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又往前追了一段路,突然像迷失了方向一樣,開始原地打轉,沒一會兒就徹底放棄了,轉頭往回飛。
兩人一步跨出玫瑰花叢,仰頭癱倒在草地上。頭頂的陽光沒剛開始那麽烈,有烏雲緩緩飄過來,一個小時快要結束了。
肖橙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腳踝處的疼痛感完全爆發出來,血已經染紅了她的整個褲腳。
“那邊根本沒法過去,我們要怎麽找花匠?”她偏了偏腦袋,看向另一側的方賀。
“都這樣了還想着花匠,你對他可真是愛得深沉。”方賀起身,“還能堅持嗎?該回去了。”
“這明明叫對真相的不懈探索。”肖橙有些艱難地坐起來,掙紮了幾下也沒能站起來,“別幹看着啊,勞駕搭把手,拉我起來。”
兩個難兄難弟相互攙扶着走回病房,凄慘的樣子讓3號床和4號床都看呆了。
“這麽兇險?”3號床一臉驚訝地看向外面。
“你們……還好吧?”4號床看着肖橙鮮血淋漓的腳踝。
半截花枝還纏繞在上面,傷口處腫得很高,看起來慘不忍睹。
“還好,都是皮外傷,沒看起來那麽吓人。”肖橙屈腿在病床上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把褲腳挽上去,開始處理嵌到肉裏去的花刺。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消炎藥或者酒精,你們這樣很容易感染。”3號床主動說道。
肖橙對此并不抱任何希望,畢竟這裏全都是玻璃牆,有什麽東西都一清二楚。更何況這不靠譜的醫院,絕不可能有正經的醫療用品。
方賀簡單擦了擦紫的身上的血,就過來幫肖橙處理花枝。
“我來,你自己忍着點。”他單手摁住肖橙的小腿,另一只手從花枝與皮膚的空隙裏扣進去。
肖橙倒吸一口涼氣,但也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來。”她閉上眼偏過頭去,兩只手緊緊揪住被子。
方賀沒說話,擡頭看了看她,猛地一使勁,将整截花枝都拽了下來。花刺有倒鈎,倒鈎連皮帶肉地被扯出來,血瞬間開始往外面湧。
肖橙沒忍住悶哼一聲,額頭上冷汗直冒,疼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好了?”
“等等,止血。”方賀用力按住傷口上方的位置,同時轉頭對4號床說,“幫忙撕條床單下來。”
沒等4號床應聲,蘇欣手裏拿着兩根布條,遲疑着走了進來:“用這個可以嗎?”
“可以,多謝。”方賀點頭接過她手裏的布條,簡單檢查過後,抻開來包裹住傷口的位置。
“這樣真的不會死于破傷風嗎?”肖橙對他的處理方式表示質疑。
“那就在死之前趕緊出去。”方賀甚至給她打了個精致的蝴蝶結。
等疼痛稍微緩下來,肖橙轉頭看向角落裏的蘇欣:“你還好吧?”
蘇欣沖她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她的眼睛還有點紅,但好在已經從吃藥的事情裏緩過來了。
3號床出去轉了一圈,不出所料地什麽也沒找到。他有些失落地走回來:“你們在外面發現了什麽?”
肖橙簡單把花叢和黑甲蟲的事複述一遍:“花匠應該不在小花園裏,至少我們沒辦法在那裏找到他。”
這不是個好消息。
衆人沉默,氣氛一時間變得凝滞起來。
“換個思路,現在我們手上有哪些線索?”方賀開口打破沉默,“三張紙條,三個規則,還有那張宣傳海報。”他從口袋裏拿出那三張字條,依次攤開在衆人面前。
字條上的信息與肖橙手裏的基本吻合,區別在于第一張病歷報告,方賀的病情描述是總把自己想象成別人。
“我的病歷報告上,病症描述寫的是暴食症。”3號床說道,“其他信息都一樣,時間表,然後是第二條規則。”
“我是被害妄想症。”4號床跟着開口道。
蘇欣聽了半天,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猶豫了好久才輕聲說道:“我……我手上的規則二跟你們不一樣。”
她從口袋裏摸出揪成團的字條,展開來放到衆人面前。
一眼掃過去,跟其他人的剪切款并沒有任何區別,都寫着:“規則二,沒有病友。”
但在這句話的正下方,還有一行極小極淺的字跡,是有人手寫上去的,筆觸看起來飄逸狷狂。
方賀讀出了這句話:“只有5號床才是真正的病人。”
5號床,肖橙。
四個人神情各異地看過來。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3號床目光探尋地盯着肖橙,“我們都有各自的病歷報告,為什麽只有你是真正的病人?”
方賀打斷了他的追問:“別那麽緊張,還不到彼此猜忌的時候。我們從副本最開始進行梳理,有什麽是我們做過,但她沒做過的?”
“我,我沒有出過病房。”蘇欣主動舉手說道。
“不成立,我們都沒有老實待在病房裏。”3號床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測,“直觀一點,從載入副本的時間開始算吧,這是我在副本裏的第五天,4號床也是。”
“同樣。”方賀點頭。
“我也是。”蘇欣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臉色微變,“但是肖橙,你……”
“沒錯,看來我比你們都晚到兩天。”肖橙坦然地點頭,這是事實,她根本沒辦法也沒必要隐瞞。
“是因為這個嗎?”3號床眉頭皺得更緊,但這是副本設定的問題,與肖橙本人無關。
“不好說,規則本身也是副本的設定。”4號床看向玻璃牆上的倒計時,“自由活動時間快結束了,這件事之後再說,各自回房間吧,都想想要怎麽才能找到花匠,這才是通關的關鍵。”
肖橙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沒了其他人分散注意力,疼痛不斷侵蝕着她的意識。她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發現,房頂上的藤蔓又變長了許多,不知不覺已經幾乎掩蓋住她的病房。
本來她還在想,晚飯會不會由花匠親自送來,結果六點鐘一到,一枚熟透了的果子從天花板上落下來,正好掉在她掌心裏,上面貼着個标簽。
晚飯。
肖橙:“……”早知道就對B醫生好一點。
但果子總比蟲子藥丸好,肖橙試探性地啃了一口,沒什麽問題,而且味道不錯,再轉頭看看,另外四個人早就開始吃了。于是她也放下心來,繼續啃果子補充體力。
吃完果子,天也已經黑透了。
肖橙腿疼不想動,幹脆閉眼睛睡覺。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陣拍玻璃的動靜吵醒,睜眼一看,才發現3號床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了自己隔壁。
玻璃牆在發亮,他神情古怪地趴在對面,兩只手有節奏地一下下拍打着牆面,嘴裏還念念有詞,臉上倒映出詭異的綠色熒光。
又是摩斯密碼?
肖橙眉頭微皺,翻身下床,跛着腿湊近了一點,借着牆面微弱的光,努力辨認着他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