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12
嚴峰盯着分塊屏幕中越來越近的蟲群睜大了眼睛,她伸手戳了戳旁邊在扒香蕉的李禹方。
“那個蟲怎麽一直圍繞着地面基地打轉?是不是有點問題?”
一側的小畫面中,幾只脫離隊伍往這而來的多足蟲伸着頭上許多的觸角時而擡高頭,時而低下身子在地面上嗅聞,上身帶着的裝飾樣的小型羽翅偶爾蒲扇兩下,與遠方行進的蟲族有明顯不同。
因為特殊時期,所以基地內的天窗上播放着許多畫面,大部分都是星星探測器傳來的消息。
李禹方将剝好皮削成一塊一塊的香蕉拿牙簽插起然後湊到嚴峰身邊喂到她的嘴邊,然後才擡頭看向屏幕。
嚴峰在自己成人的羞恥心中停頓了一下,然後在他的真誠和美意中張口吃掉。
感覺自己這位同居人做這些好像做的越來越娴熟了,他樂此不彼地嘗試着各種投喂方式。
當嚴峰給他烤了小餅幹,他便給嚴峰端來剛剛拿貢獻點托人買來的牛奶布丁。
當嚴峰的空心面剛剛出爐,他便已經把她的衣服晾到了外面的小院內,并帶着各種她之前嘟囔的調料品回來。
本來嚴峰是做午餐和晚餐,李禹方做早餐,後來有一天嚴峰睡的有點晚,早上甚至不想起床吃飯,于是從那一天起,早午晚餐的廚房就變成了李禹方的天下。
只是嚴峰嫌棄他做的沒有心意,所以很多時候搶着做,然而随着李禹方學會的菜譜越來越多,嚴峰進到廚房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
她很多次都會感嘆李禹方的聰明。
如果他生活在她的世界,一定會成為吸血鬼公司最為青睐的員工。
看着兩人公共賬戶內的貢獻點流水一樣減少,嚴峰覺得再這樣下去大概基地還沒完,他們的貢獻點就會先一步徹底消失不見。
當然與這些成明顯對應的是屋內的床上用品和各種調味品水果零食等越來越多。
幸而現在基地正在戒嚴,不然這些東西都要去食堂旁邊的兌換處自己領,讓人看見恐怕會以為這對夫妻瘋了,或許會有人給他們推薦去星星咨詢治療室待一段時間。
基地是沒有心理醫生的,只有星星咨詢室,如果你不想同星星對話,你可以關閉它的語音,自我忏悔或禱告。
李禹方仔細觀察了一下嚴峰所指的畫面道:“它們想要在這裏築巢。”
嚴峰咽下口中的香蕉再次看向屏幕的一角。
在那一小片畫面裏那兩個蟲族渺小又不起眼。
築巢?基地內的上層管理人員曾在前一天分析過,說蟲群在此地築巢的概率微乎其微,當然,如果蟲群真的築巢他們也不必害怕,基地內的食物和能源早已形成了封閉式循環的模式,除了水源需要從地下抽取過濾外不會有任何的後顧之憂,甚至于水源如果必要的話也會進入循環模式。
星星人類幸存者基地有點類似于世界中的另一方小世界。
“如果蟲群築巢你覺得基地真的不會有危險嗎?”嚴峰問道。
李禹方思考了一瞬道:“不會。”說完又插起一塊香蕉喂到她嘴邊。
嚴峰看了他片刻,覺得他好像當真是這麽認為的。
畢竟是出身基地,并由基地進行的社會化扶養,所以對于基地的決策相當信任嗎?
她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像是看着那可怖的洪流流轉而過,那大概是一種預感吧。
“李禹方。”
嚴峰剛剛升起的沉重心情被一口香蕉噎了回去。
“咳咳。”她先是捂住了喉嚨,然後錘了錘自己的胸口。
李禹方呆愣了一秒,手中的盤子和牙簽被他扔到一旁,他慌忙起身來到嚴峰身邊被悶咳的嚴峰抓住了胳膊。
“嚴峰?”它有些奇怪她怎麽了。
為什麽這樣痛苦的樣子,發生什麽了?
嚴峰噎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感到自己有些缺氧,瞬間知道了自己該立刻采取自救措施,不然她可能要噶。
同居人看起來沒有反應過來。
她腦袋中閃出許多自救的知識,連忙握成拳頭放在胸口下方的隔膜位置,開始環抱住自己往後擊打。
李禹方很快感受到嚴峰身上的氣味變化,整個人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她在害怕。
她的生命體征在下降。
它站立在一旁頭頂上方開始出現空間波動,手骨和面部隐約附上骨白色的凸起又消失。
記憶碎片——
“李禹方”找不到類似的場景。
得帶她出去見基地醫生。
它斂起面上的白色外殼,走到嚴峰身邊一下子将她抱起,然後朝門外跑去。
因為力氣控制不住,鐵質的門發出哐當的聲音摔到一邊,牆與門的固定處斷裂,撲簌簌地往下掉着灰。
不遠處被安排在街上做緊急情況支援的管理人員聽到了聲音,握住腰間的槍看向聲音的來源。
有人暴動?!
然而判斷出聲音的方向,兩名管理人員對視一眼微微放下了警惕。
她們迅速跑到了嚴峰家,還沒進院內就看到了抱着人往外走的李禹方。
其中一名小一點的雙馬尾女孩看到嚴峰錘擊胸口的動作和青白的臉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來!”她說了一聲連忙跑上前從臉色同樣青白的李禹方手中接過人來。
“咳。”
李禹方緊張地看着嚴峰在女孩的幫助下咳出香蕉,然後大口大口地呼吸。
女孩成功後也松了一口氣,擦了擦自己額頭上吓出的冷汗,站到同伴身邊。
“沒事了吧?”
