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柔軟觸感在唇上一掠而過,街邊嘈雜聲音不絕于耳。
謝可陽神情呆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耳根忽然火燒般變得滾燙,她手掌抵在肖培風胸膛上,眼暈染着紅意,想要掙脫他的雙手站起來,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和他的距離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相當親密。
“你幹什麽”謝可陽別扭地推了他一下。
肖培風理直氣壯, “我只是聽你的話。”
謝可陽瞪起眼睛, “我何時讓你如此,如此……”
“就算我欺負你,難不成你都用這種方式報複別人”
肖培風抿唇, “不是,我只是舍不得那樣對你。”
“所以你就随随便便親我”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為何不可”
“沒有我的同意就是不行。”
肖培風垂下眼睛,像是覺得十分低落,松開環在謝可陽腰間的手, “我喜歡你,你說什麽我聽就是了。”
謝可陽“哼”一聲,收回腿在他身旁坐下,或許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除了起初震驚和羞赧,沒有反感情緒。
聽着他的話,看着他忍氣吞聲的表情,謝可陽神情一時間有些恍惚。
“無論我說什麽,你都聽嗎”謝可陽神色複雜道。
肖培風大抵是想通了,露出溫和的笑, “誰讓我心悅你呢。”
謝可陽沉默片刻, “無論我提什麽要求,你都會滿足我嗎”
“如果我能做到,當然竭盡所能。”
“倘若這件事是非難以判斷呢”
肖培風眸色淡淡, “是非對錯本就難斷,更何況誰人一生之中不曾做過錯事只是各自選擇不同,需得成熟後果而已罷了。”
“如果後果非常嚴重怎麽辦”謝可陽神情猶豫又苦惱。
肖培風莞爾, “只要我不後悔,那又何妨”
謝可陽擡起頭,看見他淺淡的眉眼,忽然有種自己被他看穿的感覺。
“所以,可陽,你有什麽事情想讓我幫忙嗎”
謝可陽感覺被燙了似的,立刻挪開目光,抿緊唇瓣,卻沒有說下去。
肖培風含笑看着她,沒有繼續追問,反而無厘頭地問道: “可陽,你想過離開京城嗎”
謝可陽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詢問,怔怔搖頭, “沒有。”
她自幼在京城長大,雖說五歲時陰差陽錯跟随太子哥哥南下微服私訪,但是吃了不少開苦頭,再加上險些丢掉性命,讓她生出了些陰影,自那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京城。
“在我看來也是如此。”
肖培風靠着車壁,取下腰間懸挂的折扇握在手中,瞧着被夜風吹起的窗幔, “異姓王都會有封地你知道嗎”
謝可陽怔了怔, “知道。”
“我自幼在南方長大,封地應該會在西南,待皇上決定後,你與我就不得不離開京城。”
謝可陽呼吸亂了些, “不能留在京城嗎我……”
謝可陽從未想過自己日後會離開京城,這裏有她的親人,朋友,還有她珍視之人。
肖培風笑了笑, “一旦有了封地,沒有皇命不得輕易離開,更不可輕易入京。若是想留在京城只有兩種方法。”
“什麽方法”
“第一,舉兵造反;第二,成為皇上牽制西南的人質。”肖培風把玩着折扇,神色平靜, “早年間,西南一帶被稱為南蠻之地,各地自發組織鄉兵,沒有經過嚴格訓練,沒有兇悍的武器,卻能以一己之力獨自抗衡朝廷将近二十年,即便如今都沒有完全歸順大齊。皇上在西南設立郡縣,百姓對其并無服氣,若是邊境有人來犯,率領大軍抵抗的仍是二十年前的西南霸主,肖氏一家。”
“肖氏”謝可陽驚訝看着他, “難不成……”
“嗯,我父親就是曾經的西南王。”
肖培風沉默一瞬,笑容淺了些, “我母親則是曾經的尋安郡主。”
“尋安郡主!!”謝可陽險些驚掉了下巴, “她竟然是你的母親”
