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 臨近晚飯時間,許久不出門的老太太竟入了正廳。
除了上次為宋梁成接風洗塵的家宴,老太太少有同府中人一起吃飯, 此次出來,家仆們都在猜,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能驚動老太太。
有幾個眼尖的丫鬟發現, 陪在老太太身邊的除了幾個婆子, 二姑娘宋蘭,還有一個年紀很小的丫鬟。
“她不是三郎君身邊的人嗎?”
“對呀,今天中午就是她下水救了四姑娘, 難道是因為那事被老太太獎賞了?”
“真是好運氣,羨慕啊。”
得知事情的若禾初始還不太能接受,但聽宋蘭的柔聲安慰, 以及老太太細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緩了許久, 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她的爹爹叫江嵩,與老宋國公是表兄弟,娘親叫趙萱是官家的姐姐,而當政的官家, 就是她的皇叔。
不記得六歲之前的事, 原來是因為她遭了難, 兒時也是被人寵愛過的。
一路跟着老太太前往正廳,老太太手底下的婆子将各院的主子們都叫了過來。
等人都到齊, 餘大娘子與宋吉坐在主位, 老太太、宋蘭和孟賀然坐一側,宋煙、馮玉蓮和宋梁成坐一側。
平日裏和藹可親的老太太,此時格外的嚴肅, 等着遲來的孫氏。
看見若禾站在老太太身邊,宋煙有些不悅,每一次與那丫鬟在一起,她都要丢臉,巴不齊是個喪門星。心裏抱怨,嘴上也念叨起來,“那不是三哥哥的丫鬟嗎?怎麽跟到奶奶身邊了。”
聽到女兒失言,馮玉蓮立馬對着老太太認錯,“煙兒她還小,童言無忌,老太太您別往心裏去。”
沒肚量的妾室,教出來的孩子也不像話,老太太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半炷香過後,孫氏姍姍來遲,一邊走來還一邊道歉,說自己方才才将所有的賀禮清單看完,看着它們入庫才放心。
人都到齊了,老太太鄭重道:“今天我要給你們介紹個人,你們也都知道她。”
聞言,宋梁成攥緊了拳頭,似乎已經察覺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他看向對面的丫頭想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麽,可她很緊張,眼睛也紅紅的,該是哭過 。
若禾能感覺到宋梁成在看她,但她沒有勇氣回應他的目光,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宋梁成。她得知自己的身世時是有些慶幸的,至少不再是無依無靠,也不用再為了下半輩子苦心謀劃。
她不需要再依附宋梁成了。
或許會就此逐漸淡出他的世界。
實在愧疚,就好像她接近宋梁成就只是為了利用他,那她同那些冷眼傷害過他的人有什麽區別呢。
日後,兩人要如何相處。
若禾還在暗自糾結,老太太已經将她領到了衆人面前。
“這孩子,就是江若。”
聽到那個名字,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餘大娘子甚至笑出了聲,“娘,您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江若那孩子九年前沒了,哪兒還能長這麽大。”
宋吉沒有妄下定論,轉過頭看着若禾,如此近距離細看,的确有幾分相像。
為了讓衆人相信,老太太不僅講述了當年發生過的事,還将丫鬟與廚娘救下小團子的事說了出來,除了這些,最為重要的鐵證,是她背後的胎記。
如此大庭廣衆,胎記自然不能給人看,老太太說完了這些,心中也是輕松愉悅,“我明日一早便進宮,将此事奏禀皇後娘娘。”
聽到這裏,宋家人臉上的表情逐漸豐富起來。
慢慢反應過來,雖然這小丫頭沒爹沒娘,更不能繼承故去江候爺的爵位,可她的母親長樂公主是當今官家的姐姐,就算沒了有權有勢的爹娘,還有官家為她撐腰。
對于此事,有人高興,有人茫然,也有人覺得事不關己,不甚關心,只有宋煙惡狠狠的瞅了若禾一眼。
宋府是餘大娘子當家,看事情已成定局,便積極地為若禾張羅住處。
“既然是表侄女兒回來了,今夜自然不能再同丫鬟們睡在一起,我這就叫人收拾間客房出來,日後再打掃一間院子出來給你住。”
若禾有些慌亂,不好意思地想拒絕,她看到宋梁成沉默不語,臉色越變越黑,實在不是好征兆。
自己剛剛找回身世就從宋梁成的院子裏搬走,豈不是真應了他中午問過自己的話。
說好不離開他,一天不到就食言了。
不想讓宋梁成傷心,若禾說着今日已經很晚,不必如此着急換住處,但餘大娘子的根本不理會她的話,只當是小丫頭窮久了,窮人乍富,難免不适應。
于是客房收拾出來,剛入夜就有人去了若禾原先住的屋子,搬走了她的日用品。
吃過晚飯,老太太和宋蘭又與若禾一起聊到很久,從過去聊到現在。若禾還小的時候就很讨人喜歡,尤其是老太太,十分喜愛這個侄孫女。宋蘭原本就與人為善,重拾了與小表妹的感情,自然是一百個開心。
因為這事,宋蘭與夫君決定在宋府住幾晚,想着打掃宋蘭原先的住處費時間,就收拾了間客房住下,就在在若禾房間的對面。
三人聊到深夜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若禾回了客房休息,路上還在想宋梁成,他看着很不開心的樣子,吃過晚飯後便沒有再見他。
明明是第一次跟他同桌吃飯,為什麽距離變得更遠了。
