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衆人行禮,南宮淩鋒微微點頭,“無需多禮,你們自去忙自己的事,鳳姑娘,請。”
尋緣看了看南宮淩鋒,幾年不見,一如既往的看之不透,“南宮少主,好久不見。”尋緣語氣淡淡,哪有一點‘好久不見’的意思,南宮淩鋒依舊笑得溫和,三月春風,不涼不熱,溫度剛剛好,一般也難以起了厭棄的心思,“家主,長老們都在正殿。先前的事萬望莫要見怪,南宮家是真心想要合作的。”
“之前的事?”兩人邊走邊說,尋緣本來在欣賞這沿途的風景,不得不說這南宮家倒是占了一絕佳之風水寶地,便是看慣了蜀錦的景色,也忍不住驚嘆而過,聽完南宮淩鋒的話卻是幾分無意說道,“之前的事,之前可發生過什麽事,我卻是不知,南宮少主可否提點一二。”
“呵,”南宮淩鋒腳下一頓,輕笑出聲,“我一直就說家族中那些老頭一個個高高在上太久,看人總帶了有色眼鏡,甚而連真人都見不到,動不動就随意給人下定論,這習慣當真要改改。”
尋緣忍不住放松下來,南宮淩鋒向來就有這樣的本事,便是敵友未明,甚至是敵非友,潛意識中或多或少都會受些影響。
兩人一路沿着蜿蜒的小道拾級而上,尋緣望向兩側風景,入目綠樹紅花,欣欣向榮之意,再往下而視,繞山而過的河流已是一條銀白色的緞帶,好一派大好河山。尋緣只覺胸中郁積之氣也是大好,無怪乎這麽多人喜歡登山,而這個世界的修真門派世家一類也是大多喜歡建立在那高山之上,人跡罕至處。
“世人大多喜說,卻也不做。口中之言多半不必要負什麽責任,不管是一生一世還是其他也不過信口而說。倒不如那佛家箴言,閉口做那無言之人,出口定然铿锵有力。”
“鳳姑娘說話到有意思,”南宮淩鋒面色不變,“只是我卻認為,敢說和能說卻是兩回事。雖則‘破釜沉舟’不失為良策,顧首顧尾也決不能說是錯。哎,差點忘了一件事,”南宮淩鋒拍頭笑得幾分自嘲,“雲姑娘之事。你且放下心來,想來即墨對她是欣賞的,不然也不會帶她到那地方去修煉。”
南宮淩鋒見尋緣依舊沒露出多餘情緒。心下感嘆,在自己放手去做其他事的時刻,她着實是變化甚多,想來雲爾雅也不會差,這樣的成長對她二人來說也是好事。“真釋之事,想來你現在心底也有猜測,我們四大家族絕對不敢,不能,亦不會推脫。鳳姑娘,我這樣跟你說吧。真釋一事在昀釋卻是四大家族高層共同的秘密,你們也該發現,一路而來基本沒有誰知道真釋一事。很多事情其實。怎麽說,罷了,不管怎樣,到時候家主定會将事情始末全數知會于你,然後。”
“然後,然後我們可以自主選擇麽。”尋緣神色不變。看向明明感覺近在眼前,卻老是達不到的地,難道這裏可還有海市蜃樓這等東西?奇異的是惡鬼在這等‘仙氣盎然’之地,沒有恹恹不醒,反而是異樣的興奮要不是自己暗下命令,怕是早就已經跑不見蹤跡了。不過雖然很是好奇,那後山有什麽,她真真一點兒也不想去探究。尋緣一把抓住惡鬼的尾巴提在手上晃啊晃的,那惡鬼敢怒不敢其他,晃着晃着居然開始享受起來,前爪捂着眼睛開始颠兒颠的休息。
“這鬼貓還真有意思,說來我一直以為鬼貓已成傳言中的生物,早就泯滅于世間,不想此生原有機會相見。”南宮淩鋒顧左右而言他,事實上他也早注意到少女肩頭的鬼貓,原來那鬼貓在進入南宮家的陣法之內後便就現出了身形,他雖覺得那雙血眸有些怪異之感,除此之外卻也只得感嘆,便是一路派人暗中留心二人的動靜,卻不知這鬼貓是她何時從何處而得。
尋緣未答,只看那惡鬼一眼,寧心靜氣,她決不允許自己成為那些人可以随意揉捏的棋子。
“家主,各位長老,鳳姑娘已經帶到。”
“都進來吧。”
“是。”南宮淩鋒應聲,将尋緣領入,自踏入大殿第一步起始,尋緣便感覺到了一股很是壓迫的威懾力,自然不是特意針對她,只是這些人在在這恢弘的大殿之中自然而然便形成了這樣一股力量,那手中惡鬼也是不适,比她更為糟糕,整個表現得有些狂躁,猶豫了下,尋緣将惡鬼放走,卻是警告之不可離這大殿方圓百米,免得徒生事端。
