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塵尋緣 - 第 49 章 變天

惠帝七年冬,為期不過兩年多一點的軒楚聯盟算是土崩瓦解,名存實亡。楚國的軍隊在潼關大敗,全軍覆沒,士氣大衰,将士人人自危,不斷有人逃離軍隊,各邊疆守關的将士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為,不少甚至打開城門,直接背叛投降,封地各王也是蠢蠢欲動,自立稱王,根本就不聽楚帝的調遣。

“廢物,廢物,朕養你們何用。”惠帝楚煥震怒,朝中大臣全數跪地,一個個戰戰兢兢,就怕怪罪到自己身上。

“請皇上恕罪。”

“陛下。”唯有丞相盧循依舊站立,“如今天下大亂,劉将軍依舊是昏迷不醒,她的那些舊部大多雖然被接管,但是心底多少不服氣,根本就沒有真正盡力,而我們新近提拔的人物雖然還算不錯,但是比之劉意的人馬到底不如。況且既便兩年過去,我們根本沒有觸碰到她的核心實力,陛下可還記得當初劉将軍的左右手。”

“你是說?”楚煥若有所思的看着。

“微臣說的正是定遠将軍劉影和太子少傅鳳鳴,他們曾跟着輔國大将軍劉意南征北戰,不管是經驗還是實力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最重要的是,若是由他們兩人來的話,輔國大将軍的部下我想會願意全力效勞的。”

楚煥有些猶豫不決,好不容易将劉意的勢力清除,現在本來就亂的很,若是将那兩人提上來,怕是再沒理由,也沒機會再将他們剔除了。“朕考慮考慮。”

“陛下。”盧循下跪,“現在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希望陛下早日做決定。”

“恩情陛下早日做決定。”

楚煥看着下邊跪了一地的大臣,當真是大勢已去嗎,“朕,準奏。等會便向兩人傳達朕的旨意吧。”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衆人齊和。

“啓禀陛下,微臣還有一事請求。”

楚煥嘲諷,卻還是點頭,“準奏。”

“如今戰事連連吃敗,人心惶惶,怕是即使兩位将軍也無力回天。臣想,若是陛下能夠親臨戰場,我軍必定會士氣大震,力挫敵軍,收複我大好河山。”盧循整個拜首,“老臣不才,但是陛下離宮期間,臣定當拼死這條老命守護陛下這片天下,不讓賊子有任何機會毀了我楚國的大好河山。”

“哈哈哈······”楚煥卻突然大笑不止,朝臣都是無錯,低頭不語,“丞相說的不錯,我楚國的大好河山怎麽能讓落入那些賊子手中。便是丞相不說,朕也打算去看看,到底能耐朕何,如今的齊皇雖然也算得上是大智,便是猜疑心過重,寵幸宦臣,疏遠賢成,誅殺能人志士,成不了大器;而趙皇算得上是亂世枭雄,但也只是枭雄,殘忍暴虐,‘寧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況他本是因着仇恨起家,若是他得了這片天下,百姓怕是難為。”

楚煥這般說道,盧循卻似乎從之中聽到了臨別贈言之意,盧循有些不忍的看着這位少年天子,可惜空有決心與大智,偏偏前方有着劉意這樣一顆絆腳石,他之前選了他,而如今,還是選他,只是,當這片天下大統之時,他願意用這條老命來謝罪。這片天下,這位少年天子終究是角逐不得。“陛下放心,老臣以着向上人頭保證,決不讓其他兩國奪得這片天下。”

“盧相。”楚煥看着丞相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這樣也好,是什麽時候起他忘了自己最初的夢想,他是想還這片天下一個安寧,而不是想法設法居于這個高位,若是劉意的話,不是更有可能,天命帝皇之氣又怎麽樣?不過修真者的說法,而他們自己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卻還想着所謂的順應天命,豈不是贻笑大方。“其他人都退下吧,盧相留下。”

“陛下!”

“退下!”

“是,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皆退,為留盧循依舊跪地不起。

“丞相先起身吧。”

“陛下,微臣,有罪!”盧循整個人匍匐于地,“微臣有大罪。即便微臣的這條老命也不能夠抵消這條大罪。微臣在位七年,盡心盡力輔佐陛下,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劉将軍不論心計智謀都遠遠出于男子之上,巾帼不讓須眉。驕傲自滿,自以為是,逼迫陛下做了不少不願意的決定,卻沒想原來不過一場笑話,終究是棋差一招,微臣有罪。”

楚煥走下高臺,親自扶起涕淚交加的老相,“若是丞相有罪,朕這個皇帝豈不是罪大惡極?”