——
第二日一早,江老太太帶若禾進宮。
身為一品诰命夫人,老太太在皇後面前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知曉實情,皇後也頗為驚訝,拉着若禾的手說了好久的話。
只是他們總在心疼自己過得窮苦,若禾卻并不覺得,因為棠梨娘親和嬸娘的保護,她還是好好的長大了。
說起當年的事,皇後也哭了起來,她同長樂公主姑嫂情深,未曾想陰陽兩隔。
若禾輕聲安慰她的模樣,在皇後眼裏,可不就是年輕時候的趙萱嗎。
至少長樂的孩子還活着,又如此聰明乖巧,皇後心道,一定要好好待她,未來再給她指一門好的夫家,彌補若禾這九年受的苦。
有些姑娘就住在皇城外,卻一輩子也進不得宮去。
宋煙知曉若禾進宮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走在院子裏就跟貼身丫鬟抱怨,“原本頭頂就有一個宋蘭壓着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嫁出去了我能過得肆意些,這會子又來了一個什麽小表妹,做了九年的賤民,怕是規矩體統都忘得幹淨了,當初怎麽沒死透,偏要活着回來惡心我。”
越說越氣,身上穿着寬袖都覺得悶了,真是事事不順。
走了沒兩步,下一個拐角,突然眼前一黑,面前竟然站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看清他的長相後,宋煙忙舒展了緊皺的眉頭,笑着問好,“三哥哥,你怎的在這兒呢?今日沒去軍營啊?”
面前的宋梁成黑着臉,陰郁的能把人吓到,單手錘在牆面上,捶得牆面一震。冷道:“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看不慣就去大娘子面前好好說道一番,看看是誰會死透,又是誰在惡心人。”
沒想到說人壞話還被抓了現行,宋煙一下子慌了神,故意套近乎說:“我說着玩兒呢,三哥哥不要當真,是我嘴笨!是我不好!”
宋梁成不再理會她,冷哼了一聲,便繞開她離開了。
宋煙驚魂未定,剛才宋梁成那眼神,真像是要殺人一般,果然是個冷血煞星。
在宋府人的期待中,若禾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官家賜下的賞賜和一道聖旨。
宋家人陪着下跪聽旨。
宦官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江氏之女,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即冊封郡主,欽此!”
若禾領旨,人生的大起大落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宦官又道:“郡主殿下,官家口谕,不日便會将您母親的府邸休整出來,這段時間,您暫且在國公府中先住着。還有,皇後娘娘說了,等有空的時候要你進宮去陪她說說話。”
今日一番攀談交心,若禾覺得皇後娘娘人也是好的,便點點頭,“奴婢一定會去,多謝娘娘擡愛。”
聽完她的話,宦官輕聲提醒,“郡主殿下,不是‘奴婢’,您應該稱‘臣女’啦。”
“哦,多謝大人提點。”
她是郡主了?
對啊,她的生母是公主來着。
聽着周圍人的道喜祝賀,若禾只覺得懵懵的,她在人群中尋找着宋梁成的身影,卻始終沒有看到他。
入夜,官家賞賜下來的東西都暫時搬到了她住的的客房裏,打開看時,不由得驚喜了一下,一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賣出去,應當夠一個普通人過一輩子富足的生活了。
這下再也不怕沒錢了。只是錢包鼓的這樣快,她卻不覺得開心。
再有錢有什麽用,把這些送給宋梁成,他會原諒她嗎?
不但不會,宋梁成還會罵她沒有信用,薄情寡義。
離開宋梁成才兩天不到,若禾便覺得生活無趣,吃飯都索然無味,就算做了郡主也不如做宋梁成的小丫鬟自在。
夜已深,脫衣入睡。
睡夢中隐約聽到了窗戶打開的細微聲響,而後是輕不可聞的腳步聲,若禾以為自己在做夢,只是那細微的聲響越來越近,走到自己床前。
隔着單薄的中衣,後背貼上來冰冷的胸膛,若禾打了一個哆嗦,慢慢睜開眼睛,卻發現嘴巴被人捂住了,吓得她手足無措。
直到耳後響起那個沒有溫度的聲音,帶着壓抑的喘息,“丫頭,別動。”
作者有話要說: 若禾:怎麽就在一個被窩裏了,發展太快了叭!
宋梁成: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若禾(臉紅):不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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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高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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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中聖旨內容借鑒了百度百科,還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