嚴峰低着頭跪在地上喘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在空氣中晃了晃。
差點就這麽噶過去。
這死法比被先行者公司卸磨殺驢還不體面。
罪魁禍首表現的比嚴峰還誇張,像是剛剛逃過一劫的不是嚴峰而是他一樣。
“嚴峰。”他叫着她的名字,聲音細小帶着不知所措和顫抖。
嚴峰半饷努力從喘息中擠出了個嗯。
李禹方連忙又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屋內走去。
沙發上,嚴峰給救命恩人和其同伴倒了咖啡。
兩位管理人員看了看粘在她身邊一步不離的青年,和她喝了一杯水終于緩過勁來的臉色無語道:“行了,別講究了,我們一會兒還得繼續巡邏去。”
嚴峰鄭重道:“謝謝。”窒息可真是太痛苦了。
管理人員看了看她誠摯的表情和旁邊青年失魂落魄的表情,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道:“雖然我們基地現在正在遭受蟲群過路,可你總要對基地有點信心吧。”
莫名其妙遭到告誡的嚴峰:?
“少整些花活吧,基地不是無人區!”
嚴峰:???
她覺得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麽遲疑解釋道:“我是吃東西噎到了。”不是什麽不知名的花活啊!
然而對面的人盡管紅着脖子,還是那副堅定自我的表情。
旁邊年長一點的女子尴尬地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你家門有點……不隔音。不過別擔心,只是門縫中能聽見動靜而已,遠了就聽不見了。”
看見嚴峰變化的神色她連忙繼續道:“不是我們非要聽,是因為你們最近要的東西有點多,我們得來給你送東西………”
那何止是有點多,他們家一天要的東西抵半個基地的麻煩。
說到最後她幫忙想出了個辦法:“你下次把小院門鎖上不要讓人進院門就可以了。”
嚴峰看了看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門框,覺得自己也有點涼飕飕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雖然她平常會逗人玩,開門時穿着睡衣,或許頭發有些散亂,臉上可能會有紅暈,但她絕對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她是不是該反過來斥責一下她們思想不純潔,所以才看所有人不純潔?
但是想到她現在和李禹方的夫妻關系,嚴峰沒有企圖欲蓋彌彰,不過她還是想挽回一點兩人的形象:“我說我們兩個成天真的只是吃吃喝喝,你們信嗎?”
管理人員轉移話題:“那什麽,我們就不喝咖啡了,還有任務。對了房間內都有緊急呼叫按鈕,你們再有什麽問題呼叫一聲就可以了。”
她看了看地上的門:“修門也是挺耗基地點的。”說完她覺得自己有些自讨沒趣,因為嚴峰的脾氣她聽說過,着實不是很好。而且他們看起來并不像缺少基地貢獻點的樣子。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嚴峰平靜中帶着點慘淡地點了點頭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
年長的女孩覺得她人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好說話,帶着同伴走出門,順便又猶豫着多嘴一說:“不管怎麽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雖然基地有最低生活保障,但是很多時候也需要貢獻點的,尤其是蟲群離開後,恐怕基地的地面殺蟲任務會更重,所以還是留着點以備不時之需吧。”
嚴峰再次道了聲謝,然後停了停腳步回屋裏。
“等一等。”
兩個管理人員人有些怔愣,不知道她去幹什麽了。
她們看了看目光跟随着離開李禹方,青年白色的皮膚和清晰的下颌線讓他看起來有一種冷漠感。
三個人在門前默然無語。
不一會兒嚴峰拿了兩袋烤好的餅幹,塞到了她們懷中。
“自己做的,還有很多。味道還可以,你們路上可以吃。”
雙馬尾小姑娘吐槽道:“我們又不和你一樣,走三步路就餓。”
嚴峰歪了歪頭:“那還給我。”
小姑娘哼了一聲帶着同伴走遠了。
“當做每天十趟給你家送東西的路費了。”
送走了兩名管理人員并謝絕了她們推薦的修門的人,嚴峰開始自己研究怎麽修門。
家裏是有門的安裝教程的。
因為1.0原來就屬于維修隊,所以工具也很齊全。
同居人看起來蔫了下去,連頭上的小啾啾都沒有精神地耷拉着。
嚴峰拿着釘槍站在他面前與他對視,他明明比她高了一個頭,卻給她一種委屈巴巴的感覺,細軟的發看起來毛絨絨的。
她從旁邊勾了個矮小的椅子來站上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卻很平靜。
“李禹方先生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像什麽嗎?”
李禹方仰着頭看她還沉浸在剛剛自己的失敗中。——它真是個最不稱職的求偶對象了。
就算是剛剛出生的蟲也不會有它蠢笨。
嚴峰指了指角落裏一直皺巴巴怎麽施肥澆水都不長的寬葉草。
李禹方順着看過去,見到那株弱小又不夠美麗的地球植物更加垂頭喪氣了。
她一定是嫌棄我不夠強大和完美——它想到。
李禹方開始思考要不要離開她一段時間去吃東西,然而這想法讓它非常抗拒。
它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正在破繭的“蟲”因為一點點小意外提前降生在這裏,像是被催熟中的水果不能離開那催熟的藥劑。只要稍稍一想到離開自己的求偶對象,它便深切地體會到如坐針氈的含義。
對于他們而言這大概和進食一樣都屬于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