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16
嚴峰和鄭嫂搭檔，兩個人背着包來到雞蛋殼般地牆壁旁邊。
由一塊一塊地鐵塊拼湊的精密部件，有些地方看得到老化的痕跡。兩人的工作便是檢修這些地方是否有脫落和損壞的。
她背着自己的工具包，停在一處生鏽斑駁的地方，開始敲敲打打。
好在這項工作做起來并不難，她曾經也是動手制造過機器人的，跟這基地的機械內壁有些共通之處。
嚴峰很快就在研究中熟練上手了，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半點看不出之前凝澀陌生的樣子。
将這顆螺絲擰緊，測一下那邊的牢固度和表皮破損程度。如果破損的太多超出她們的能力範圍，便需要上報。
“其實夫妻過日子，只要對象老實肯幹就好，我父母那一輩他們相處的都挺好，但仔細想一下，可能是因為當時條件惡劣，所以一些東西就變得彌足珍貴起來，兩個人也就包容的多。”鄭嫂在休息的間隙同嚴峰聊天道。
鄭嫂的父母聽起來關系不錯。
“您父母當時……”
“我父母是自然人嘛，他們是自由戀愛，其實我當時也是自由戀愛的。”
“哦？這樣。怪不得鄭哥對您也不錯。”實際上嚴峰從1.0的日記中看到的并不是這樣，但就她來了之後看起來，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确實還可以，至少算不上差。
鄭嫂笑着搖了搖頭，那不是一個開心的笑，帶着點無奈的苦澀。
她不欲多說些什麽，自己的夫妻關系自己清楚，她苦苦維持，可總不盡人意。
不過按照艾先生的說法，他們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重生————這個詞聽起來就帶着令人心動又恐懼的魅力。
或許不久之後她便會擁有以前的丈夫了，那個體貼溫柔，雖然大大咧咧但也會關心人的丈夫。她不是要害他，她只是想要幫助他回到少年的模樣。
雖然現在她的丈夫除了脾氣越來越暴躁、且吃的東西越來越多之外并沒有什麽改變，但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我現在啊就希望阿美能夠好好地長大，有一天能夠去到地面見到太陽就好了。想當初我父母的年代據說還是能見到一點太陽的輪廓的，真希望艾先生能夠破解這個秘密啊。”
嚴峰擦了擦頭上的汗，從包中掏出果汁來吸吮。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人在窺探自己，她往道路兩邊望去卻沒找到目标。
很少有人來到基地外側，除了住在這附近的人。
她眺望遠方，僅十米左右的距離便看到了兩個攝像頭。
這是星星的眼，它通過這些無所不在的眼觀察着衆人安排着各項事務，地面上同樣有着它的眼睛探測着人類的敵人——蟲群。
嚴峰很确定它并沒有自我意識，至少現在還沒生成。
“你們自然降生的人們好像總對地面有着向往。”她說道。
鄭嫂對于嚴峰的這句話不置可否。
“也不光是我們，大家都是人類，就算你們是基地撫養長大也并不代表你們要和我們分類吧？”
事實上，除卻那一小部分，很多人工克隆的人們對于地面的執念要比她們還多。
“你聽說過地面和太陽嗎？”鄭嫂突然問道。
嚴峰歇了一會兒，此時正在繼續着自己枯燥的檢索工作，她幹的很仔細，準備早點幹完然後偷一會兒懶。
“沒有，那是什麽？”聽起來像是什麽秘密組織。
“是一個讀書會，每周他們都會舉行讀書儀式，大家會讨論一些地面上的東西和問題。”
“聽起來不錯。”她随口恭維道。
嚴峰對于讀書會實在沒什麽興趣，在她的世界，知識是可以用錢來買到的。雖然這項技術發展的還不是很成熟，但是已經足夠把一些愚蠢的家夥變為比普通人要厲害一點的愚蠢的天才。
她參加過幾次讀書會，可那只不過是上流人士用來拓展人脈的地方，去那裏的人對于閱讀紙質書籍一點都不感興趣。對于嚴峰這樣的人來說，她們的目标是像退出昂貴商品一樣推出自己。而對于那些“上流人士”來說，他們只是單純的投資者。
“是吧，那裏的環境很不錯。我覺得人還是要多讀些書。阿美的語文就很好，我覺得就跟她經常讀書有關。”
嚴峰對于那個看起來文靜孤僻的小姑娘僅有一面之緣，不過看起來是個很聽話的姑娘。
“小美不錯，就是體格還不夠，容易吃虧。”這是據她觀察而言。
這個世界現在的情況，外面危險重重，成年後每個人都要定時上地面除蟲，就算花錢躲過去，可像這次一樣的蟲子入侵事件再發生，還是體格好一點的人跑的快些。