尋安郡主曾是皇上最寵愛的妹妹,常年在外游歷,聽說後來在外面與人私定終身,再也沒有回過京城。
曾經她和娘親情同姐妹,聽說謝可陽降生後還差人不遠萬裏給她送了一把長生鎖,謝可陽幼時天天佩戴,直到後來年紀越來越大,被蘇嬌嬌嘲笑了幾次才取下來,被娘親仔細收起。
“嗯,她生下我時西南一帶正處動蕩之中,肖氏一門四下離散,那時西南人人都說是我娘親向大齊洩密,不得已她只能帶着我東躲西藏,傳信向皇上求助,所以當年太子殿下才會親自南下。”
謝可陽目瞪口呆, “當年太子哥哥南下,竟是為了尋找你和尋安郡主”
“只可惜娘親與我躲藏期間,被一群無主鄉兵發現,他們折磨娘親,想用我和娘親的命來威脅西南王臣服,就在太子殿下找到我們的前一天夜裏,娘親求我殺了她,自己逃命。”
肖培風垂着眼睛,看不清情緒,謝可陽心髒卻狠狠向下一沉,那時她不過五歲,肖培風也僅僅只有八歲而已。
“我娘性子倔,可是為了保護我,她做了很多很多原本不該她做的事情,終于到了她難以忍受的那一日,往我手裏塞了一把匕首,趁着那群鄉兵逍遙醉酒時,讓我殺了她,自己逃命。”
“為何她不和你一起逃走”謝可陽悶聲問道。
“那時,她的身體已經不便于行。”
肖培風默了默, “我下不了手,她握着我的手,劃破了自己的脖子。”
謝可陽呼吸一滞,胸膛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刺痛。
“臨死前,她叮囑我,在我爹找到我之前,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之後呢你去了哪裏”
肖培風道: “我帶着最後一點盤纏前往扶南,在那裏撞見了你和太子殿下,其實當時我并未認出太子殿下,而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謝可陽驚訝指着自己, “我那時我才五歲,第一次南下,你為何會認識我”
肖培風避而不答,繼續說: “那時我不确定你們是來尋找我和我娘,只能想方設法偷偷接近你們,最後才進入了你所在的私塾。”
“你當時在私塾裏”謝可陽震驚道。
“嗯。”
在謝可陽記憶中并沒有這號人,畢竟時隔十二年,曾經那些熟悉的面孔早已在時間洪流中被淡忘。
“可陽,你還認不出我嗎”肖培風回頭朝她看來,神色無奈。
謝可陽呆呆看了他半晌,瞠目結舌道: “你不會就是當初那個小啞巴吧”
肖培風抿着唇, “當時我跟你說過話,你沒聽見。”
“啊”謝可陽一臉迷茫。
“可是你身邊總是圍着很多人,我不敢太引人注意,你落水後我被關了半月禁閉,直到你和太子殿下離開扶南,我都沒有機會再見你們一面。”
謝可陽不禁有些心疼,她畢竟算是重臣之女,即使南下所在的書塾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去的地方,不知道肖培風耗費了多長時間才能接近自己,結果到最後還是沒能和太子哥哥見一面。
“那時你吃了很多苦吧”
肖培風悶笑一聲, “或許命該如此,娘親死了你們就趕到了,你們走了肖家人就找到了我。”
“随着動亂被平定,西南王還了我娘清白,我娘并沒有向朝廷洩密,真正導致西南被攻下的原因是幾個被捕的鄉兵經受不住嚴刑拷打,洩露了西南王的蹤跡。可是,那有何用娘親已死,遲來的公道全無意義。”
謝可陽忽然不知該說什麽,有些不明白肖培風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事情。
沉吟片刻,謝可陽問道: “你既然是西南王的兒子,為何我從來不曾聽說過。”
肖培風道: “西南王已經成為過去,如今肖氏頂多算是将門。自娘親死後,我再也不碰刀刃,除了肖氏一族沒人知道我還活着。”
“那皇上此番封你為王,意欲何為”
“西南民心所向仍是肖氏一家,他封我為王一是為了平息民怨,讓他們無話可說,而是因為我乃尋安郡主唯一子嗣,身上姑且流着皇室血脈,比起肖氏一族由我掌管西南他更放心一些。”
謝可陽心情複雜,嘀咕道: “日後你還會回到西南那我……”
“不一定。”肖培風搖頭。
“什麽意思”
“我無意參與任何争端,肖氏一族也好,西南王也罷,我寧願閑雲野鶴過完一生。”
