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13
“行了，我又沒事，現在需要幫助的是你家門，快點拿起修理指南和我一起修修它，不然晚上我們要跟外面的院子一起睡覺了。”
嚴峰撥了撥他頭頂的小啾啾，眼睛彎彎地笑着。
李禹方被這笑意晃了一下，等到它回過神來已經被揪着袖子去到門口拿着修理書照貓畫虎了。
鑒于嚴峰的業務相當不熟練，修起來很是磕磕絆絆。但好在關于機械類的東西大概都有共通之處，她最終敲敲打打把破爛的門框補好了。
她站在門前掐着腰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呼出一口氣來。
運動讓她的臉上染上一道紅撲撲的印記，像基地每周三的傍晚“天空”的人造彩霞，又像光照不完全的蘋果的顏色。
“幫我把門扶起來安上就好了。”她轉身對李禹方道。
李禹方站在一邊手裏捧着各式各樣的釘子螺絲和鐵片，任勞任怨的給她搭手，心情還是很沉悶，小心翼翼的，目光一刻都不肯離開她。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抹上了了一抹灰，它也沒能察覺到。
聽到她的話連忙去搬起地上的門來。
只見原本板正的鐵門上中間靠下的位置凹進去了一個圓形的坑，原本門在地上躺着的時候還不那麽突出，現在一看讓嚴峰怔了怔。
這是人類能夠辦到的事嗎？
鐵質的門就像是紙糊的窗花被人踢出一道頗為奇異的痕跡，聽起來像是什麽超能力。她一開始還以為是這門與框的連接本來就不行，所以才會在他腳下飛出去，然而現在看來她确實有些不敢置信了。
雖然人體極限在全部爆發的時候确實能攔截一輛正在行駛的車，可是平白無故這也太誇張了點。
這家夥難道是天生神力？
此時李禹方已經扶着門站到了她身邊，身上的橘子香氣淡淡的，白色體恤在他身上晃動，露出來的胳膊上有突出來的青筋，肌肉勻稱。
他離她的距離很近，進到只要嚴峰微微側頭便能栽進他的懷裏。
院內靜了下來，不遠處誰家養的狗在汪汪直叫。
因為嚴峰停頓了兩秒沒有發出聲音引得他低頭來看她，像嗅尋食物的螞蟻，只要食物湊上去他便會用那雙看不見的觸角輕輕觸碰。
嚴峰眼皮跳了跳，別過臉去，一時忘了詢問他腳疼不疼的事，只招呼他一起把門上好。
固定到一半旁邊鄰居鄭嫂從小院的栅欄處探頭出來。
她從家裏聽到了那仿佛開槍一樣大的砰聲吓了一跳，起先是以為基地出了什麽事，從自家二樓的窗戶往外看，看見基地管理人員進了嚴峰家又出來，才知道動靜真是他們家發出來了的。
“這是怎麽了？”鄭嫂聲音低低的問道，害怕管理人員再次折返回來發現她違規。
嚴峰拿着修理工具擡頭。
待看清兩人是在修門，鄭嫂走了過來：“剛剛那麽大的動靜是門掉下來了啊，哎吆媽耶，我還以為怎麽着了呢，吓得我在家裏直轉悠，小美和她爸都被我吼去房間躲着了。你們沒事吧，這怎麽弄的。”
她說着話，瞅見門上的圓形凹陷又是心裏一驚。
這兩人是才好不久又吵架了？還吵的這麽兇。
嚴峰有些不好意思，吃東西噎着什麽的确實有點離譜。
“我們沒事，剛剛我有點噎着了，他一着急就沒來的急開門。”
鄭嫂還是很震驚，雖然她知道小李的能耐挺大，踹門踹成這樣也誇張了點，她還以為基地又出現蟲了呢。
看到兩個人親昵的樣子她無奈的松了口氣，也知道大概兩個人間确實沒吵架。
這也太能咋呼了。
兩個人關系壞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現在關系一好，蜜裏調油似的，連文文靜靜的小李也變得不一樣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連說了兩遍，鄭露出嫂劫後餘生般的表情，說完轉向一旁的李禹方責備道，“不是我說，以前小峰說你性子急我還不信，遇見事你的先冷靜下來才行啊。不然本來能做好的事也得被你搞壞。”
這兩人真是有了實質性的關系就是不同了，平日裏一個兩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現在一着急都能把天掀了。小年輕就是不靠譜。
李禹方聽了鄭嫂的斥責點頭道歉，很是誠懇。
它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今天嚴峰差點噎死的經歷确實吓到了它。
蟲群果真在地面基地附近駐紮了下來，嚴峰和李禹方剛剛修好門的時候，整個基地都亮起了紅燈，原本還有一兩聲模拟的鳥鳴聲也消失不見。
整個基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紅色寂靜中。
星星催促着人們待在自己家中不要動，時刻配合管理人員的調度。
衆人在自己家中茫然擡頭，對于這場突如其來的轉折還沒有足夠的意識。
蟲群在他們頭頂附近駐紮了？