尋緣面不改色頂着壓力一步步向着大殿前方主座處不緊不慢前行,離着主座數步之遙這才停下來,兩側相對的共有十數把椅子,而進竟是八張座椅上都做了人,而正前位主座之處做的想來定是南宮家主無疑了。尋緣皺眉,極力隐忍他們投注于自己身上探究的視線,不過是幾個眼神,卻是感覺自己被剝光了裏裏外外毫無一點秘密可言一般,心下憤然,就在此之前還想說,這南宮家的弟子一個個假得完美,着實全了南宮世家的面子,現在反而要被這些高層的給推翻,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南宮世家存在的時間太長,這四大家族之首的帽子戴的太久。
“原來這就是南宮家的待客之道,我倒是見識了。”尋緣冷嘲,視線一一掃過在場之人,“這招下馬威使得好,只是放在一堆元嬰期修士對付一個金丹期晚輩,卻着實需另行計較。”少女口氣冷淡,不仔細的話難以區分與她平常的語氣,只是在場衆人一個個老成精了,而且高高在上太久,如今卻是受不得一點兒這樣的語氣。
這話一出,自然是惹得好幾人不滿,“如今的修士,一個個本事不高,脾氣到大,我現在就已長輩的身份好好教育教育你,免得以後更加吃虧。”
“教育我?”鳳翔不屑。她既然敢只身上來便是考慮了各種情形,眼前這信誓旦旦說要‘教育’自己的人開口,其他人卻是做好戲看的姿态,她也不能讓他們失望不是,“小鬼,還不進來。”
“砑!”惡鬼聽到自家主子的召喚,一掃頹然,黑影一閃便出現在大殿之上,那人倒是只小看自己,怕是使了自己本身實力的十之一二。權當教訓,尋緣幹脆避也不避,也不取靈器稍作抵擋。竟是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來,“多謝長老提攜,長老送如此大禮,晚輩也自當禮尚往來不是?”尋緣整個周身火光大盛,擡眸之事。眼珠已變火紅一片,“小鬼,回禮當是要‘十足’的。”
“砑!”惡鬼張嘴,尖利的牙齒寒光粼粼,如今這惡鬼的實力大漲,一般元嬰期修士根本拿之毫無辦法。更何況眼前這個不過元嬰初期的老者,惡鬼的速度多快,這裏卻是唯有家主看清了那動作。卻已是來不及,只能發出一聲“小心,”而其他人不過能看到模糊一道黑影閃過,區別就在于那黑影是否更加清晰而已。
“啊!啊”痛苦的嘶吼響徹整個大殿,來回不過瞬間。再看兩人,女子不過面色有些蒼白。而那惡鬼立于其肩頭,正在舔着爪上的血肉,根本不管自己鬧出多大的動靜;而老者整個人從座位上翻滾于地,兩手不斷的使勁抓着脖頸處的傷口,血肉翻湧,從手間滴落下的血色濃黑如墨,卻是劇毒症狀。旁邊之人很快反應過來,給他喂下不少丹藥,然後封印血脈,防止毒素的繼續蔓延,不過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尋緣眼中閃過幾絲憐憫,這次可不同于顧維那次,只是稍稍滑過,更何況他的能力比之顧維也是相差甚遠。這人能夠保住一條命已是不錯,這惡鬼太過歹毒,能不出手就盡量不得出手。
“你這女人,好生歹毒!”那人将老者制住之後忍不住說道,“家主,我南宮世家向來修仙問道,怎可讓這等與妖魔為伍之人親近。”狠狠的看了一眼尋緣,目光卻是更多停留在鬼貓身上,“家主,鬼貓向來狠戾,不與人為伍,且是以惡鬼怨氣一類為食,非善類。鳳姑娘卻将養這樣一只鬼貓,而且任它作亂,其心”
“家主,”卻是南宮淩鋒發話,“各位長老,剛才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先不說鬼貓傷人一事。若是我處于鳳姑娘這等境地,卻也是要堵上一次的。真釋的事如今在這大殿之人都心知肚明,況且,”南宮淩鋒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要說有什麽對不住之處,也是我南宮世家對不住鳳姑娘,我們四大家族對不住十三王,絕不是他們對不住我們!”南宮淩鋒一臉義憤填膺,說完之後還不忘問候,“家主,各位長老,我這樣說可是對是不對?”
