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49 章

白梓軒帶着雲容等人在漠北不知不覺已經住了兩個月,生活還算平靜。

平日裏,很多時候都是雲容和小思在家中等着他。

他忙着操練兵馬,忙着親自去田間視察老百姓的春耕情況,忙着招兵買馬,部署防禦。

也有很多時候,在雲容的強烈要求下,白梓軒也會帶着女扮男裝的她一起出現在很多地方。

軍營,校兵場,到了那些只有男人的地方,雲容才發現,若有人生來便是王者,那麽他自是當之無愧。

曾經讓他陪着她留在姻緣冢內安穩一生,細水長流,于他而言是多麽不切合實際,又是多麽殘酷的一件事情。

他議事的地方,在一處寬敞的院落內,兩層套院的門前站着配劍的士兵,每個人臉上,皆是肅穆之情。

高高的白桦樹直通雲霄,上面過着厚厚的積雪,幾只小鳥啾啾的鳴叫,飛入天際。

有的時候能從院外聽到他爽朗的笑聲,之後肯定是屋裏所有人同時呼應他的聲音。

更多的時候,雲容則是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大廳之內激烈辯的論,頃刻間落發可聞。看着他談笑中,運籌帷幄于千裏之外。

她幾乎沒有見到過他發怒的樣子,他總是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不急不躁。

低眉負手之間,便可以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漠北這處僻壤之地,怎麽能夠困住他?

言談片語間,雲容深深的感覺到,他要的不僅是天朝的帝位,他要的更是天下統一,四海歸心。

這樣的男人足以令所有的女子景仰,足以令天下人甘首膜拜。

可他卻只愛她一個人。

無論多忙,夜裏他都會回來陪她。床地間缱绻柔情,溫柔相待,他用他的熱情和愛憐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吞噬融化。

雲容恍惚間覺得,于時刻都可能到來的危機前,這樣是不是能一生一世,白頭到老?

可是那一日,夜已經很深了,雲容卻還沒有等到白梓軒回來。

“翠兒,讓人去前面看看,殿下到哪了?”小思早就已經睡下了,盆內的炭火,已經添了數次,雲容披着一件紫貂的小襖,坐在燈前,不時的看向窗外。

“娘娘,奴婢已經問過好幾次了,外面回話說,殿下這時後還在洗塵倌和将軍們議事呢,娘娘不如先歇下,再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奴婢看十有八九殿下恐怕不會回來了。”

月光下,樹影斑駁。初春的寒涼更甚,雲容裹了裹肩上的小襖,心裏透着強烈的不安,似乎能感到,一定是發生了大事,否則他一定不會徹夜不歸的。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方才有一點迷糊,就聽見外面怦怦的幾聲門響。

才披衣,就看見白梓軒撩開了帳子,

帳子裏又香又暖,他帶着外面的寒涼之氣坐下來,只讓她不由自主的用被子裹緊了自己。

他身上竟然穿着铠甲,額頭上還挂着汗珠:“雲兒,快把衣服穿好!”

外面又悉悉索索的傳來腳步聲,有侍女捧過厚厚的衣物,白梓軒伸手拿起那衣物替雲容一件一件的穿戴起來,雲容看清,那是一套男裝。

“發生什麽事情了?”

雲容的心噔噔的跳動着,白梓軒面色并無太大的波瀾,可是渾身有一種隐隐的壓迫感,更讓雲容心驚。

“呆在我身邊,這裏恐怕不安全了!”他深深的看了雲容一樣,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雲容心口一悶,反握住他的手:“是不是…..他…..來了?”她雖然不願去想,可是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

看着她瞬間慘白的小臉,眸光中有無數複雜的情緒洩出,嬌潤的紅唇,幾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來。

白梓軒當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誰。

這麽久以來,除了他與她正式成為夫妻的那一晚,自己與她之間,幾乎沒有提過那個人的名字。

她此刻的這幅痛苦的樣子,是他最最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他與她都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所以這樣的痛苦,她也無法避免。

可是……..

看着雲兒期待又忐忑痛苦的表情,白梓軒摸了摸她的發心,柔聲道:“他還在路上,從京都離漠北路途遙遠,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雲容更加不安了,她知道他一直都為這一天準備着,雖沒有必勝的把握,卻也是有備而戰。

可是為什麽,今夜卻突然會這樣?

“西涼國的國主蕭訾煜禦駕親征,大兵一夜之間從天而将,如今距此,只有半天的路程。”白梓軒平靜的說着,可每一個字都足以讓雲容心驚肉跳。

雲容想起了那日在觀月殿中,光惠帝同自己說的那一番話,他說西涼國主蕭訾煜,一直對天朝萬裏錦繡江山虎視眈眈。

他還說:若是将來,天傾地覆,生靈塗炭,還望你能以天下蒼生為重,舍小情,取大義。

也不枉他二人曾經幾次為你舍生赴死…..

