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的人定然是早就已經知道我們在找他們,而直到現在,我們都趕到門口他們還未曾現身相見,”顧維斜靠在椅子上,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這樣上趕着的事,可不像你會做出來的。”顧維這樣說着,視線卻絲毫沒有移開過窩在少女懷中那一團需要費力才能看清一些的黑影,“帶着這樣的東西,你當真是也不怕。”
“什樣的東西,顧兄多慮了。”尋緣淡淡答道,也沒再說其他,顧維眉眼一挑,似乎從那次說有人找之後有些東西自己再也無法抓住,這女人忽而變得太多,更加難以猜測她的所思所想,居然會讓他有種無力的感覺,顧維摩挲杯子的手不禁一僵,低頭掩飾自己一時的失态,很快再擡頭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異樣,只可惜尋緣從頭至尾都吝啬于透露一絲半點兒的情緒甚至是吝啬于一個眼神。
“給我把你的鬼氣收斂一點,還有,把樣子也給我變回去,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尋緣可勁兒拍一下那惡鬼的頭,那惡鬼委屈的嗚咽一聲,一雙眼睛死盯着尋緣不放,‘嗚嗚嗚’個不停,尋緣真的不忍心看那張臉,這般青面獠牙的模樣,看再多次也着實欣賞不來,不做噩夢就已是不錯了,相看不如不看,眼不見為淨。
“一邊去,”尋緣一把将之扔到角落,神情自若的看向顧維說道,“見笑。”輕抿一口靈酒,尋緣戲谑的對着那惡鬼鈎鈎手指,“小鬼,”完全不擔心那惡鬼呲牙咧嘴的神色,不知道陳穎桦到底是做了什麽,反正那惡鬼完全不能對自己出手。一旦産生惡意,便難以靠近自身分毫,而且不管它願不願意,不可違背自己命令之分毫。“要不要過來。”
那惡鬼倔強的嘶吼幾聲,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到底忍不住嗚嗚的幻化,卻完全成了一只長着翅膀的黑貓模樣,除開依舊血紅的雙眼,給其更添了幾分詭谲之意。
“鬼貓!”顧維驚訝出聲,“以惡鬼為食的鬼貓。開什麽玩笑。”将靈力集中于眼睛,但開天眼,總算是看清了那團陰影模樣。可不是傳說中以惡鬼為食的鬼貓,只是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也只是見過記載,沒有親眼見過鬼貓模樣。是否便是如此猶未可知。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尋緣何嘗不知,那再次失去蹤跡的陳穎桦,自己身邊忽現的陰影,意外來客的到訪,若說是巧合。未免太巧。只是若說不是巧合,時間又對之不上,只是現在他眼見着這‘鬼貓’。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夠埋藏在心底了,尋緣嘴角的笑一閃而逝,自己也沒想到這惡鬼再次醒來居然成了它天敵的模樣,除了眼睛的顏色不對,不是鬼貓所有的墨綠色。就外貌而言的确是與着鬼貓沒有任何區別的樣子,真是。嘲諷!也難怪這惡鬼老不喜歡自己新生模樣了,硬是要幻化成自己曾經模樣。
“不失望,不失望,”顧維興致盎然的看向那惡鬼,若有所思道,“說到底鬼貓的存在是真是假猶未可知,雖曾有記載,近千年來卻未曾聽聞有誰真正見過。當初我為了尋這東西,沒少費心思,結果別說鬼貓了,連惡鬼都沒得見過。不想如今先是見着惡鬼,現在又是見着鬼貓,雖然終究不能夠得為己用,到底也算是得償所願,可否?”
