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晚 - 第 104 章 誰的孩子

果然,他給了我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利,并沒有食言。

他似乎對我并不懷疑,是信任我吧。

腳步,還是不自覺地停留在慕容府的門前,也許是想起了東方戾說過的,那個人生了重病,即使想要可以忽略心中的一絲沉重,但是我還是有些許的躊躇。

他告病,久久不上朝,是因為東方戾的不留餘地嗎?還是,真的病入膏肓?

他是玩弄權術的尚書大人,幾十年來未曾放棄過上朝的權利過,更令我覺得是否其中還有隐情。

“五小姐,真的是你……”

家仆看到我,眼中驀地升騰起驚喜的神色,我急急轉過身去,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我的停留。

“小姐,老爺一直在等你……”

等我?難道我這個不入眼的女兒,在失去了名節和利用價值之後,還有令他牽念的時候嗎?

沉默了半響,我才回過頭去,冷淡地問道。“他的病好些了嗎?”

“老爺卧病在床,已經半個月了。”

壓下心中的情緒,我故作鎮定。“大夫怎麽說?”

“小姐不親自回去看看老爺嗎?”

“她自然沒有臉回來了。”一個淩厲的聲音,明明不覺得陌生,但是,仍然恍如挨了一棍,驀然清醒。

但是,我不會再喚她一聲,大娘。我早已和府中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擡起眉眼,我撿起自己的堅決,冷眼看着她。

她的眼神淩厲,沒有一絲溫暖的笑意,即使是敷衍。“自從你成為花絡女之後,慕容府一日不得安寧。琳兒被迫離開京城,慕容珠失蹤不見,老爺患上了重病。慕容府事事不如意,都是你害得。”

她冷笑一聲,那種眼神仿佛是在俯視她腳邊卑微的奴仆。“直到如今,你死也不願,說出你那個男人是誰是嗎?果然跟你娘一樣,下賤。”

暗暗握緊雙拳,我的嘴角卻驀地浮現出一絲笑意,我的情緒,已經不容易被撼動了。我,不再是那個處事沖動的慕容晚了。

轉過身子,我不多說一個字,我自然清楚,慕容府,應該沒有人會歡迎我,

但是,我不會在意。

七日之後。

宮內。

“主子,那個人已經有所行動了。”

劈風頭也不擡,跪在東方戾的面前,語氣低沉。

“我也等了他很久了。”

他急怒攻心,悲傷的傷口迸開,滲出大量的鮮血,衣袍上綻放多多血花,他的薄唇上帶着笑,眼裏卻閃爍着冰冷寒光。握住茶杯的大掌,緩緩的、緩緩的收緊。

聽到這一句,左手無力垂下,我的腳步驀地停止了,閃過身子,等在一旁,直到……劈風從中離開。

他,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嗎?

我自然無法強求,他會考慮我的要求。

輕輕推開門,我帶着笑意,走近他身旁。

他的眼神一沉,臉上并無一絲笑意。“你來了。

“聽聞殿下這幾日太過勞累,所以我帶來了參湯。”淡淡一笑,我把手中的湯盅輕輕放在他的案上。

“你忘了,我的身份不再是皇子了。”他低下頭,繼續翻看着手中的公文,按是我的稱謂不夠合理。

垂眸一笑,我回應地小心翼翼,如同每一個宮女。“是,皇……”

“你煮的?”他卻生生地打斷了我的話,驀地望向手邊的參湯。

“是。”

他的視線落在其中,卻久久沒有動手的意思。我清楚,我們之間少了敵意,但是這種關懷還是不免難堪,我們畢竟無法成為親人。

“如果皇上不喜歡,我可以撤下。”淡淡一笑,我以微笑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我要你入宮,難道是來當廚娘的?”他的語氣有些嘲弄,審視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似乎覺得我的舉動可笑。

是啊,我是多此一舉了吧。只是當我的視線落在他後背的血跡之上,眼神驀地一暗。

“皇上,回宮之後沒有找太醫診治嗎?”