尋緣眉眼微挑,将惡鬼毫不留情給趕了出去,只還記得那百米之約,南宮淩鋒和南宮世家的關系和外界傳言似乎是相去甚遠,再想想他做過的事,明則挑釁試探,完全大家少主該有的态度,暗則,現在想想,卻是引領和幫助,只是如此便是更加難以明白,他這樣做對他自己的好處到底何在。
幾位長老面上隐現尴尬之意,很快又收斂情緒,一人開口道,“一事歸一事,況且十三王之事确切說來也不能完全将責任推脫與我們四大家族身上。我倒是覺得現在更為重要的問題是鳳姑娘。我們很有理由懷疑這只鬼貓的由來,只是輕輕一抓就能夠将元嬰期的長老給毒倒,這樣的鬼貓便是留下的記載中也是聞所未聞,這樣的鬼貓卻聽令于一個金丹期的小丫頭,未免可笑。”
“是了,”另一人開口,眼中是無法掩飾的對于鬼貓的**,“那陳穎桦曾養惡鬼,而如今陳穎桦失蹤,鳳姑娘卻多了一只鬼貓。惡鬼,鬼貓,要怎麽說都可以,誰可證明這便是真正的鬼貓,而不是惡鬼幻化?便是它乃真正的鬼貓,當初你秘密見了一人,而鬼貓怕是在那時候得到的吧,怪就怪在後來那唯一接觸過這件事的店小二卻是意外身故,然後便斷了消息,若說是巧合那還真是夠巧的。”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便是我們所謂的修者,一心追求長生大道,卻是有幾人真正破了這輪回。衆位南宮長老緊緊抓住鬼貓一事不放卻是可笑,讓在下不得不懷疑你們真正目的。”
“你!”
“都給我閉嘴,”南宮家主總算沒有繼續看戲下去,“還嫌不夠丢臉,我們這些修真之士那個沒有自己的幾個秘密。鳳姑娘是我南宮家的客人,是我南宮成然親自迎來的客人,衆位,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衆人默,本來找麻煩的就那三兩個人,如今家主發話,便是告訴他們無論有什麽問題都給我閉嘴,誰還會去撞那槍口。
“很好,”南宮成然滿意的捋了捋胡須,“人也見到了,你們自便。鳳翔小友,你自随我來,有些事情當是全部于你知道的時候了。”
全部?尋緣默而不語,修真到如今,一件件的隐秘展現眼前,這場修真給她上的最大的一場課便是曾經一只挂在嘴邊卻少有深刻入骨之體會的:弱肉強食,适者生存。 卻也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為之而修的道路,無論弱也好,強也好,都有資格生活于這個世界,沒有人有資格去定奪他人的人生。
“沒什麽。”斬塵笑笑,算是回答即墨沅珏投以的疑惑神情,“我只是覺得,這景色真的很美,”沒有理會即墨沅珏的視線,斬塵放眼而望,滿目蒼茫,“這一片銀白色的世界,存而無暇,将其他的色澤都掩蓋完全。”她兩雖處雪山之巅,不斷有着皚皚白雪落之下來,但兩人身上發絲除了有些晶瑩之外并沒有被這雪所掩蓋,斬塵伸手接那由天而落的雪花,任其在自己手間融化成水,“有黑有白,有落有強,有對有錯,同樣也有處于其中的難以分辨。沅珏,你是那白,鳳翔也是那白,可是兩白相加,卻也未必”後面的話斬塵沒有再說,即墨沅珏自也不懂,因為在她的思維而言,便是這片冰天雪地。
“尋緣,”斬塵再次閉眼,嘴中只有自己能夠知道的呢喃之聲,“殊途,亦會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