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誘
近來京中熱鬧非凡,原因無他,四皇子和懷陽王的婚事。
其中最津津樂道就是四皇妃和懷陽王妃之間的差距。
四皇妃出身名門書香世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身姿曼妙舉止得體,是為四皇子殿下的賢內助。
懷陽王妃則不然。
據說成婚第二日,她大庭廣衆之下鬧着要吃西南進貢的桂圓,懷陽王別無他法,硬着頭皮向皇上讨要了一份。皇上自然不會吝啬幾顆桂圓,當即要給四皇妃和懷陽王妃各自賞兩筐,四皇妃念及此物珍貴,以四皇子的名義送給了其他王妃,彰顯出大家風範。
懷陽王妃倒好,莫說為懷陽王打點人情,連四皇子玩笑問她要去幾顆,她都舍不得。
“然而最離譜的不是這個!”
青樓食肆大堂中,幾位食客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前些日子不都說謝二小姐得罪了懷陽王嗎誰曾想婚後第三天,謝二小姐一時興起想喝晨露燒酒,懷陽王宅心仁厚不忍下人受罪,半夜親自去山上采摘!結果可倒好,剛拿到謝二小姐手裏就被打翻,可憐懷陽王白費功夫。”
“別說這些了,就回門那日,她竟然說要在謝家住兩天,讓懷陽王自己回去!簡直沒有規矩,不知廉恥!”
“嘶……難不成懷陽王應允了”
“那可不是!”
“謝可陽真把自己當祖宗了我就說京城名門公子沒有一個受得了她!”
“懷陽王如今就是豬油蒙心,看不清她的本性,日後有得是她好果子吃!”
謝可陽和肖培風成婚十日有餘,起初她始終半信半疑,刻意提一些刁鑽的要求,本以為肖培風遲早會露出真面目,誰知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對方都溫言細語予求予取。
有時謝可陽故意耍小性子,想要試探出肖培風的底線,然而對方在她面前就像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論謝可陽怎麽無理取鬧,都能被他風輕雲淡地化去。
直到謝可陽提出想回謝府住幾日,肖培風臉上才露出一些異色。
不過,他依舊沒有斥責謝可陽,忍氣吞聲地同她商量,只在家中住兩日行不行,謝可陽勉強答應。
自她回到謝府後,肖培風就沒再出現過,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麽。
終于,兩日後,到了她該回懷陽王府的日子。
謝可陽心有不甘,早早就溜出家門,在青樓食肆躲着。
“軟軟,你不回王府嗎”蘇嬌嬌托腮看着對面的人。
謝可陽百無聊賴逗着鹦鹉,眼見太陽都快落山,依舊沒有離開的打算。
“着什麽急。”謝可陽懶懶道。
蘇嬌嬌努嘴, “你就不怕王爺生氣”
謝可陽瞟她一眼,沒吭聲。
蘇嬌嬌自顧自道: “也對,王爺居然受得了你,脾氣真好,要知道有時候我都受不了你。”
“你跟他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性子軟,好欺負。”
“呦,之前還說人家僞善呢!”
謝可陽聳肩, “以前是我不了解,性格不能一概而論,京城也有笑裏藏刀的人呢。”
“咚咚——”
“小姐,我去打聽了一下,王爺剛從天機閣出來。”小星子推門而入道。
“懷陽王去天機閣作甚”蘇嬌嬌好奇道。
“最近他和太子哥哥在調查一起官鹽走私案,皇上讓他們半月內把幕後主使找出來,只剩兩三天時間了。”謝可陽道。
“官鹽走私這罪名可不小啊。”
時間過去半個時辰,店小二匆忙闖進房中,稱懷陽王來了。
蘇嬌嬌頓時坐直身體, “王爺來了”
謝可陽抿唇,無精打采地撬着鹦鹉的喙。
“愣着作甚王爺來接你了。”蘇嬌嬌見她依舊沒有動靜,不由催促道。
“誰說他是來接我的”謝可陽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萬一他只是路過呢或者處理完公務嗷嗷待哺吃點東西”
店小二樂呵道: “王爺确實點了些吃食,如今在大堂坐着呢!”
