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後。
距離京城百米開外。
林木突然覺得渾身的不自在。總感覺哪裏不對啊。“唔。”心頭發悶,林木趕緊一手捂住嘴,把那股酸水努力咽回去。
或許是在馬背上颠了整整八天,實在太不舒服的原因吧。瞧,她險些又嘔出來了。薛明軒身下的那匹棗紅馬非常鄙夷地瞥了林木一眼。
林木呲牙,陰狠狠一笑,從腰間抽了條繩子晾了晾。
怎麽?紅紅,你又嫌棄你主人我了啊。不就昨天吐了你一身嗎,今個兒硬是不讓本姑娘近身啊啊啊!!這些年白對你好了,浪費了寨裏的糧食!!!你看看,薛明軒這小白多有氣質,人家主人說讓坐就坐,大氣都不吭一下。是不是皮兒癢癢了?
那棗紅馬見了林木手上的繩條,立即帶着薛明軒撒蹄子跑開了三丈遠。
= =+死紅紅,平常我林木騎你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跑這麽快?
青書在後小聲嘀咕,“少夫人連馬都欺侮啊。”
惡劣,惡劣。此等惡劣女子,到了京城薛家他要怎麽跟夫人交待好?
吓不着紅紅,林木摸摸座下薛明軒的那匹白馬的脖子,“你最好了。”
其實,它小白也是被逼無奈。他做為一匹馬,看見同類在林木稀裏嘩啦一頓嘔吐中滿身穢物,也曾經激憤過。但它小白一直走很乖很聽主人話的路線,并且堅定不移地走了快十年了,如今,它沒必要為這個不做實的少夫人一般見識。
所以,他小白只好內心獨白:@#¥%@#¥%(翻譯:我很愛幹淨的,姑奶奶你千萬不要吐我身上。)
進到城內,三人翻身下馬,林木跟着薛明軒的腳步蹬蹬地往城裏走,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瞧瞧,滿眼的新奇。
“沒見過?”薛明軒順着林木的視線定在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身上。
山旮旯裏的小寨子住得久,就是這點不好。林木點頭。在青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她懊惱地承認了自己的眼界小得厲害。
小販察覺到幾道眼光刷刷射來,生意人的本能令他高亢叫嚷,“糖葫蘆勒,好吃的糖葫蘆勒,五文一串。”
聽到小販口齒清晰地叫賣聲,林木點點頭對薛明軒解釋,“這是糖葫蘆。”
薛明軒:……
他當然知道。
薛明軒:要吃?
林木:原來這東西是吃的啊。
青書汗顏。莫非少夫人覺得這是插頭發上的,或者是粘身上的?各種囧。
林木翻翻口袋,又翻翻挂在身上的小布袋,然後攤手,“沒有錢。”
薛明軒很爽快的指使青書去買糖葫蘆,在林木巴拉地啃着糖皮說謝謝時,薛明軒微微眯起眼角,似笑非笑道:“不用,借你的,要還。”
林木無言。
早知道要還,她就不吃了。兩手空空前來,不過是為了幫薛少爺一個忙。現在欠了五文錢,這薛明軒難道是要她林木辦完事後用八天時間回寨子裏拿錢,然後用八天時間趕京城來還給他老人家,最後再八天回去麽?
三八二十四,差不多一個月了啊。
林木嘆氣,把糖葫蘆串遞到薛明軒手邊,“還你。”這五文錢的福她享不起啊。
薛明軒瞥了那串糖葫蘆一眼,沒說話,但那意味很明顯了。“咬過了,還還我?”
林木于是一口将那紅豔豔的果子吞下,邊嚼邊說,“五個果子五文錢,吃一個一文錢,其他那些我沒舔沒咬,還你。”
林木覺得欠一文錢應該可以還上吧,畢竟只有一文。以後走路都低着頭算了,萬一路上有揀呢。
薛明軒沒有接林木手裏的糖葫蘆,只是意味不明的靜靜看着她。
聽到一聲微弱地咣當響,林木眼角瞥見了一個熟悉地暗光掉落在地。今天老天特別賞光,要什麽給什麽啊。林木撒腿要跑,手中那串糖葫蘆在情急之下插到了薛明軒的腰帶上。
青書:= =|||不接糖葫蘆的少爺好悲劇啊,你那白綢袍子徹底毀了。
林木揀起那文錢,吹吹灰,蹦跶着交給薛明軒,“一文錢,給你。”
“那啥,姑娘,”掉了一文錢的路人甲追上來說,“那文錢是我的,還我吧。”
林木淩亂,死死拽着那文錢仇恨回頭。
不就一文錢嗎?掉了就掉了,不行啊啊啊!!!
薛明軒抽出腰上別的糖葫蘆,白色的袍子粘上了紅絲絲的糖漬,一串糖葫蘆的印記。“木木。”
“?”
