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34 章 姻緣冢

這個女子自稱已經生活在這谷中數十載,雲容想,自己不可能是見過她的。可為什麽會覺得面善,她卻始終找不到原因。

數十載?

這三個字,讓雲容不禁錯愕。

那紫衣女子看起來至多二十幾歲,怎麽會在這裏生活了數十載,若真如她所說的這樣,她實際的年齡又該是多少,莫非她有長生不老的駐顏之術?

就在她看向紫衣女子的時候,那女子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可凝神間,那女子的面上也便浮現出一絲驚異的神情,雲容下意識的側過頭,才發現,她已經把目光落在了白梓軒的身上。

白梓軒的面上早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冷,一張俊彥之上,全是淡漠與疏離,仿佛冰雕一般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根本無法得知他此刻的心中在想寫什麽。

只是時至今日,千劫萬難之後,他俊毅的面容,與通身的光芒依然能輕而易舉的可以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位姑娘,我們誤闖此地,打擾了。只是我自幼生長在飛霞山,卻不知道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雲容起身站好,問向那名女子。

想必這也是白梓軒此刻最關心的事情,他們雖然是誤闖此地,可是難保這裏依然存在着危險。

那女子的眸光從白梓軒的身上收回,轉向雲容,柔聲道:“那年,我也是與夫君誤入此地,所以也并不曉得這裏是什麽地方,只是一住二十記載,我們倒是給這裏取了一個名字…………叫姻緣冢。”

“姻緣冢?”

雲容回頭看着白梓軒,發現他的眉頭也随着這三個字微微的皺了一下。

這麽美好的地方,為什麽要取如此悲涼的一個名字呢?

看着二人詫異的神情,那女子微微一笑:“我與夫君誤入此地的頭三年,想盡各種辦法,欲找到離開此地的出口路,可是三年過去了,始終找不到辦法。

而三年過後,我們也不再空尋煩惱,安心的在谷中住了下來。才發現,這裏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溫泉缭繞,四季如春。将世上的一切世俗功利,貪心雜念全部隔離在外。

平日裏,我們養蠶織布,種花弄草,一晃便過了二十載。

我夫君早年向佛,長對我說,這世上的一切皆為一個“緣”字,緣起緣落,緣盡緣散,從來皆有定數。

我二人不知前世經歷過怎樣的一番折磨痛苦,才能修得這一世至今二十機載的幸福生活。

他總是擔心這樣的日子,終究會是一場虛幻,終究會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他說,悲喜輪回,皆由天定,人力不可挽回。

所以他取了“姻緣冢”這三個字,只願此地能成為我二人最後的歸宿,終老至此。

那女子笑容甜婉,淡淡的說出了這些。

雲容回頭,卻正對上了白梓軒一雙別有深意的雙眸。

而他的身後,紅影綽綽,香氣襲人,那裏….竟然是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姻緣冢。

悲亦喜,喜亦悲。

說得真好呀……..

“我且不問你們是何人,只是既然到了這裏,想必你們一時半刻也出不去,而別人也不會輕易找到你們,我看這位公子的身體也不過是比死人略強些,不如,你們跟我到家裏去,再做打算!”

雲容見她,只是遠遠一看,便能看出白梓軒的病情,不自覺的暗中對這位女子更加欽佩起來。

那女子笑意更深:“我夫君除了向佛,對岐黃之術還有些研究,我耳濡目染,多少了解一些。”

雲容聽後大喜,連忙走到了白梓軒的身邊,慢慢的扶起了他。

那女子,步履輕盈,不再多言,已經引着雲容他們向桃林方向走去。

雲容扶着白梓軒,他也并未推拒,自然的把手搭在雲容的肩膀上,啞聲道:“走吧!”