他的神色愈發嚴峻,聲音陰沉。“這件事,我不行讓任何人知道。”

自然,他有他的考量,這次風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過既然你來了。就來替我上藥。”他端起湯盅,一口飲盡其中的參湯。他不設防的舉動,我卻始料未及。

“怎麽?難道在裏面下了毒?”他冷笑一聲,鎖定我的眼神,語氣戲谑。

“沒有。”我默默垂下眉眼,否認道。

他淡淡一笑,不經意吐出一句話。“你否認的太快了。”

這種輕忽的口氣,沒有一絲冷意。他暗暗注視着我,我卻驀地移開了視線,走近他身軀,替他寬衣的時候,才開了口。

“不過,皇上,往後不必再為我安排太醫診治了。”

“怎麽?你想放棄?”他驀地蹙起濃眉,語氣頗為不悅,手抓的我生疼。

淺淺一笑,我故作冷靜。“這種眼疾,不是醫石可醫,皇上也不必在我身上多花心思了。”狠下心來,我沒有告知真相。我想,很快我就可以痊愈了。雖然,仍舊不得原因。

“可惜,我不想放棄,更不想看你成為盲女。”他的語氣驀地急轉直下,冷眼看着替他寬衣的我,一絲森冷的笑意,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因為,你有一雙比柳宛心還要美麗的眼眸。”伸出手,指腹緩緩勾勒着我的眉眼,淡淡說道。“盲了,豈不是太不值得?”

“這,就是你主動前來的原因嗎?”見我久久沉默不語,也不閃躲,他默默壓下颀長的身子,在我耳邊低語。“難道今晚不是來告訴我,是你從我這裏取走了柳宛心的畫卷?早就見到那幅畫卷了是嗎?”

“不是我。”但是,我依舊沒有說出琴幽容的名字。

他夠揚起嘴角的笑意,不以為意。“是也沒關系,母妃生前只是覺得好奇,很想知道到底迷住父皇的女子,長着一張怎樣的臉。所以,才會要求老畫師多畫了一幅畫卷。”

“既然你喜歡,那就收着。”

等他坐定,我輕輕俯下身子,替他擦拭傷口上的血跡,已經回宮好幾日了,沒想到傷口卻完全不見好,怕是早就裂開了。

專注地以溫水清理傷口,身前這個男子卻似乎絲毫感受不到痛感,只是在下一刻,我才發現他後背上,不只是這一個傷口而已。而那些淡淡的傷痕,還未消退痕跡,應該是過去受到的傷,嚣張地提醒着他,那一段不堪的過往。

之前的我,不夠專注,甚至沒有留意到這些傷痕。這次,才心生觸動。

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指尖,不經意觸碰到那些傷痕,他驀地感受到了什麽,直直地站起身,堅硬的後背狠狠撞上我的臉,我的眉眼,我的唇……

他的身子有些許僵硬,聲音低啞。“你到底是如何替我治傷的?是用手,還是你的柔嫩的唇?”

我驀地後退了幾步,遲遲不敢應對他的質問。

“你沒有想過,自己是在惹禍上身?”他轉過了身子,一步步逼向我,嘴角的笑意變得邪惡。“還是,早就有了這種打算?是因為這幾日,我都沒有主動寵幸你嗎?”

他一把扼住我的脖頸,卻沒有用力,溫熱的呼吸噴薄在我的耳後,引來一陣陣恐慌的輕顫。“不過我不得不說,是個好點子。”

“你的無辜的眼神,更令我想要你。”

他的手,暗暗從腰際往上游離,暗示着他進一步的需求。

“皇上,琴小姐昏倒了。”

門外,驀地傳來宮女的聲音,透露着滿滿的驚恐。

他的手,驀地停住了,眼神一沉,強壓下火熱的欲火。冷成着臉,穿上深藍色的外袍,頭也不回地打開門。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覺得慶幸,還是覺得再次逃過一劫,但是琴幽容的病情,是不是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

這麽想着,腳步再度不自覺地跟了上去。她的院落,卻更像是一個清靜的聖地,我無力繼續走進去。

整個人定在門檻,一時進退維谷……

“皇上。”

他冷着臉忽略那些跪着的宮女,一步步走向趴在庭院石桌上,仿佛陷入沉睡的纖瘦身影,臉上只剩令人畏懼的冷意。

我眼看着他一把橫抱起琴幽容,眼神和臉上,都流露出我所不熟悉的……擔憂的一刻的慌亂。他重重地撞開我的身子,大步離開了。耳邊,只剩下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我默默站在原地,半響之後,嘴角的笑意慢慢揚起。

對已逝母妃的感情,對琴幽容的在意,似乎,他本不該是個如初絕情冷漠的男子才對。

對于一個君王來說,有心總比無情來的慶幸。

至于那顆心為誰而跳動,似乎并不重要了。

緩緩轉過身子,我走向另一個方向,覺得自己的位置太過可笑。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可以變得作出這種交換,是合情合理的?只是他的女人而已,又如何要求更多的?

