的告訴自己,她想要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當他着急萬分的寫下對林木表明身份的信,當他急匆匆的趕來京都,當他在阡陌酒樓裏表露出自己所有的心意,蘇行遠已經把所有的主動權都放在了林木的手裏。

所以,林木的那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很重要。

從蘇行遠來到京都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能夠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林木找回十年來對于傳聞中的蘇行遠的執着,等待林木終有一日會恍然明白自己多年來對她滿滿的疼愛。

似乎,一切就要到了尾聲。

冬日的京都聽說異常寒冷,木木,在那麽溫暖的盤龍寨長大的你,不會習慣的。

回去吧。

我們一起回去吧。

帶着醫館少年走到院子裏,正看見青書輕輕合上門。

“青……”

林木還沒喊出口,就被青書噓了一聲。“少爺剛剛睡着了。……這位是?”看到跟在林木身後的少年,青書奇怪道。

“他呀,”林木呵呵笑,“幫薛明軒換藥的。”

青書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陣,“怎麽沒有在國醫館看過你?”

少年呲牙笑道:“我是顏先生的徒弟,平常沒怎麽出來過。”

“顏先生有徒弟的嗎?”青書疑惑看向林木。

林木呆呆看他,“顏先生是誰?”

“……”青書無言,“就是一直給少爺看診的醫師啊。”青書扭頭看看已經身後已經關好的房門,“可是少爺已經睡下了。”

話音未落,裏面一個沉沉的聲音傳來,“醒了。”

林木呵呵笑着,對青書重複薛明軒的話:“醒了。”說完,帶着那醫館少年大搖大擺的推門走了進去。

“薛明軒,這個人是什麽先生的徒弟,說是來幫你換藥的。”林木介紹身後的少年道。

薛明軒側目看去,墨黑的眸子裏逐漸有些異樣的光,“顏先生?”

少年點頭,将挂在身上的藥箱放到桌上,“恩,我是顏先生的徒弟,平常沒怎麽出來過,今天是第一次出來幫忙的。”

“第一次?!!!”青書不滿道,“要是顏先生現在很忙,忙得脫不開身,自己不能親自前來也就算了,他可以派別的醫師過來換藥啊。怎麽竟然派一個沒有經驗的小徒弟過來,這裏怎麽說也是薛家啊?!怎麽會這麽不上心的,随便把你這麽一個小徒弟給弄來了?”

少年臉上的笑容僵了,看看怒氣沖沖的青書,轉頭對林木說:“四少夫人,雖然我很少出來,但是在國醫館裏經常幫顏先生,并不是沒有經驗。剛剛我的話說得不好,我的意思只是想說,這是我第一次出來正式幫顏先生的忙,而不是說這是我第一次換藥。”

林木看看他一臉委屈且無辜的表情,雖然心裏認同青書的表态,但是嘴巴裏不好明着說出來。畢竟人家都已經過來了,要不簡單換換算了?

林木用商量的口吻問薛明軒的意思,薛明軒說:“好,換藥而已,我不介意。”

所以,其實薛明軒雖然看起來冷漠,但實際上還是挺好說話的。

青書看看薛明軒都沒有什麽異議,也不好多說什麽了。剛剛對着這少年講出的那一番話不大好聽,想着自己繼續待在這房間裏有些尴尬,于是青書默默退了出去。

少年将藥箱抱到床邊,輕手将薛明軒身上纏着的繃帶慢慢解下。

林木滿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腳尖蹭着地板上的灰塵,林木覺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吧,放着這麽個外人在這裏,薛明軒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是不是比較凄涼?

不走吧,這身後薛明軒身披的白衣長衫解開來,赤/身/裸/體的暴露在空氣中,讓林木目不敢視。

窘迫間,薛明軒突然說話了。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以不可推脫的命令口吻說道:“木木,幫我去煎藥,現在!”