“微臣惶恐。”

“盧循。”

“老臣在。”

“就用你這雙眼睛替我看到最後吧。”楚煥環視整個大殿,最後停留在高臺上的禦座,楚煥伸手指向禦座,“就是這個位置,天下人争相搶奪。夫妻離心,父子離異,兄弟相殘,最後只落得個孤家寡人的地步。**亦是一個囚籠,真不知道裏邊埋葬了多少韶華,亦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陰靈。朕死不要緊,只是太子年幼,他是朕唯一存活至今的孩子,什麽都還不懂的年紀,可是只要身上還流轉着帝王的血液,怕是不得善終。”

“請陛下放心,老臣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保住太子殿下。”

“不用。”楚煥擺手,“丞相,記下朕說的話,這便是遺诏。”

“陛下!”

楚煥根本不理,開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在任七年,卻沒有做出任何值得稱道的功績,着實算不上一個好皇帝。如今天下大亂,內裏流寇四起,外邊齊,軒虎視眈眈,百姓流離失所,朕深感抱歉。輔國大将軍劉意,居功至偉,深的百姓愛戴,此番朕決心禦駕親征,此去生死未定,兇多吉少。太子年幼,根本無能力保護這個國家,況由小知大,太子善良有餘,能力不足,為人處世優柔寡斷,實不是一個好的儲君人選。所以朕既決定傳位與劉意,并封定遠将軍劉影為太尉,監管全**事,太子少傅鳳鳴為丞相,丞相盧循失責,念其功大于過,貶為奉常,掌宗廟祭士之禮,幫助鳳鳴督管全國事物······”

盧循越聽越是心驚,楚煥的诏命基本将自己的勢力移下,将劉意的勢力全數提起,完完全全退出角逐舞臺,“陛下!”

楚煥只當聽不到,大概覺得任命的差不多的時候,又開始着手自己內部事務,“有被臨幸過的妃子一律毒酒白绫,太子的母後寧德皇後與朕一同合葬。太子楚澤貶為庶民,一生不得進皇城,不得奪皇位。其他未被臨幸的妃子,宮女太監随新皇處置,但是大內總管太監李延年,朕死後也将之一并賜死。”

“亂世起,死而複生,天降祥瑞,天下一統。”楚煥忽而喃喃自語。

惠帝八年春,冰雪消融,惠帝楚煥犒勞軍士,提拔了一批輔國将軍劉意的舊部,封依舊昏迷不醒的劉意為正一品大将軍,劉影為從一品骠騎将軍,鳳鳴為太傅兼之翰林院掌院學士,同時撤銷如今太尉的職位,空位以待,軍事大事一律交由骠騎将軍處理。降職賜死了好些官員将領,禦駕親征,勢要與着齊國決一死戰。浩浩蕩蕩三十萬軍士從建邺出發,士氣大振,一路南下,所向披靡,各地守關将領也紛紛傳來捷報,內部的分裂勢力暫時偃旗息鼓。

同年,昏迷兩年被宣布不治的輔國将軍劉意突而轉醒,接受了皇帝的賜封,只是身體依舊虛弱,不得戰場殺敵。但這個消息硬是給軍民吃了一顆定心丸,不少人将之與護城河邊發現的刻有奇怪字跡的奇石聯系起來,“亂世起,死而複生,天降祥瑞,天下一統。”,蠢蠢欲動,各地也傳來一些一些奇怪的消息,真真假假,擾人耳目,只是所有的一切最終似乎指向輔國将軍劉意身上,背地裏不少人稱劉意便是那個死而複生的天将之人。

遠在邊關征戰的楚帝聽到劉意清醒的消息亦是喜不自勝,八百裏加急送去旨意,慰問一番劉意的身體,讓她安心靜養,又加封之為太尉,監管全**務大事,同時兼之太師,教導太子,與着丞相盧循,禦史大夫儲淵一同監管全國政事。

只是儲淵原本便是劉意的下屬,易門肱骨之人,而丞相盧循手中楚帝的“遺诏”,早便知道事情的發展,便也沒有違背劉意的意思,所以事實上朝政完全把握在劉意手中。文武百官除少數人之外,大多數人竟是沒有絲毫怨言,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并且這大部分人當中幾乎涵蓋了所有有一定話語權的官員。太子和皇後可以說是孤立無援,寧德皇後整日憂心重重,不知道自己和太子該如何自處,一心想要扳倒劉意的勢力。

“盧丞相,枉陛下如此信任你,将國家大事盡托付與你之手,而如今,你看,朝堂上下整個都快變成劉意的地盤,你身為丞相,百官之首,怎生如此放任。你将陛下至于何處,将本宮至于何處,将太子殿下至于何處!”

“皇後娘娘,自古**不得幹政,況且這一切本就是陛下的意思,老臣只是依照陛下的意思辦事而已。況且朝廷重臣出入宮闱着實不合禮數,微臣告退。”

“盧相!”皇後憤恨的看着遠去的盧循,一陣無力,難怪陛下出征前表現這麽怪異,這天,怕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