“還人錢。”
“哦。”薛明軒說話很冷很短很不可抗拒,林木撓撓頭,把錢還了路人甲。
林木覺得,在薛明軒的冷氣質下,她莫名其妙地聽話了。唯命是從,不不不,她不承認。頂多是薛明軒講的道理她能聽能懂,叫虛心聽意見吧。
林木聳肩,“本來是有一文錢給你的,但是聽你話給人了,所以,沒有錢還你了。”
青書內心澎湃。幹打劫這票的果然不是凡人,揀了東西有人認領都不歸還的,還說是給?說得活像是把自己的東西白送人了似的。價值觀啊,平行線的價值觀。
薛明軒以牙還牙,把糖葫蘆插在林木的腰帶上,“吃完了,就不用給。”
林木好傷心。早知道是這個情況,她一定不會把糖葫蘆插在薛明軒的腰帶上。每天都穿白袍子的薛明軒,林木很不能肯定這八天來他有沒有換過衣服。
以己之心度人,這八天來林木只換過一次衣服,那是昨天,因為,她吐了,不可收拾的,必須要換的洗了身衣服,再換了身衣服。
林木眼角抽搐,為了不浪費那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光,她決定張嘴。可還沒開咬,突然聽到倏倏風聲沖來。
擡頭,眨眼,歪頭。
林木看見薛明軒掃手将那直沖着她而來的鞭子抓在手心。
吞吞口水,林木咬下一顆糖葫蘆接着看情況。
要是平常,面對突如其來的危險,她林木早就炸毛了,哪還能這麽淡定地一口糖葫蘆一邊看。林木在想自己今天為什麽這麽淡定。
想來想去,林木覺得大約是掃手就能抓住鞭子的薛明軒氣場很強大,強大又冷靜,讓站在一旁的林木覺得很安心。
青書扯扯林木的袖角,“少夫人,我們趕緊跑。”
“為什麽要跑?”林木奇怪。薛明軒壓倒性優勢啊,你家少爺壓倒性勝利啊,沒見着嗎?我們要在這裏加油打氣,跑幹什麽?贏了還要做縮頭烏龜?
青書沒空解釋,拽着林木就要跑。林木嘿嘿笑了兩聲,心想,你個書童原來也會點功夫,不過贏了還跑是不是太過窩囊了,本姑娘也會功夫的,沒那麽容易被你扯走。
于是啪啪兩聲反手一打一擋,林木自由,得意地走到薛明軒身後鼓舞道,“加油,往死裏打,打了之後抓去見官,沒見過光天化日大街上還搞偷襲的。”
青書無言。抓去見官?那位姑奶奶沒人敢治啊。
“什麽叫偷襲?”一把清脆地聲音傳來,“光天化日的,我就是明着要滅了你,怎麽的?”一身翠衫短裙的水靈丫頭拉住鞭頭呲牙咧嘴道。
“我?”林木訝異。
“對,就你。”
林木黯然神傷。怎麽前腳才踏入京城就跟人結仇了?什麽時候的事情?啊!不會是為剛剛那一文錢吧。
吾靠。一文錢能殺人的?剛剛只道富甲一方的薛明軒小氣,原來京城人人都是小氣小心眼的小人。
青書在後面忙叫喚,“少夫人啊,快逃啊。”
林木不已為然,“逃個鬼,你家少爺這麽厲害。”
青書默默流淚。少夫人,你有所不知啊,少爺是厲害,但有些話不得不聽。……好吧。少夫人,你還不逃,你死定了。我會為你收屍的。
青書連祭奠牌位上該怎麽寫都想好了。
第一位少夫人,還沒進家門就被人收拾幹淨了。
此時的林木依然不明所以,覺得那人嚣張,自己委屈,于是大聲嚷嚷,“相公,辦了她!”叉腰,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勢命令。
青書:= =|||原來,少夫人您想死得更快一些啊。也好,少痛苦。
翠衫丫頭爆了,“什麽?相公?她叫你相公???那我呢???薛明軒!本公主命令你,松手!!!”
薛明軒薄唇輕啓,“公主的命令草民不敢不從,只是若鬧出人命,……”
翠衫丫頭怒吼,“放心,一定給你把她的小命留着!”
然後,林木非常悲劇的看着薛明軒松手了。
林木驚恐。那丫頭自稱什麽?公主??聽見自己叫薛明軒一句相公那麽生氣幹什麽?難道此二人有奸/情?!!天那,這是什麽情況。薛明軒,你挂名娘子現在水深火熱,你松個屁手啊!
薛明軒很冷地退到一邊,給了個眼神給林木。意思是,你可以的,你自己上吧。
林木很沮喪。從來沒有跟人認真對打過,第一次向陌生人使出繩子功,也就是想要綁票薛明軒那次,卻被他擡手輕掃間化解了個幹淨。林木覺得自己差勁,真心差勁,沮喪了很久也沒有想通究竟是寨子裏的人和森森騙了她,還是這薛明軒的武功太過高強。
她還沒想清楚想明白,內心還在嚴重的龜縮之中,薛明軒竟然叫她出手對打?而且對象是公主?
正想着,公主的一鞭子殺氣蓬勃地揮過來了。
林木沒有薛明軒的好本事,不能掃手輕松接住,只能縮腿一跳,往側邊躲去。只是,神情恍惚沒跳好,閃也沒閃出多遠。
林木想,這下完了,聽這鞭子的風聲不是開玩笑啊,打哪哪破皮,打臉臉毀容啊。
傷心欲絕間,後領被人勾起提開,躲過了落下的長辮。薛明軒說:“打啊。”語氣依舊冷冷的。
林木震驚。公主诶,你不違抗公主命,叫我違抗?我命看起來比你長,還是我看起來比較像九條命的小貓咪?
然後,林木看見那一鞭下地,地上留坑,坑邊裂痕無數。
如果此事與她無關,她一定第一個跳起拍手叫好。可是……
林木一臉的小黑線。
薛明軒此人不厚道啊。原來拉人湊合做娘子,是來擋這門子災星的。
作者有話要說:唉……………………更新了好多次,竟然還是抽,而且抽成空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