“啊?”林木奇怪于他突然堅硬且冰涼的語氣。

“現在!去煎藥!”薛明軒的語氣似乎更兇了,聽起來像是準備發很大的脾氣。

“哦,好吧。”林木嘀咕着,“無緣無故的,突然發那麽大的脾氣幹什麽?”邊說,邊拎起一溜藥包。

醫館少年提醒道:“少夫人,拎錯了。那邊那串才是對的。”

林木微微側頭,抓起桌上那把稍放得遠了些的藥包,大步走出房間。

氣呼呼的林木氣鼓鼓地将一包藥倒進藥罐裏,然後問倪衫:“接下來呢?”

“要加水。”倪衫說着,很自然的拿起藥罐,裝上一勺清水放到爐子上。

林木安于坐享其成,抱手鼓着眼珠子在一旁看着爐火。

“湯圓丫頭,開了!”林木對在一旁忙活的倪衫叫道。

“恩,恩。”倪衫跑來,拿了個東西搗鼓了一頓爐子,看着火好像小了些,“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

林木橫看豎看上看下看,奇怪問:“我怎麽知道什麽時候是三碗水煎成一碗的時候?”

倪衫愣了愣,璀然笑開,“我算好時間,等下我來端。”

“好!”林木開心。湯圓丫頭人很好。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林木無聊着,然後昏昏欲睡起來。聽見熬藥的那個方位有細碎的動作,林木打了個哈欠,睜開眼,正看見湯圓丫頭将藥倒入碗中。

“好了?”林木問。

倪衫點頭,“恩,好了。”

終于完成任務了,林木很開心地伸手想要端碗,卻被嚴重地燙了一下。趕緊兩手捏住耳垂,林木喪氣道:“薛明軒欺侮我,連這藥碗也欺負我。”

倪衫笑着,小心扶住碗沿,将藥碗迅速轉移到端案上。

林木鼓鼓眼,奇怪問:“你怎麽一副完全不燙的樣子?”

倪衫點點頭,“我事情做得多了,手上厚實一些,就沒有那麽容易被燙到了。”說完,仍是一臉的璀璨笑容。

聽着湯圓丫頭的話,林木有點難過,順手就拉着這丫頭的手摸了摸。這雙手确實不像泰安公主的手一般嬌嫩,但林木自問自己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她平常也會練武幹活的,可是這湯圓丫頭怎麽比自己的手還粗呢?她在薛家幹的究竟是些什麽重活啊。

似乎被林木的過于體恤吓了一跳,倪衫見林木拉着自己的手悵然嘆氣,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拎起身邊的藥罐子去一旁倒藥渣。

“诶?”邊倒藥渣,倪衫邊忍不住奇怪地撥弄起倒出來的一團。

“怎麽?”林木湊上去,“有什麽事情嗎?”

“四少夫人,你是不是拿錯藥了啊?”

“沒有啊。”林木歪嘴苦想。她本來是拿錯了來着,後來被醫館少年追上來了換了個對的啊。

而且剛剛來煎藥的時候本來是又拿錯了,經由那少年提醒,拎的也是個對的過來啊。

倪衫皺起眉頭,确定道:“少夫人,我肯定你拿錯藥了。”

“為什麽?”

倪衫揀出一片來,告訴林木道:“這是川穹,這是破血的。我聽說少爺是被刺傷的,吃了這個傷口不會好,反而會更流血不止。……而且,這藥裏下得量還不少。”倪衫說着,又揀出一些零碎的小物。

放到鼻尖聞了聞,仔細放在手中搓揉查看了半晌,倪衫眉頭緊皺,對林木說:“少夫人,這是紅花,也是大破血氣的東西。”

林木驚呆了。

回想起那少年突然出現時說的第一句話:“四少夫人,總算追上你了,……”

那醫師顏先生本人都是在薛明昂的介紹下才知道林木是薛明軒的夫人,畢竟林木鮮少在京都走動,薛明軒成婚也沒有宴請過賓客,所以不認識也不出奇。

可是,這個聲稱是第一次出診幫忙的少年,為何知道她就是薛家四少夫人?

倪衫翻看着林木還沒有煎過的那幾包藥,神色凝重道:“這些藥全是破血傷筋的,少夫人确定沒有拿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