我,選擇留下來,是不是一個錯誤?

如何看着自己痛苦,如何在自己暗自舔舐傷口的時候,還笑着告訴自己,我很好?

擡起頭,望向懸挂在牆上的娘親的畫卷,苦苦一笑。

“娘,是不是令你失望了?你的女兒既沒有得到一個最普通女子的幸福,卻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真的害怕,自己會越來越麻木不仁。不會覺察到心痛如絞,也不會覺察到眼淚洶湧。是不是還剩下,可以令人無視踐踏的真心呢?

整整幾日沒有聽到有關琴幽容的任何消息,但是因為沒有噩耗,才證明了,她應該不太危險。

我想我不适合,在他們面前出現。

“小姐,有人想見你。”

一個人默默走在街道之上,卻被一個小哥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道。

“小姐請跟我走,就在杏花樓。”

望着還早的天色,我默默點點頭,尾随其後。

上了樓,推開門,步入一間雅間,望向桌上,已經準備了一桌精致的酒菜。

相見我的人,又會是誰?

“我等了很久了。”

從裏屋走出一個女子,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在方才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刻,我已經不無驚愕了。

居然,會是慕容琳。

“你怎麽會住在這兒?”頓了頓,望着她神色自若地坐在我的身邊,我壓低聲音問道。“不回慕容府嗎?”

一年不見,她的傲慢倒是少了幾分,只是性子依舊并不算溫和。扯起嘴角,她語氣冷淡。“你難道不知道?太子和追随太子的女人,侍女,仆人,一輩子都只能留在華林山莊,不得再回京城。如果我暗自回到京城這件事,有其他人知道的話,等着我的,就是流放之罪。”

“你相信我不會告發你?居然敢來見我?”我淡淡一笑,眼看着她替我斟酒。這一切,都不像一年前的慕容琳。

也許,人真的會改變。

“如果這一點都不确定的話,我想我也沒有勇氣來找你。”她徑自飲盡杯中的美酒,笑着問道。“喝一點酒,不會拒絕我吧。”

我還記得,她曾經在我的茶中下藥的事實,所以沒有這麽快重蹈覆轍。所以,遲遲沒有舉起酒杯,作為回應。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暗淡,對于我的冷漠,卻也沒有咄咄逼人。“太子已經不在人世了,芙嫔夫人這個名號也是名存實亡。”

“什麽?”太子逝世的消息,卻像是深埋地下,在京城并無太多人談起,是小溪被誰壓下,還是談起這件事是禁忌?

“你很驚訝。”她的臉上并沒有太多悲恸的情緒,淡淡吐出這一句話。

她再度喝下一杯酒,語氣平淡。“太子殿下早就患有心悸,王皇後也有。”真的只是這樣而以嗎?之前,東方戾的繼位,太子的遷往華林山莊,似乎已經注定了,太子以及他身後的勢力倒下了,就很難東山再起。

難道,這又是東方戾做得嗎?為了沒有任何人擋在他的身前,不給太子翻身的機會,所以先下手為強了?

她收起臉上的笑意,擡眼看我。“但是,我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邊遠的山莊,所以我瞞着所有人,回來了。”

“你為了什麽,才想要見我?”

