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派他去傳令張孝忠回來見他議事,張孝忠當然不願回去送死。張孝節害怕弟弟不回去,自己完不成使命會被李寶臣幹掉,不斷哀求。張孝忠說:“我要是跟你回去了,咱們兄弟都得死。我不回去,節度使也不敢殺你。你代我告訴節度使,孝忠怕死,就像他不敢入朝見駕一樣,孝忠一樣不敢去見他,但是孝忠也不敢背叛他。”因為張孝忠被李寶臣如此猜忌,其心已離,而且他為人也相對正直,所以他被朝廷選中接掌成德軍權。
李惟岳見朝廷不讓他當節度使,幹脆舉起了叛亂的旗幟,已經日薄西山的淄青節度使李正己、還有血氣方剛的魏博節度使田悅都積極響應李惟岳。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今天不支持李惟岳,明天就輪到自己被別人取代了。特別是李正己,他現在是活一天賺一天,淄青節度使的繼承問題已經迫在眉捷、刻不容緩。
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到處磨刀霍霍,一場削藩大戰即将開幕。
在這樣微妙的時刻,已經卸了軍權的張光晟絕對不怕得罪魏博節度使田悅。
清晨,京兆尹衙門的幾個衙役拄着水火棍站在門口,懶洋洋正打着哈欠。忽然一個約莫五十上下、穿着一身休閑服、身材魁梧面目清秀的男人走到鳴冤鼓前,雙手抓起鼓槌,“咚咚咚”的将那鳴冤鼓敲得震天響,隔着幾條街都能聽到。幾個衙役猛然聽到鼓聲,驚得心髒都差點跳停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已經大聲叫嚷起來,“你別把鼓敲爛了,又不是軍鼓,敲得這麽恐怖幹嘛。”
張光晟放下鼓槌,大聲道:“我要告狀!”
那衙役罵罵咧咧道:“你有冤不會去長安、萬年縣衙嗎?你長眼睛沒有,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居然跑到這裏來亂敲!”
光晟冷笑道:“難道這面鳴冤鼓只是裝飾用的?”
如果是長安縣衙、萬年縣衙處理不了的案子,就會被轉到京兆尹衙門來。京兆尹衙門前雖然也有鳴冤鼓,長年累月卻沒有人敲過,也難怪那個衙役會發飙。長年不鳴的鼓突然被人敲響,而且聲音驚人,京兆尹嚴郢壓下手裏的文案,急急吩咐升堂,衙役門亮出“肅靜”“威武”的牌子,嚴郢在衆人簇擁下坐到大堂上,他朝衙門外望了一眼,天才剛剛亮,平日冷冷清清的衙門口,還不到一炷香時間,已經聚集了不知多少看熱鬧的市民。
第二十一章 自從幹戈動 [本章字數:2491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13 12:37:06.0]
嚴郢吩咐傳鳴冤者上堂,光晟被兩個衙役帶到堂上,他低頭給嚴郢行了一個禮,卻沒有跪下。嚴郢目光如電,掃了光晟一眼,心中暗暗納罕。一個判官開口問道:“鳴冤者何人?”
“在下張光晟。”
嚴郢一愣,問道:“金吾衛大将軍張光晟?”
光晟點頭道:“正是。”皇帝雖已征召光晟為金吾衛大将軍,但光晟還未上任,嚴郢卻在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問出這麽一句,可見光晟在振武殺回纥突董等人之事在朝中引起的風波也不算小。許多看熱鬧的人聽到告狀的是一位大将軍,一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大夥兒像老鼠見了大米一樣激動地議論個不停。
嚴郢繼續問道:“請問你有什麽冤屈?”
光晟舉起手裏的狀紙,說:“我告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田悅叔侄非法拐賣少女并逼良為娼。”
嚴郢叫人把狀紙傳了上去,他展開看了一眼,皺眉道:“你這狀子寫的不合格式。”
光晟平靜地說:“狀子是我寫的,以前我沒告過狀,更沒寫過狀子,不知道有些什麽格式。嚴大人不會因為我這狀子格式不對就不理我的冤屈吧?”
