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敲響你家門[人外] - 第 45 章 成蟲14

成蟲14

李禹方抱着基地發的急救書在燈下一直在看,它已經看了一半了,今晚它打算全部看完。

聽到她的擔憂,李禹方的注意力才移到屏幕中的蟲群中。

蟲群已經在附近建起了簡易的巢穴,它咽了咽口水又不自覺移開目光,轉過頭看向嚴峰。

嚴峰見他不說話轉過頭來正對上他忽閃的目光。

“你聽見我剛剛說什麽了嗎?”

“聽到了。”

嚴峰看着青年冷靜的表情覺得他大概是沒能理解的。

對于一直生存在這種地方的人,眼中的世界大概也是不同的————方寸之地養出來的求生者。

“我會保護你的,人類基地也不會滅亡。”李禹方道。

他沒有棱角的唇同冷白色的皮膚相稱一如既往地軟趴趴的,語氣卻聽起來很踏實。

嚴峰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半響移開眼,倒在了床上,把被子拉到臉上。

狹小的房間內,一頁一頁的翻書聲在耳邊響起,磨人的耐性,門邊又被重新系起的橘子皮鈴铛安靜地懸挂,好似和身邊人的氣味糅雜。

“你離開過基地多遠?”被子中傳來嚴峰悶悶的聲音。

李禹方停下翻書的手,彎彎的腰直了直,他微微擡了擡頭,似乎在思考。

“沒有多遠,最遠的一次就是前幾天發現了蟲族的先行隊,然後跟蹤他們,發現了蟲群的蹤影,大概一百公裏吧。”

“再沒有更遠的了?”嚴峰探出臉,有些驚訝。

李禹方搖了搖頭嗯了一聲。

蟲群的存在使得各個地方都變得很不安全,即便他們有了隔離設施,那些殘酷的例子擺在那裏,人類也不敢離基地太遠。

他們這一代人,李禹方算是走的遠的,有人多人甚至從出生起就未曾離開過基地,去到地面上。

“那你也沒見過大海了?”嚴峰問道。

這也太慘了吧。

困在這個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的地下基地,像井底擡頭看天的青蛙。

“海?”李禹方反問。

它在記憶中仔細搜索,終于從久遠的角落找到這個詞語的含義。

“這裏是內陸地區,我們沒去過海邊。靠近水源的地方危險是成倍增加的,有不少蟲族會在那裏産卵。”說完他皺了皺眉,似乎對于自己的總結有些不滿,補充了一句,“只是一群低等級的蟲而已,其實只要注意那些聚集的卵就可以了。”

嚴峰眨着眼看了他片刻,然後在下一秒困頓地閉上眼。

然而心中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這可是件稀奇的事。

來到這裏以後嚴峰一直過得很滿足,吃吃喝喝然後倒頭大睡,同居人也很好玩,她所擔心的那種因為暴露身份所以同世界乃至基地為敵、浪跡天涯的設想一直沒有發生。

然而或許正因為同居人太過百依百順,所以讓嚴峰竟然從自己充實的精神世界擡頭瞥見了他。

對于嚴峰的古怪和擺爛,李禹方并沒有任何意見,即便他的基地貢獻點一直成直線式下降。

或許應該勸他少花點貢獻點——嚴峰心想。

雖然人類已經注定被蟲族所取代,可是那畢竟都是不可測的未來。

她閉着的眼皮下眼球顫動了幾下,閉嘴憋了憋氣。

李禹方正看到該怎樣救治昏迷不醒的人,身邊的被子便揚起一角,原本躺在他身旁的人三下五除二就穿鞋站到了地上,然後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搬來了梯子。

屋頂的智能管理裝置被打開一角,嚴峰很快進入了星星的系統,并将各類地球生态圖像投映到天窗上。

湛藍色的湖和海,漂亮的油畫與流傳的視頻呈現在李禹方眼前。

嚴峰端着手裏的電子裝置沖床上的李禹方揚了揚下巴。

李禹方怔怔地看着她鼓搗這一切,這對于它來說是陌生的領域——不管是那些零散的記憶也好還是它自己的記憶也罷。

“好厲害。”他感嘆道。

一雙淺褐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警惕和恐懼,有的只是沉靜和真摯的贊美。

這個家夥不管是性格還是面容,都很合她的審美。

嚴峰跳下梯子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那麽一絲愚蠢。

雖然沒見過真實的大海但想來系統庫裏的照片和視頻他是見過的。

不過嚴峰跨到床上的那一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李禹方的腦袋,然後笑出了聲。

“如果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的大海吧。”她這樣許諾道。

這個諾言對于懶散的她而言實在是很重了,她從前也實在不是什麽愛運動的人,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嚴峰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說的太過随意,像是飯後經常性的調侃。

但李禹方卻認真地應下了:“好。”

