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新娘30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周依依知道了鄭清越當初為什麽會看一眼那個男人的小狗。
因為他竟然在外面偷偷地養了一窩狗!
周依依奇特地看着眼前喂食的小男孩,雖然他面上的神色沒什麽變化,但是當小狗蹭到他跟前來他輕手輕腳地移開了身子,好似害怕踩到它一樣。
他絕對很喜歡,周依依判斷道。
看着冰冰冷冷沒有感情的樣子,實際上就算是機器人也會想撸機器狗的!
周依依伸手戳了戳一條肥嘟嘟搖尾巴的小黃狗,一個狗媽媽帶着五條個兒子,還能長的這麽肥,看來鄭清越沒少投喂它們。
鄭清越蹲在那裏看到狗糧沒有了便起身帶着自己買的煙回去了。
小巷子內流浪狗們吃飽喝足一個一個往狗媽媽身上撲。
周依依回頭看了一眼,內心覺得不安。
想到之前那只仿生狗的下場,她覺得鄭清越最好不要再來這裏了。
又是讓人壓抑的兩天過去,鄭清越又被叫到了畫室,然而迎接他的是喝醉酒甚至吸了電子毒品的男人。
男人一臉陶醉地癱坐在畫架旁。
鄭清越就站在他面前不動彈,對于這種糟糕的場面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次男人照例給了他錢,讓他出去買煙,并告訴他自己玩,沒用完他給的錢不要回來。
小巷子中鄭清越照例喂好了狗,然後起身回家。
雖然這次的食物帶的多了,可小狗也吃的快了。
周依依這次都戳不動小狗了。
不時有彈出的gg被鄭清越關上。
“不是讓你玩一會兒再回去嗎?”她開口道。
“你媽今天不在家,你不說你沒讀書誰知道?”
“鄭清越,你聽得到我說什麽吧?我知道你能見到我。”
“我覺得你現在最好不要回去。”
小男孩仍舊沒有任何影響地走到了家,打開門裏面肮髒的場景便展露在他面前。
香肩半露的陌生女人拿起客廳裏的包扭着屁股收拾着,聽到門口的動靜吓了一跳。
“真是的,不知道敲門啊!”她抱怨着往外走。
男人擦着頭發從浴室內走出來看見鄭清越後頓了頓。
周依依有些煩躁地看着這一切。
不得不說,她猜到了。因為她隐約知道男人就是這樣的性格。
白費了她還剛扭轉的印象。
鄭清越倒是依舊沒什麽表示地往裏走。
他今天的讀書任務還未完成。
書房內的玫瑰花美麗又頹然,這場突如其來的毆打是從自問自答開始的。
男人把鄭清越摔在地上狠狠地踢了兩腳:“說了他媽的多少次了,別學她那副死人臉!昂!”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一個小畜生!老子想打就打!別他媽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小九九!你他媽怎麽不去認那條狗做媽!一群畜牲!”
不管男人怎樣暴躁,鄭清越都沒有哭喊,只是悶聲蜷縮着身體,習以為常的樣子。
男人越打越厲害,而弱小的鄭清越看起來确然與巷口才出生不久的小狗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被碾碎。
周依依不自覺伸出手去做了一個想要攔截的動作,看見自己如虛影一樣穿透男人的衣裳。
她本就無能為力。
到最後男人扔下一句威脅摔門出去。
因為恐懼所以便對更小的孩子施加恐懼與暴力,周依依抿着唇半跪在鄭清越面前輕聲道:“不然我教給你怎麽讓他無知無覺地消失吧。”
小機器人鄭清越的回應是抹了抹嘴角的血沒事人一樣坐在椅子上讀書。
他從不祈求與渴望,因為從出生起他便未曾被允許這麽做。
周依依又感嘆道不禁感嘆道:可真像是機器人。
只不過這一次,她絕對不想将這個想法說出口了,因為一旦說出來,就仿佛連她自己也會被刺傷。
女人對鄭清越的訓練變本加厲,周依依不止一次對鄭清越提議離開。
“我會保護你的。”她在床邊趴在小機器人的耳邊說。
鄭清越閉着眼睛沒有反應。
周依依也沒了辦法,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甚至連在鄭清越面前也沒辦法觸碰東西了。
她不知道鄭清越到底為什麽要給他自己虛構一段這樣的人間記憶,是根據她的記憶來的嗎?