“既然如此,留在西南對你來說不是最好的選擇嗎為何要來京城”
肖培風擡眸瞧着她,沉默半晌,說道: “我只是來履行一個承諾。”
謝可陽好奇道: “什麽事情”
肖培風将掌中合攏的折扇遞給她, “打開看看。”
謝可陽接過折扇,嘟囔道: “我早就想問你,大冷天你身上怎麽總是帶着扇子。”
一邊說着,謝可陽将折扇展開,看見扇面用水墨畫着一張熟悉面孔。
“嗯”謝可陽仔細端詳,愈發覺得似曾相識,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她自己嗎雖說你年齡看上去十分幼小。
“這是我你為何會有我的畫像”
肖培風垂眸看着扇面上的臉龐,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我娘和岳母曾是舊相識,你出生後,娘給岳母送去長命鎖為信物,為你我定下了娃娃親。”
“娃娃親我從未聽娘提起過!”謝可陽震驚不已。
“或是岳母以為我早已與娘親死在了西南。”肖培風笑容淺淡, “我娘倒是經常提起你。”
“她說什麽”謝可陽好奇道。
“幼時她總在我耳邊念叨,說京城有個小娘子,她就是我未來的妻子,等她及笄之後我們就會成婚,所以在此之前我不能喜歡上別的小娘子。”
謝可陽不禁羞赧, “那時你才多大。”
“是啊,那時我才多大”肖培風低笑一聲, “七歲時哭着鬧着要見我的小娘子,不久後京城就送來了你的畫像。”
謝可陽恍然大悟, “難怪在府南你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是啊。”
“那這些年你為何從未找過我和我娘”
“你和太子殿下離開後,我本打算讓這件事随着娘親的逝去被埋葬,直到……”
肖培風話音一頓,沒在繼續說下去。
“直到什麽”謝可陽追問道。
肖培風避而不答,突然又将話題拐了回來, “可陽,日後你想留在京城只有兩條路,我和我爹舉兵造反,或者,我留在京城成為人質,牽制西南。這些年西南被收入大齊麾下,百姓安居樂業,其中卻萌生了一些偏激的鄉兵,私下組織人員對當地太守,要塞蠢蠢欲動,由我接管西南就能平息,或者将我作為人質,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謝可陽蹙眉, “他們會在意你的死活嗎”
“他們或許不在意,但是我是西南王唯一的後裔,倘若我因他們而死,西南百姓會更加愛戴肖氏一族,屆時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得不償失。”
謝可陽陷入沉默中,造反自不必說,這麽大的罪名無論是她還是肖培風都承擔不起。可是,人質對任何身份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有些人寧可自刎也不會成為人質,若是肖培風以人質身份留在京城,且不說他自己如何,怕是百姓口誅筆伐,将他看輕。
他實在沒有必要留在京城,畢竟他是皇上的親外甥,在西南他就可以只手遮天,何必留在京城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謾罵
謝可陽思忖片刻,說道: “屆時我可與你和離。”
她從未想過離開京城,同樣沒有理由讓肖培風成為人質留在京城,所以還有第三個辦法,就是與他和離。
那時橋歸橋路歸路,她繼續在京城做廢物花瓶,肖培風回去掌管西南。
肖培風靜靜注視着她, “倘若我不願意和離呢”
“你以為我來京城,為的是那個不值一提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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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有一丢丢忙orz,沒時間捉蟲完結再好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