謝可陽臉色肉眼可見沉了一些,冷哼道: “而且他又不知我在這裏,我回不回去對他沒什麽影響。”
蘇嬌嬌和小星子對視一眼。
“你們吵架了”
謝可陽搖頭, “沒有啊。”
“我想也是,京城如今誰不知道懷陽王把你捧在掌心裏,哪兒舍得跟你吵架。”
謝可陽瞪了她一眼,半晌又嘆息一聲, “我知道他對我好,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覺得不好。”
“這是為何”
看着蘇嬌嬌一無所知的模樣,謝可陽暗自神傷,除了太子哥哥的事情還能因為什麽
太子即将被廢黜,勢必不能輕易向他人洩露,不過義父,善聽姑姑和宮裏不少皇子公主都聽到了風聲,想必不會有假。
雖然義父讓善聽姑姑給她帶話,肖培風能夠救太子哥哥一命,如何救卻不得而知。善聽姑姑讓她試着請求肖培風幫忙,起初她不以為意,不認為對方會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幫她,可是婚後他無條件滿足了謝可陽所有要求,她覺得只要自己提出來,甚至不需要懇求,對方一定會答應。
這樣一來,謝可陽總覺得自己利用了他的喜歡。
可是除了找他幫忙,謝可陽又想不到其他辦法,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太子哥哥被四皇子害死吧
所以,謝可陽更加不想面對肖培風了。
“難道你反感他”蘇嬌嬌捂着臉頰驚嘆道, “不會吧你眼睛沒瞎吧”
謝可陽翻給她一個白眼,正欲反駁,突然聽到一聲咳嗽,從門邊傳來。
謝可陽神色微滞,不禁擡頭看去。
胡侍衛身體緊緊貼着門框,憋青了一張臉,掩飾性地咳了幾聲。
他右手邊站着神情淡淡的肖培風,一身玄色勁裝,眉眼恬淡,和往昔一般,看不出任何異色。
“可陽,我順路接你回府。”肖培風目光溫和,好似并未聽見兩人對話。
胡侍衛不動聲色退到房間外,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注意。
謝可陽恍惚別開視線, “……哦。”
肖培風問道: “可要先回府上收拾東西”
謝可陽張口想說什麽,肖培風又道: “不過還是算了,想必你日後不少回謝家,我便不強求了。”
肖培風彎起眼睛, “那請稍等片刻,待培風用完膳再來接你。”
謝可陽神色呆怔,直到肖培風兩人離開都沒緩過神來。
“軟軟,我怎麽覺得懷陽王生氣了”蘇嬌嬌小聲道。
謝可陽面露迷茫, “有嗎”
“我看不出來,但是常常跟着他的胡侍衛都快吓得魂飛魄散了,他總是要比我們了解些吧”
“我不知道啊。”
不多時,胡侍衛來接謝可陽回府。
途中,謝可陽問道: “王爺生氣了”
胡侍衛利索搖頭, “小人不知。”
彼時天色暗沉,各家各戶點起了燈籠。
朦胧微光中,肖培風一身玄衣站在馬車旁,若有所思垂着腦袋,看上去莫名顯得頹唐。
“王爺。”謝可陽走到他身邊,輕喚一聲。
肖培風回神,笑了笑, “上車吧。”
小星子攙扶謝可陽上了馬車,回身發現肖培風站在原地沒動。
謝可陽疑惑道: “王爺”
肖培風抿唇,猶豫片刻才邁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謝可陽暗中觀察着肖培風的表情,一時有些摸不準。
“你離我那麽遠作甚”謝可陽瞧着他們之間楚河漢界般的距離,情不自禁問道。
肖培風擡眸看她,眸光淺淡, “培風怕惹得你不快。”
謝可陽不禁失笑,越發覺得對方好欺負, “你聽到了”
肖培風垂下眼簾, “我猜想可陽為何不肯留在王府,原是為了躲避我。不過也罷,婚事本就是我強求而來,惹得你心生反感我也只能認着,盡量離你遠些,莫要讓你更加厭惡。”
說完,他隐忍地偏開頭,露出紅紅的眼尾。
謝可陽覺得新奇,主動靠近了些,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被他躲開了。
“你哭了”謝可陽驚道。
肖培風抓住她的手,聲音沙啞, “可陽不必在意,培風只是怨恨自己用錯了方法。”
“快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哭了”
他越不讓謝可陽看,謝可陽就越想看。
她想去捧肖培風的臉,對方一味往後躲,她幹脆用膝蓋壓住他的腿,把自己硬擠進他懷裏,讓他無處可躲時,再捧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扳過來。
肖培風琥珀似的眸子透着淡淡霧氣,像受了委屈又十分倔強的小動物。
“你瞧瞧你,那是蘇嬌嬌說的,我又沒說,有什麽可傷心的。”謝可陽端詳着他臉,怪可憐的, “居然還自怨自艾。”
肖培風不願與她對視,明顯有些生氣,又擔心她摔着,将手扶在她腰上,往懷裏摟了幾分,低聲道: “你小心些,別摔下去。”
此時謝可陽注意力全在他臉上,沒有意識到自己就像主動走進陷阱的小羊羔,被人輕易鎖在了懷中。
明明生氣了還時刻關心自己,謝可陽忍不住彎起眼睛,毫無防備地順着他的動作坐下,手指摩挲着他的眼角,像在撫摸突然得到的寶物,嘟囔道: “你性子這麽軟,在南邊不會受人欺負”
肖培風道: “我不怕受欺負,忍一忍便好了。”
謝可陽瞪他一眼, “別人欺負你,你就還回去啊。”
“怎麽還”
“別人罵你你就罵回去,別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過就讓胡侍衛幫忙。”
“你欺負我,我也能還回去嗎”
謝可陽挑眉,調笑: “你想怎麽還”
肖培風沉默注視着她,忽然毫無征兆一口咬在她唇上。
唇瓣觸碰瞬間,淺淺氣息噴灑而來,濕潤牙尖抵入唇肉,不輕不重,不痛不癢。
“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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