剛回到家的鄭嫂愣了愣，看像外面紅彤彤有些刺眼的人造天空，屋內的光亮着，仿佛是他們這群人最後的淨土。
小美推開自己的卧室門，看見站在窗前的母親叫了她一聲：“媽？”
母親沒有應聲。
自從上次父親跟母親吵了很大一架後，她的狀态就有些不對勁了。
“我爸說他餓了。”她轉達着房間門內父親的話。
鄭嫂轉過頭來面上的表情在外面紅光的照應下顯得不是那麽清晰。
“我去做飯。”她拉上窗簾，也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去到廚房拿起刀切着肉。
很快一盤生肉就被她整整齊齊的碼在盤子裏，從調料盒裏拿出胡椒粉撒在上面，一盤生食就被她做好了。
洪一美站在廚房門口，一只手扶着門框同她講話：“媽，之前那個聲音是怎麽回事？隔壁鄰居又打起來了嗎？”
鄭嫂随口道：“沒事，他們門掉下來了，剛剛我去的時候在修呢。”
“哦……學校說這兩天不開課。”
鄭嫂端起盤子往外走：“不開就在家自己學。”頓了頓又囑托道，“最近就先別彈鋼琴了，等蟲群走了再說。”
洪一美側身給她讓開路，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看到母親臉上的表情便不知怎麽的住了口。
蟲群真的會走嗎？
“走是一定的。”
基地管理小樓內衆人激烈地讨論着。
“附近只有水源，除此之外它們沒有能吃的東西，就算築巢也待不了太長時間。”
基地臨時負責人盯着星星傳來的畫面眉頭緊鎖。
一旁有人拿下嘴裏未點燃的煙來嗅了嗅，問旁邊的艾于明道：“我們也經歷過好幾次的蟲群過境，怎麽這次它們突然停下來了，還準備在地上基地築巢？”
艾于明給他們解釋道：“多足蟲向來是蟲族中的特例，比起地球上的動物和植物，他們更願意吞噬蟲族，有點像是蟲族食物鏈的頂端。同以前地球上的螞蟻一樣是群體動物，但并沒有明顯的首領，每到族群中有蟲死去，多足蟲群也會分食衆蟲的軀體。或許是基地內前兩天的蟲被它們探測到了，才致使他們遺留。”
他看了眼天窗中的畫面繼續道：“這次築巢它們采用的是簡易的方式，估計不會待太長時間，但也不能确定在這期間它們會不會往下侵蝕土壤，造成基地內壁損壞。我建議維修隊緊急上線，每天能按時檢測基地內壁損壞情況并及時維修，以防止蟲群發現人類蹤跡。”
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蟲群駐紮的原因上。
有個年輕一點的小夥子不明所以出聲問道：“不是只有同一種類的蟲在一定範圍內才能對彼此的遭遇産生通感嗎？我們之前殺的那兩個蟲明明不是它們種群的。”
他的話說出口後房間門遲遲沒有人回應。
過于詭異的寂靜讓他的心莫名慌了起來，手心額頭上開始滲出汗來。
怎麽都不說話？
艾于明笑了一聲打破屋內的死寂：“人類對蟲族的探索仍舊太過淺薄，對于他們的食譜和種類知之甚少。其實不光是同族之間的同感可以讓它們感知到，它們對于食物的氣息也是十分敏銳的。”
年輕的小夥子頓時塌下肩膀來，吐出一口氣贊同道：“對對對，我都差點忘了。怪我，學的不夠踏實。原來雙足蟲也是在它們食譜上。”
基地臨時負責人撇了這邊一眼，沒有對此進行評判。
他聲音沉悶，開口道：“當務之急是需要先穩定基地內部的情緒。”
聞言衆人看向一旁的付老。
老人深灰色的衣衫像恒古不變的混沌，他擡起耷拉着的眼皮，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在艾于明身上停頓一下，然後慢慢開口：“打開天窗，接通基地內信號，召集講解大會吧。”
負責人點了點頭安排下去，然後對一旁的男人吩咐道：“肖，你去動員維修人員。務必确保基地內壁的完整性。”
付老等待着他安排完，又說道：“打開小樓內部通訊，及時傾聽衆人的意見。”
人類時間23點，基地內匆匆忙忙聯通了衆人屋內的天窗。
嚴峰打着哈欠，迷蒙着眼到處找聲音降低按鈕，旁邊伸出一只手幫她把天窗的聲音調低了。
李禹方大晚上不睡覺不知道在旁邊研究什麽。
看着裏面的白發老人，嚴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付老。——據說是基地內最有威望的人。
從七十年前的蟲侵就一直與蟲抗衡着，前兩年腿受傷，身體跟不上了才不再去地面帶隊殺蟲。
她看着老人臉上的皺紋，聽着那些官方的話語又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感到清醒了一點。
天窗內還在滔滔不絕講着安撫性的話語。
聽起來人類的未來铮铮向榮，仿佛下一刻人們就可以回到地面上了一樣。
“我白天的時候就想說了，李禹方你想沒想過，人類基地下一刻可能就淹沒在蟲群中了？如果是以這個為前提，你有什麽特別想完成的心願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