光惠帝指的是不是就是這個時候?他那時又在隐隐約約的暗示着什麽?

西涼國的國主蕭訾煜,既然能禦駕親征,恐怕對此次出兵,是志在必得。

而白曦宸征讨白梓軒的大軍此刻也正在路上,若是兩路夾擊,白梓軒根本沒有任何勝算的機會。

雲容登時手腳冰涼,幾乎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可是他會嗎?

白曦宸會在敵國入侵之際放下恩怨,與白梓軒同仇敵忾嗎?

國之大義前,他究竟會怎樣選擇?

可是轉念一想,白曦宸也完全可以坐收漁人之利,等白梓軒的實力消耗無幾,在去對抗蕭訾煜。

雲容無助的低下頭:她傷他那樣深,他更比之前還要痛恨白梓軒吧?

“雲兒,你怕嗎?”

簡單的幾個字,讓人心尖一顫。

朦胧的光暈裏,他的嘴角居然洋溢着笑容,她怔了怔,呆呆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那麽讓人心安,卻也想讓人落淚。

可是雲容的心也漸漸随着他的微笑平靜下來,堅定的搖搖頭,“不怕!”

她從來都沒有替自己害怕過,她只是不放心他。

可是既然生死之事避無可避,那麽她的擔心也就沒有意義了。

唯有陪着他,生亦是,死亦是。

。。。。。。。。。。。。《雲色傾城》。。。。。。。。。。。。。。

第二天清晨。

“殿下,咱們派去的人已經突襲成功,一路向南撤退,蕭訾煜派出的兵馬一路緊追不舍。

而另一直突襲的人馬也馬上趕到!”

“好!”

白梓軒坐在大廳之內的正座之上,雲容則站在他的身旁。

之前白梓軒教過她,兵貴奇速。

蕭訾煜為了 能讓西涼的大軍浩蕩而來,卻令人毫無察覺,用的便是此計。

為了這一天,他不知道私下準備了多少時間,那些士兵一定是很早前就伺機一點點蟄伏而來,才會有今日的‘天降奇兵’。

而白梓軒派兩路人馬前去突襲,用的也是此招。

他的目的是要分散西涼軍隊的視線,還有就是拖延時間,他是再等援軍。

若沒有猜錯,一定是離此只需幾日路程的陳家軍。

若是陳寶瑞能如期趕來,就算是白曦宸與蕭訾煜前後夾擊,白梓軒依然有獲勝的機會。

“殿下,大事不好!”

滿屋之人都為這聲驚呼所動,原來是秋百翔,他顧不得施禮,幾步來至白梓軒的近前道:“殿下,軍營中的水井被人投毒,此時諸多士兵渾身起得疱疹,口吐白沫。”

此話一出,廳內一片嘩然。

“走去看看!”白梓軒面色凝重,領着衆人向軍營處趕去。

此時外面已經圍滿了漠北的百姓,漠北本就民風彪悍,無論男女,習武者不下少數,每個人聽說西涼國舉兵犯境,都自告奮勇的願意上陣殺敵。

此時正彙聚在軍營之外的空地上,等候調遣。

來到營帳之外,雲容便要随着白梓軒進入,卻被秋百翔攔住,低聲在白梓軒耳邊道:“殿下,裏面士兵,因為身上潰爛,此刻衣不蔽體….”

白梓軒會意,便對他說:“你留下,保護她!”

“是!”

秋百翔緊緊的護在雲容的身邊,她知道,白梓軒緊張自己,恨不得一刻也不離開他的左右。

只是此刻帳內的情形,她實在是不方便進去。

可是究竟是誰在井中投毒呢?難道是西涼國隐匿于軍中的奸細?

就在這時,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雲兒!”

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擡眼望去,遠遠的看見人群中,一張風塵仆仆的面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大哥!”正是許久不見的周瑾瑜。

此時,秋百翔也愣住了,見他要走近,卻在數丈之外被士兵攔住。

雲容與秋百翔對視片刻,秋百翔下令道:“讓他過來!”

周瑾瑜的臉上激動不已,幾步走到了雲容的身前。

雲容見到他又歡喜又疑惑,這個大哥待她是極好的,可是他此刻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一直是來尋她的嗎?

想到這裏,她的心不得不有些感動。

可在雙手觸及到他手臂的那一剎那,眼前忽然火光閃耀,濃烈的煙塵滾滾而來。

轉眼間,目不能視,只聽見周圍無數人的驚呼和騷亂。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知覺。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聽到耳邊有人說:“國主,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