顧維伸手作勢想要觸碰的樣子,“喵砑!”那惡鬼龇牙咧嘴,伸出爪子一抓,幸虧顧維一開始就有所防備,在惡鬼揮爪子瞬間抽手,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手背落下三道爪印,“呀,對不住了,你還好吧,這畜生不懂事,顧兄可千萬別和這畜生過不去,我定然會好生教育教育它。”尋緣平靜無波的口氣陳述道,哪有絲毫的抱歉之意。
顧維眼見着那傷口迅速犯黑發白,并且有着腐蝕之意,且速度極快,趕緊運氣将正只手臂的筋脈都給堵住,防止毒素蔓延,另一只手使用靈力小心的将毒素往外逼出,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顧維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回道,“畜生便是畜生,我自然犯不着跟一個畜生多有計較。只是鬼貓向來神秘,但不妨有聽聞的對其起了什麽心思,而鬼貓生來不喜生人,怕就怕到時候這畜生惹出什麽亂子,可就不像現在這般好解決了。”
顧維一口一個畜生,停在尋緣耳中極為不舒服,卻也不想再在這惡鬼的事情上多談,正所謂言多必失,這惡鬼如今雖然外貌與鬼貓如出一轍,一旦動手卻是未免不被人懷疑其中的真假。不管是惡鬼,鬼貓,鬼道,凡事一旦扯上一個鬼字,如今怕是比妖魔更讓人忌憚,尤其是冥界這東西怕是真的存在的。
“此刻我是它的主人,定然不會讓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只是,顧兄,”尋緣目光灼灼的看向顧維,“其實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我想來想去,到底覺得卻是無故浪費時間了。雖是真釋破禁而出的時間說來當是固定不變的,可是先前的準備着着實實是提升可能性的關鍵。希望有朝一日,在還來得及的時候,我們能夠真真正正的合作一次,這樣也不枉費顧兄在我與爾雅身上花費這樣大的心思。”
“你看,”顧維卻沒有正面答複,反而是伸出那只被‘鬼貓’說抓傷的傷口讓尋緣看過,只見那傷口竟是在短短的時間內好了個大概,只是還能夠見到三道不淺的疤痕,想來想要完全消失的話便是顧維也需要更多的時間,“它這樣随手一抓卻是讓我一陣好受,如今傷口雖好,疤痕扔在,就算終會消失,也不是一時三刻所能夠做到的。如若它更加用勁一些,怕只怕,那疤痕卻是要永遠陪着在下了,便是後來想盡辦法将之弄沒,心中到底留下了這記憶。又怎能當之完全沒有發生過?鳳翔姑娘,你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我道,卻不盡然。”尋緣意味深長的說道,“世人總以為一些東西終其一生也難以釋懷,卻不想有朝一日回頭,那些本以為念念不忘的東西早已被忘了個幹幹淨淨。有人不甘心,總認為那記憶中的東西才是最美,最惡,最真實。一心想要回首,卻不想怎麽都找不着了那種感覺。自我的欺騙或許是一生,那是因為沒機會再次相視。一旦能夠有機會重新面對,卻也發現,不過如此。”
顧維審視的看向女子,尋緣好不退卻,他敢确定這女人沒有絲毫說謊的痕跡。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給她心中留下的投影,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給破了個幹幹淨淨,而她現在居然是想要站在平等位置上的合作,不可謂不另他另眼相看。或許自己曾經的想法當真錯了,他嘆與她們之間的重逢太快,卻忘了民間有個說法。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他們相別又何止三日。
罷了,罷了!這旁觀者做到這地步也已是極限,不少人都已經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合作便合作,至于其他事物暫可丢在一邊,事有輕重緩急,若她們繼續走下去,終有一天會再次狹路相逢。到那時候才是真正決勝之時,他也想知道這樣的她們到底能夠弄出怎樣的乾坤。也不枉他找着這世間的有趣。
“鳳姑娘說的極是。倒是我魔怔了。其實你不提,我也想說我們這樣還要相互忌憚的不但不能夠齊心協力的将真釋一事給解決,反而是更加分了心思,正所謂得不償失是也。我看這樣,南宮世家我就不與你一同前去了,現在四大家族的人既然都已經對我的身份存了疑慮,那我就陪他們好生玩玩,這樣送上門去可太不好,到時候我要讓他們親自來請,迎我做那坐上之濱,否則一切免談。”顧維狂傲的說道。
“至于你這邊,為表誠意,那褚殃列的事我就不查,暫放一邊,等着你到時候的驚喜。”顧維再看一眼那鬼貓,這才起身作勢離去,卻在人到門前忽而停步言道,“鳳翔,我承認在你和雲爾雅的事情上我着實看走了眼,只是我這次的讓步卻不全是因為你與雲爾雅。那什麽陰謀詭計适當耍耍就好,沒有真本事一切都是笑話。”
“可不就是笑話。”尋緣看着顧維離開的方向喃喃,自己怎麽會不知道說要和顧維真正的合作簡直就是可笑,她根本拿不出任何東西來談條件。對于自己和斬塵而言,面對真釋那是必然,所做的一切說白了,不過是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所操控;而對于顧維而言,他所要做的不過是等而已,也只需等,等到真釋破禁而出的那時刻,先不說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但看到如今昀釋大陸所發生的一切,她們的所作所為或有影響,卻并非無可替代。尋緣自嘲一聲,收斂所有情緒,便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尤其自我的鳳翔,“南宮世家。”
“鳳姑娘。”一行十數人統一着裝,行為舉止彬彬有禮,目不斜視,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谄媚,少一分則疏離,挑不出一丁點兒的錯誤,見之尋緣一副冷冷模樣也不答聲,也沒有露出絲毫不滿,先頭一人說道,“鳳姑娘,家主,少主,各大長老得知鳳姑娘到來的消息,特派我們前來迎接。先前的怠慢,着實是因為族中近來事務繁忙,總每一個能夠做主之人站出來,萬望莫要見怪。”
“道兄這般說倒顯得在下小氣了。”尋緣語氣依舊冷淡,但要說是因為心中有氣吧,也算不上,因為實在是看不出也聽不出多餘的情緒,就像是本該如此,“請各位帶路。”
幾人自上飛船,尋緣眼角分了些注意,但見衆人有規有矩的各司其職,十幾個人卻沒有一點吵雜的聲響,之前說話的那人想來地位較高一些,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卻也是安靜的成打坐的姿勢,沒有說話的意思,既沒有主動介紹炫耀南宮世家,也沒有對她表示出任何的興趣。
尋緣自然也不是那等主動找話之人,便是一路沉默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