“阿琪哥?”雲容低低的喚他,她知道,他還是怨她的,但是這一刻,他能夠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心中不是沒有驚喜的。

十裏桃林,花開是緣,花落是劫。

一路分花拂柳,踩着地上墜落的花瓣,循着青草間隐隐的幽香,待随着那紫衣女子停下了腳步,雲容不禁為眼前看到的一切呆住了。

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每一處無不精美得如同鬼斧神工,令人驚嘆。

女子回眸巧笑:“這不是我夫妻二人弄出來得,我們到這裏的時候,便有了這些。

我一直說,不知是哪家仙人留下來得,讓我們撿了便宜。”

正在此時,從玉橋盡頭的屋宇內,走出了一位青衫的男子,雖然鬓角斑白,可依舊是面容俊朗,不怒自威。

“夫君,你看天上掉下了兩個年輕人,我們以後這裏要熱鬧了。

那男子目光一掃,口氣平淡無波,只是淡淡的說出四個字來:“這樣也好。”

說着,那女子已經快步的走到了那男子的身邊。

青衣男子,伸手将她散落在外的幾縷碎發抿入耳後,聲音裏有着說不出的寵溺之情:“先帶客人進去吧!”

他們的恩愛,沒有一絲的突兀,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默契。不由讓看到之人,心中一暖。

于這桃源之中,男耕女織,舉案齊眉,做一對神仙眷侶。是古今多少女子追求的夢想。

完美的幸福,莫過于此。

“你們随我來吧!”那女子,引着他們走進了屋宇內。

“你們是住在一間,還是兩間呢?”那女子緩緩的問道。

“兩間。”一直緘口的白梓軒,果斷的說出這句話。

雲容道:“阿琪哥,你現在需要人照顧。”

那女子輕輕一笑,便引着他們來到了廊下的一處房舍前,指着并排的兩間對雲容道:“這兩間屋子,都是打掃過的,你們怎麽住,自己安排好了!”

“姑娘,有勞了!”雲容微微欠身施禮。

“我恐怕比你的娘親還要大上許多呢,你還是喚我一聲紫姨吧!”

雲容此時的距離離她是極近的,聽她這樣一說,不免再次仔細的打量着她。

她的姿容極美,只是笑起來的時候,果然眼角嘴邊還是有些小小的細紋。

“紫姨”雲容輕輕的喚她,莫名的喜歡上了這個能讓人感到溫暖的女子.

女子淡淡一笑,雲容又道:“以後紫姨喚我雲兒便好!”

“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白梓軒微微抱拳,卻也只是淡淡的幾個字:“在下梓琪。”

紫姨點點頭,看着雲容身上的衣裙道:“我與夫君的衣衫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們若是不嫌棄,我便找幾件來,你們先講究換洗。”

外面,冰雪料峭,這裏溫暖如春,他們身上的衣物根本就是極不适合的,又怎麽會嫌棄呢?”

“多謝!”

紫姨盈盈的出去,回來時手上便多了幾件半新的衣衫。雲容接過後,再次道謝。

她便回身出去,在掩門的那一刻,又笑着說:“我看梓琪應該馬上休息了,待一會吃飯時,我在來喚你們。”

屋內陡然寂靜,雲容拿起一件水藍色的長衫,想要替白梓軒換上,可才手才觸碰到他的衣領,便被他推開。

“阿琪哥!”

他還在惱她嗎?

白梓軒卻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像哄孩子般道:“雲兒,我自己來。”

就在雲容錯愕之際,白梓軒已經伸手解開了自己外袍的扣絆,他的動作極為緩慢,修長的手指一顆一顆的解開後,待想要把外袍脫下來時,他的額頭竟然早就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雲容只覺得他的眸華之中隐藏着淡淡的憂傷,連同這屋內折射而入的夕陽,一并渲染上了無邊無際的惆悵。

雲容再也沒有開口,輕輕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一刻,他沒有再拒絕,默默的由她,替他脫下棉袍,換上那件水藍色的外衫。

由着她扶着,慢慢躺下,輕輕合上了眼睛。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雲容已經換了一件淺粉色的衣裙,坐在地上的一尊矮凳上,頭和胳膊伏在床沿上,沉沉的睡着。