它彎着眼睛笑,一點也沒有嘲笑和為難,但也沒有明顯的憧憬。

對于它來說,那些都不重要,唯有眼前的人才是重要的。

吃東西,長大成蟲,繁衍,這三樣東西構成了蟲群的基本法,對于李禹方來說也并不例外。

人類社會對于一見鐘情的解釋是基因的選擇,這對于它來說是最容易理解的詞彙之一。它的基因選擇了她,所以不管時間回溯多少次,再次見到她,它仍舊會這樣喜愛她。

盡管它還沒能搞懂為什麽它會忍耐時時刻刻的饑餓待在她的身邊,但李禹方并不想去思考。

面前的嚴峰沖李禹方勾了勾唇角。

擔當電視的天窗中播放着大海,水花撲到黃橙色的沙灘,留下一道一道白色的海浪,有溫柔的女聲在介紹着大海。

“每到榜晚時分,這裏的漁民就乘着船歸來,要注意石頭邊的海線,已經開始漲潮了…………”

月亮和太陽都消失不見了,那麽地面上還能看得見潮汐嗎?

疑問從嚴峰的腦袋中劃過,然後她吻上了那片近在咫尺的唇。

李禹方睜了睜眼睛,桌子上的卷葉草在補光燈下舒展着葉子。

隔着一層被子,嚴峰有些氣喘地結束這個長久的吻,她被人攬在懷中,兩個人抵着彼此的腦袋。

“晚安?”嚴峰聲音有些低的道。

她存了一些猶豫以及壞心思,所以眼睛很專注的看着李禹方,不肯在他表達前露出笑來。

嚴峰實際上是不婚主義,在她們的世界,除了那些有錢人家需要的利益往來之外,很多人都是不婚主義,仿生伴侶逐漸精致,滿足了很多人的需求。

對于婚姻是枷鎖的态度已經刻入了她的思想,甚至她一度覺得通過她各類稀奇古怪同事們的熏陶,這态度已經刻入了她的DNA。

然而事實證明,面對眼前的人,婚姻一詞似乎變成了可以考慮的安全詞彙。

或許只是多巴胺分泌的産物。——嚴峰頗有幾分有趣又冷漠地想到。

但是既然如此不如嘗試一下,反正不會有蟲族馬上會吞噬一切包括所有人類這個消息更令人無措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頭發有兩縷在空氣中微動出現在他視野裏。

李禹方咽了咽口水,胸膛起伏了一下,搭在被子上的手尖裂開縫隙,鋒利的利爪彈出又收回。

嚴峰身上的香氣随着他身上橘子味的信息素開始變得濃郁,壓抑不住的饑餓和焦躁感讓他想要推開眼前的人。

他有些沙啞地應聲:“嗯…………晚安。”

李禹方說完又咽了咽口水,他舔了舔自己的唇,感到有些難受和開心。

發育成蟲的這段時間是它們最不穩定的時間,如果可以,它應該找個足夠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而不是大搖大擺地在“外面”晃悠。

他喜歡嚴峰身上的氣息和一切,這讓他感受到不一樣的有趣,但是相對而言他必須承受被信息素催生的痛苦和無法進食的饑餓,但好在他一直都做的不錯。

因為李禹方的退讓,嚴峰便回到了床鋪中。

按照所有的故事情節來看都不該是這樣發展吧?

她随意地躺回被子,翻來覆去。

翻書聲又出現。

“我怎麽感覺你身上的橘子糖味更濃了?”嚴峰吸了吸鼻子問道。

李禹方沒回應。

她思考了一下李禹方的行為動機。

人都送到口中了都不吃,是有心理陰影?還是她的意向不夠明确?

嚴峰想了半天覺得是後一種。

這個家夥對于某些方面好像是挺遲鈍的,或許下一次該表現地更為明顯些。

再翻書聲與濃郁的橘子香氣中嚴峰昏昏沉沉地睡去,過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好像被拽動了。

等到早上星星的播報聲響起,嚴峰才從門外的敲門聲和李禹方的懷抱中醒來。

她慢吞吞地起身,先是撇了一眼旁邊的李禹方,然後發了會兒呆。

從第一天開始她起床時就永遠在李禹方懷裏。

這當然有些問題,但是嚴峰一開始懶得去計較,現在好像逐漸習慣了。

她伸出一只手揪了揪李禹方有些亂糟糟的頭發。

李禹方頓了頓,思緒有些連接不上,但很快為這親昵的舉動感到開心,眼睛亮亮的。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響了,嚴峰把自己從床上拔出身子,然後走去開門。

“請問是維修三隊的嚴峰小姐嗎?”一名帶着眼鏡的基地工作人員問道。

他身後不遠處是挎着工具包的鄭嫂和幾個同樣裝扮地人,有男有女正在交談着什麽。

嚴峰點了點頭。

“是我。”

“特殊時期,基地決定恢複維修隊的工作任務,請您帶着傳呼器和工具包盡快随我出發。”男人語氣嚴肅且帶着緊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