“聽說,你被趕出了慕容府。”頓了頓,她繼續說下去。“但是,你住進了宮內,是這樣吧。”

“若是我沒有猜錯,一年前救你的男人,是當年的四皇子殿下,如今的天子。”

握住手中的茶杯驀地一緊,面對她試探犀利的眼神,我再度沉默不語。

她緩緩搖頭,自顧自地倒着酒,低聲說道。“我想的,果然沒錯。陰差陽錯,你注定是大富大貴的命。”

我實在看不過,按下她不停倒酒的手。至少一年前,她并只是愛慕虛榮而已,并不酗酒。看來,一年的時間中,她的身邊也發生了不少事。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的眼神有些閃爍,站起身來,身體有些搖晃,一步步走向裏屋。

望着她的身影,我不禁微怔了怔,腳步慢慢走向她的身邊,視線緩緩落在她懷中的襁褓之中。那是個沉睡的嬰孩,皮膚白皙,眉眼清晰,睡相很安穩,看不出任何嬌縱的影子。

“這是……”頓了頓,眼看着她把嬰孩送入我的手邊,我平靜地接過來,她卻繼續坐在桌邊,自斟自飲。

“太子的。”她繼續喝下一杯酒,将酒壺倒轉過來,美酒卻已經滴酒不剩了。“這是太子的子嗣,孩子的娘親是太子妃。”

望着手中這個清秀的嬰孩,我輕聲問道。“那麽,太子妃呢?”

“孩子保住了,但是太子妃卻沒有如此幸運。”

“所以,你為何要帶孩子來找我?”

“因為,你是我如今唯一可以找的人。”她側過臉,卻狠心不看我手中的孩子一眼。

“按照國法,長幼有序,這是太子殿下遺留在人世唯一的子嗣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孩子的。你跟了他這麽久,應該清楚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會,養虎為患。所以,你會幫我一把嗎?這個孩子本該得到的尊貴身份,你會幫我嗎?”

我神色變得複雜,壓低聲音,提醒她。“慕容琳,你喝多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這些話,若是隔牆有耳,那就是大不敬的死罪。太子的餘黨已經掃清,但是若這孩子真是太子的子嗣,而且隐瞞不報的話,不\必會引起一番不小的風波。在東方戾知道後,會如何處置這個孩子,我不敢想象。

“我想說的,不外乎這些。”

這是個男嬰,對他有一定的威脅,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懂。太子的死,和東方戾不一定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他可以對太子下手,那麽多一個無辜的嬰孩,也完全可以。

我默默皺起眉頭,看着這個男嬰,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轉過身,走入裏屋,将他安放在床上。

“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人世了,如果我不管這個孩子的死活,那麽,他只能和一個平民一般活着。”

她斂去臉上的笑意,面無表情。“活在,最貧窮,最肮髒的最底層,終生碌碌無為,一無所成。”

“你還是這麽固執。你還是這麽覺得,平凡不好嗎?”苦苦一笑,我為她的執迷不悟感到悲哀。

她肆意大笑着,灑脫地擺擺手。“也許,平凡不是一種罪,但是你忘記了,他的爹,是太子殿下。你如何要這樣的孩子,活在另一個世界?”

“我想,我真的醉了,也累了。”她眉眼之間,是朦胧的醉意。“你走吧。”

“慕容琳,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你以為,這麽大的事,我真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嗎?”眼看着她倚靠在軟塌之中,雙眼漸漸渙散,嘴角的笑意萬分苦澀。

“讓他知道了,孩子就一定要死。但是,我不想……不想看他沒有名分地活下去……真是矛盾啊……”

他自嘲地笑着,話語漸漸不完整了,最終,閉上了雙眼,陷入昏睡。

說不清是為了什麽,我在她房內坐了很長時間。裏屋突然傳來嬰孩的啼哭聲,我蹙起眉頭,坐在床沿,冷眼看着他。

最終,望着他的眼淚,我默默擡起雙臂,輕柔抱起他。內心不無掙紮,是不是我的心還不夠堅硬?

慕容琳也許并不清楚,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多麽矛盾。這個孩子要想活下去,必定不會昭示他的真實身份,而若是想要得到禮遇,也許皇陵,才是真正可以證明他的尊貴的地方,如此一來,卻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她跟我提出的,無疑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和難題。我只是他的女人,沒有任何身份,又何德何能,可以幫她?