可是逐漸的周依依發現她再也不記得任何關于她的身世的問題,反而是那名千年之前的出嫁女的背影越發清晰。
其實鄭清越沒什麽需要她保護的外在傷痛,除了那一次的沖突,他沒再受過打罵。
女人對他的控制更多是精神層面的,周依依認為她自己編織的愛的牢籠遠遠不如女人所做的。
吃飯洗漱學習以及進行各種測試,鄭清越活的像精準的機器。連周依依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窒息極了,然而小機器人卻好似完全沒有這個意識。
他唯一能與沒有情感包的機器人區別的就是隔三差五地去看望那群小狗。
然而不知哪一天起,那群小狗逐漸開始消失。
起先是一只有着斑點的小胖狗,它長的最快,吃的也最多。
後來是一只有着白色條紋的爪子上有傷的小狗,那是它沒打過別的兄弟然後被鄭清越包紮起來的。
當第二只消失後,鄭清越就不在光臨那裏,徹底恢複成了機器人的作息。
周依依一開始以為是那小狗長大了,所以離開它的種群去別處流浪了,她還感慨了一番。
然而當第二只小狗消失後,鄭清越連續三周沒有去喂食,周依依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勁。
她離開鄭清越身邊獨自去到了那個小巷,然而她找了許久連一只狗都沒找到。
周依依不甘心,在外面晃悠了許久,久到她确定自己找不到了。
實驗室內,女人對鄭清越道:“這是你這周的第二次出錯了,加上之前的幾次……”
她往旁邊走了兩步,掀開籠子,裏面赫然是鄭清越所熟悉的小動物。
“它們是自然降生的,用上次的方法太過殘忍,我給你準備了安樂劑。一共四只,之前你犯的兩次錯誤我已經幫你抵了。”
周依依回來時鄭清越獨自一人站在實驗室內手裏拿着把刀不知道在做什麽。
“我剛剛還去書房找你了,你在這裏做什麽?”她慣例開口問道。
鄭清越垂着頭一言不發。
周依依伸出手來在他面前搖晃。
“你到底看不看的到我啊?說真的鄭清越,你也受夠了這個家了吧,我們一起逃吧,我會告訴你該怎麽活下來。”
她習慣了對着沒有半點反應的鄭清越自言自語了,這裏實在太壓抑,如果不說兩句周依依實在覺得憋屈。
實驗臺上被遺漏了一個玫瑰項鏈,枯紅色的看起來很吓人。
“這個項鏈……”周依依皺着眉頭看了片刻,轉過頭正想跟鄭清越說些什麽突然睜了睜眼。
她下意識伸手去阻止那刀子落在鄭清越身上,可又穿透了。
連這麽小的物品她也沒辦法觸碰了。
血痕出現在他手臂。
鄭清越仍舊沒什麽表情。
周依依一時被驚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鄭清越。”等待刀子被擦幹淨放回去,她才啞然出聲。
在她出去的時刻一定發生了什麽。
一共六道劃痕和失蹤的小狗們一樣。
時間流逝,周依依數不清對着這個精致的小機器人說了多少次話了,但是都沒有得到回應。
她終于意識到她的猜測是錯的,鄭清越确實沒辦法看到她。
小機器人變得越發滞澀,他受的懲罰越來越多,而這些懲罰又加巨了他的滞澀。他就像發條受損一般,終于有一天壞掉,不在運作。
周依依變得沉默起來,後來一句話也沒有了。
她看着他長大,看着他站在客廳中,腳下是拼不成的益智玩具。
那熟悉至極的場景又出現在眼前,憤怒無師自通。
“鄭清越,快跑。”這一年的她終于說了第一句話。
“跑啊!”周依依的聲音不自覺加大。
在自己世界的鄭清越的頭微微偏了偏。
然而一切都沒辦法改變,周依依緊緊地抿着唇,看見他倒在地上。
接下來便是作為第一個實驗品進行第七代軍用機械義眼的移植,然後女人死去,男人也相繼死去。
還沒等周依依松一口氣,先行者接管了他。
他作為實驗品出生,也作為實驗品而活着。
但好在他似乎并沒有完全為先行者所掌控。
周依依看着這個小機器人成長,然後逐漸變成鄭清越的模樣,在某一天來到旅館,來到邪神廟內。
她逐漸明白了一切。
那個記憶中飒爽的代嫁女轉過頭來,赫然是她的模樣。
她看見一身紅衣的女子拿出一顆糖放在鄰家小女孩的手中并笑着揉了揉她的頭。
“長大後我也想跟依依阿姊一樣當大将軍!”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離開,一派開心自得的模樣。
周依依恍然記起,小女孩的名字叫做桃紅。
三月裏的福星,淺粉色的小桃紅。
她是在當時皇帝滅門時死去的。
光怪陸離的街道上又下起了蒙蒙陰雨,小女孩消失在街道盡頭,路邊的行人匆匆,頭頂的建築一望無際。
周依依回過頭,看見已然長大成人的青年樣子的鄭清越,逆着人群看着她。
“原來我真的是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