“是吧，我也這麽跟她說。你說她就是聽不進去。小女孩愛美，說什麽有了肌肉會很難看。”
“肌肉總比跑的慢了被蟲子攆上好。”
“說的對，就是這個理。跟她說聽不明白，她們老師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叛逆期。多說兩句她還閑你煩。”
一旦談起女兒來鄭嫂的話便停不下來了，嚴峰只要回答一句嗯，便可以樂的清閑。
她很快把自己的區域清理檢修完畢，然後又掏出瓶子來喝水。
“她數學說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開竅，你說我能怎麽辦？我希望她考的好一些好留在學校當個副科老師也不錯。但這孩子總是馬馬虎虎。”
留在基地學校的話也是不用上地面殺蟲的，類似于這種傳播知識和文明的職業在這個年代有着一些小小的特權。
因為小美的數學實在爛到一塌糊塗，所以鄭嫂才企圖讓她在鋼琴方面多學些，但是看重學校鋼琴課老師的人有很多，所以希望并不大。
嚴峰咕嘟咕嘟地将水喝完，鄭嫂對于孩子是真的擔憂。聽到她說請了好幾個補習老師，搭了不少基地貢獻點也沒有一點長進，嚴峰思索了片刻。
最近李禹方的貢獻點讓她花了不少，雖然都是他自己同意且主動奉上的，但是看到直線下降的貢獻點嚴峰還是有些心虛。
雖然同居人不錯，但總不好這樣日日都使用人家的貢獻點。
地面驅蟲雖然她還沒去幹過，但是想來這個工作并不是什麽好工作，甚至是有很大危險的，不然基地的人們不會千方百計地躲避這項任務。
這些貢獻點都是同居人花了大代價才得到的。
相當不久之後的家庭打分環節嚴峰就更加糾結。
她到現在還沒決定到底是要打低分還是及格分。
同居人是不錯。
可相處久了，兩個人真的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嗎？如果之後因為她的懶惰同李禹方鬧了矛盾，那到時候他一氣之下将她不是1.0的身份說出來怎麽辦？
她這兩天好像确實沒收斂什麽，連入侵星星都在他面前做過。
如果兩個人鬧掰了，感覺是得滅口的程度了。
想到這裏嚴峰頓了頓，眼神短暫地呆滞了一瞬。
原來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你和小李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啊？”鄭嫂調笑問道。
她知道嚴峰一直想要個孩子，現在有了機會想必不久就會聽到她的喜訊了。
“還是說現在已經有了？”
嚴峰對于鄭嫂的調侃沒太在意，她舔了舔嘴唇，剛想說些什麽，突然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
這次的立刻回頭搜索，但很奇怪，仍舊沒有找到目标。
她擡頭眼神略過那頭頂閃着紅點的攝像頭。
死板且機械。
鄭嫂注意到她的動作問道：“怎麽了？”
“沒事，剛剛好像聽到有別人說話。”嚴峰并不想将這莫名的恐懼擴散。
“正常，有些屋子的隔音不行，可能是附近的人家吧。”
嚴峰因為早早地幹完了自己的活然後剩下的時間偷着懶等待着鄭嫂把她那邊的活幹完。
很快她便将小美的數學輔導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先試試，有了進步您再給錢。”
鄭嫂滿心歡喜：“你來肯定行。又漂亮又聰明，小美多跟你學兩手就算數學還不行我也放心。”
兩個人約定好時間。
“不過要等到蟲群過去了。”
提到頭頂上的蟲群不管是鄭嫂還是嚴峰都有一絲莫名的惆悵。
“快了快了，相信星星。”鄭嫂道，“就算它們不走，我們也能打的過。”
只是能不打還是不打————這是大家的共識。
現在的情況，武器一類的制造比較麻煩。
“走，我們回去報道。”說完兩個人就要收工回家。
現在離中午還有一段距離。
然而不想來什麽偏來什麽或許是世界的定語。
耳邊傳來了隊長的聲音。
基地內有一家熱水器壞了，任務分到了她們小隊，嚴峰和鄭嫂得去幫忙修熱水器，唯一的好處是上午她們的工作可以延續到下午，也就是說下午時她們可以早走一會兒。
鄭嫂倒是沒有多大的怨言，因為這本來也屬于她們的本職工作。
路上的街道上除了基地管理人員，其他人仍在家中戒嚴，連陽臺上曬被子的人都少了。
嚴峰和鄭嫂坐着電軌車來到了一家紅色牌子的理發店門口。
前門理發，後門是住的地方。
“就是這裏了。”
嚴峰走上前敲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