夕陽的餘輝落在她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像是一對蝴蝶的翅膀,下面露出小小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唇。

她的容貌變了,可是熟睡時的神情,還是這樣惹人憐愛。

只是,她的嘴角緊緊的抿起,仿佛睡得并不暢快。

他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的撫上她的發心。忍不住擡起頭,想去吻上她的臉頰。

可是忽然心口中一陣巨痛,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濃雲蔽月,月光宛若初消融的冰雪,時淡時濃。

飛霞山的一處小屋內,此時攏着微弱的燭火。白曦宸呆呆的坐在窗前的矮椅上,已經很久了。

他的眼前自始至終浮現着雲容随白梓軒跳入崖下的那一幕。

他靜靜的坐在那裏,許久許久,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整個人仿佛是一具被抽調靈魂的皮囊,再也沒有了一點生氣。

他想起了,淮南雅園中初見她的那一幕。

他想起了,大雨中,她為了自己把利劍深深的**了那個男人的胸膛。

他想起了,她為了救他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了冰冷的長劍。

他想起了,雨夜中,他們相擁而眠。

他想起了,他從相府中,把她迎回王府,把她倚在門上,吻住她時,她口中甘甜的芬芳。

他想起了,涿州萬佛寺中,他把她從光惠帝的面前救下,她緊緊擁住自己的那一刻。

那時,他是她的全部。

她竟然這麽狠心,用如此決絕的方式,把她和他之前的一切全部了斷。

只是,這樣,就能斷嗎?

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明月為證,她不能抵賴。

他,慢慢的擡起雙眸,環顧着四周。

這裏是她和那個男人相遇,相戀的地方吧?

他之所以會這麽肯定,因為,這裏竟是和東宮之中,白梓軒所建的竹屋與梅園有着諸多相似的地方。

這裏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他守在這裏,感覺着她的存在。

若不是那些人攔着他,想必此刻他也已經随着她跳了下去。

他倒是想看看,若是自己也随她而去,黃泉路上,她到底會選誰?

萬丈深淵,屍骨無存。

她走了

而他的一生,注定再無幸福可言。

而她真的走了嗎?

他不相信。

……………………………….

紅绡帳,夜明珠,鎏金爐,一室春色無邊。

男子短促而沉重的喘息,女子斷續而破碎的呻,吟,燭光搖曳,肢體交纏的影子在紅绡帳中暧昧地晃動,震顫不休。

女子婉轉嬌吟,曲意承歡,香汗淋漓,似再也承受不住白纖細的腰枝朝前弓起,欲拒還迎。

楚陌塵看着面前女子的絕色容顏,忽然眼前卻是浮現着那張姿色平庸卻怎樣也揮之不去的小臉。

想着她,用憤恨無比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着她,一身紅色的嫁衣,站在山崗之上,臨時獨立。

他狠狠的蹂躏着身下的女子,不顧她淺泣求饒。

宛若報仇雪恨一般,用手捂上了她的嘴,不讓她在發出任何的聲音。

“公子,有消息了!”卻有人不知死活的在殿外高呼。

楚陌塵似有所動,翻身從女子的身上下來,披衣走出了殿外。

“陌塵…….”女子驚呼着他的名字,可他卻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啓禀公子,今日白曦宸帶着精兵三千,奔至飛霞山。終于找到了那位側妃娘娘……只是……….”

楚陌塵的心沒來由的頓了一下,低吼道:“只是什麽?”

“只是那位側妃娘娘随着前太子白梓軒墜入山崖。”

“然後呢?”楚陌塵有點發懵。

那人從未見過楚陌塵此等形容,只得實言道:“崖高百丈,墜入後屍骨無存。”

楚陌塵飛起一腳,直踹在那人的膝蓋骨上,只聽砰的一聲,那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楚陌塵大吼一聲:“即刻起,發兵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