而且,我并不同意慕容琳的意思,這個孩子失去了皇族的身份,就一定沒有作為。

首先要,活下去。放下這個再度陷入沉睡的孩子,我從容地走出雅間,合上門,回宮。

東方戾的耳目衆多,這個孩子無論是在華林山莊,還是在慕容琳的身邊,都是危險的。

坐在自己的房內,無疑又添一件心事,本不想和慕容琳有更多的糾纏,但是我不想遷怒在這個孩子身上。我只是怕,自己無能為力。

一夜沒有安睡,天一亮,我便急急出了宮,叩響了她的門。

“你來了。”她的臉微微有些浮腫,一臉倦容。我反手關上房門,認真說道。“你不能再住在這裏了。”

“難道回慕容府去?”她淡淡一笑,坐在一旁,不以為然。

我壓低聲音,急急說道。“城西有座別院,雖然不大,但是安頓你們足夠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馬車就在樓下,我們馬上走,客棧人多眼雜,你怎麽可以如此大意?”她真的喝了太多酒,似乎還未清醒過來。

“如果你想保住孩子的命。那麽跟我走,聽我的。”

一把抱起襁褓,打開門,我徑直走下樓。

安頓好了慕容琳和孩子,我才離開城西別院,回到宮中,已是黃昏時分。沒有想到,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看到他已經在房內等我了。

“我給你自由,令你肆無忌憚了嗎?”他的臉色嚴峻,語氣冷淡。

“去了哪兒?”他站起身來,颀長高大的身軀,越來越近,像是一股壓力,令我有種窒息的錯覺。

“出了宮。”

“和家人斷了聯系的你,該不會說是回家了吧。那麽,這幾日你頻繁出宮,難道是去見什麽重要的人?”

“沒有。”心驀地一緊,我強裝鎮定,笑着說道。“只是出去走走而已。”

“是嗎?”他的嘴角暗暗浮現那種熟悉的疏離的笑意,冷眼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

“還以為,你在躲着我呢。”

以微笑掩飾心中的失措,我移開視線,不讓他看到一絲僞裝背後的慌張。“我不會躲着皇上的。”

話鋒一轉,我輕聲問道。“皇上,琴小姐的病情如何?好些了嗎?”

“太醫若是治不好她,就要陪葬。”他惜字如金,語氣之中的冷意,卻令我無言以對。看來,他果真很在乎琴幽容。

他挑眉,冷眼看着我,“聽說,幽容和你走的很近?”

淡淡一笑,我平靜地回應。“我和秦小姐,只不過數面之緣而已。”

“你休息吧。”他驀地站起身來,走向門邊。

我暗暗舒了口氣,默默垂下眼眸,突然聽到他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望向我。“你好像在隐瞞什麽。”

“沒有。”擠出一絲笑意,我的心情複雜萬分,希望他沒有看到一絲端倪。

他不再給予回應,收回了視線,決絕地消失在我面前。

慕容琳的失意,讓她沾上了嗜酒的習慣,雖然她的行事作風,曾經令我心生厭惡,但是如今人生也不如意,令我有些不忍心。即使身在京城,過家門,也不能入,想必也是種悲哀。曾經受到的百般疼愛,此刻看來,也不過是一種虛無。

很多時候,她習慣躲在後院的涼亭之中飲酒,眼神和話語都不再淩厲尖銳,比起一年前嚣張傲慢的她,倒是要簡單許多。只是清醒的時候,也越來越少。畢竟,人生不如意的時候,酒才是最好的麻痹工具。

我偷偷地出宮,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慕容琳醉酒的時候,照看這個嬰孩。這個孩子卻頗得我的喜歡,生的清秀,也懂事,哭鬧的時間很少。

更喜歡的是,觀察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似乎不必藏有陰霾。

抱着他,坐在庭院的秋千之上,輕輕撫上他的眉眼,笑望着他。他睜着清亮的雙眼,目不轉睛地望向我,時而向我綻放笑意。

“這是……誰的孩子?”

這個冰冷的聲音,不禁令我驀地收斂了笑意,我不敢置信地望向身後,不無錯愕。我已經足夠小心了,為何他還會找到我?

緊抱着手中的孩子,只要他一用力,足以掐斷孩子柔嫩的脖頸,他卻一步步逼近,把我的動作看在眼底,“是你的?”

這一條小小的性命,就在我的手中,望向手中正向我微笑的孩子,再擡起眉眼,望向冷沉着臉的東方戾,我遲遲不敢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