“你可以找個訟師幫你寫。”嚴郢給他建議。
光晟搖頭道:“我不想借手他人。”
嚴郢迅速浏覽一遍狀子,然後把狀子放到案上,問道:“你告田承嗣、田悅拐賣少女逼良為娼,可有什麽人證物證?”他說話的聲音四平八穩、抑揚頓挫,即便衙門口看熱鬧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原告是将軍,被告是節度使,看熱鬧的人一個個伸長脖子全神貫注專心無比,生怕一不留心就漏了什麽重要細節。
如果要找什麽證人,範希朝勉強可算一位,但光晟不願将他牽扯進來,朝廷命官逛娼家,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他咬牙道:“我沒有別的證人,被拐的就是我的女兒。十二年前,我女兒跟我賭氣,離家出走,結果在河東官道上失蹤。我整整尋了她十二年,一直到昨天,我才在京城的百雀園裏将她救出來。我女兒告訴我,她就在官道上被人劫持,給送到千紅樓裏去,娼家的管理人員在聽說她是代州刺史的女兒後,依然逼着她賣藝賣笑。長安縣的千紅樓、萬年縣的百雀園裏,不知有多少像我女兒這樣被他們非法劫持來的姑娘。田承嗣、田悅身為朝廷任命的節度使,可說榮寵無比,可是他們居然還要欺淩弱女子,把財富建築在這些姑娘們的眼淚上,他們在天子腳下如此無法無天肆意妄為,大人豈能坐視不理?”
嚴郢腦子飛快地運轉着,迅速考慮着該如何處理此案,光晟話音剛落,嚴郢就拍案大怒道:“傳令下去,立刻給我查封千紅樓、百雀園,兩家的管理人員全部逮捕歸案、等候審訊,園子裏面的姑娘們先保護起來,然後一一核對身份,如果是非法拐來的受害者,全部送歸鄉裏。”嚴郢站了起來,一拍驚堂木,大聲道:“京兆尹衙門決不允許任何人在天子腳下橫行霸道,哪怕他是什麽掌控千軍萬馬的節度使。”
嚴郢的命令才一傳下去,衙役們立即傾巢出動,嚴郢又叫人傳信給長安、萬年縣衙,讓這兩個衙門協同辦案。如果是在往日,在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相信嚴郢絕對不會這樣幹脆,沒有半點懷疑的聽信一位剛剛失去權力的原告的話,而對另一位正手握兵權的被告毫不留情大打出手。
眼下皇帝正在削藩,魏博節度使田悅正夥同淄青節度使李正己、成德節度使李寶臣的兒子李惟岳抗拒朝廷。在這個節骨眼上,別說是這樣的大案,就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犯到他手上,嚴郢也有本事把它弄成滔天巨案。
光晟找了一個驿館把庭芳安頓下來,然後他自己單獨去拜見王思禮的夫人,因為當初他和王思禮約為兒女親家,雖然拖了這麽多年,難得王保家還沒有娶妻。他想就庭芳和保家的事情跟這位嫂嫂談談。
王夫人聽到光晟求見,頗有點意外,她興高采烈把光晟接進府,親自動手給她泡茶,王夫人笑逐顏開,不斷追問張夫人的消息。
光晟微笑着一一回答,王夫人如放連珠炮般問了半天,方才一拍腦袋,笑道:“你看我,老了,就喜歡唠叨,都忘了問你的正事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張将軍此來,應該是有什麽要事相商吧?”
光晟沉默了一下,開門見山道:“我在振武的時候,遇到一幫回纥人劫持了無數京城女子回國,我一怒之下,将那些回纥人都殺了……”
“這事,我早聽保家說過了,保家護送源休去回纥和談,正是因此事而起。”王夫人有點不大高興地接口道:“你殺得倒是痛快,結果害得保家要去回纥冒險。”
“保家身手不弱,即使和談不成,他也不會有危險。”光晟等王夫人發完牢騷才慢慢接口道:“那批被劫持的京城女子,我派人護送回京了,在我拯救的女子裏面,有一個叫朱欣實的姑娘……”
王夫人大吃一驚,情不自禁脫口道:“什麽?你把朱欣實又送回來了?”
光晟搖頭道:“我沒有送她回來,她說她無家可歸,我夫人就認她為義女,把她嫁給了振武的一位軍人。”
一聽到朱欣實的名字,王夫人就緊張起來,直到聽說朱欣實嫁了人,再也沒有回來糾纏保家的可能,她才松了一口氣。光晟察言觀色,心就涼了半截,簡直沒有勇氣提到庭芳。王夫人發現光晟神色不大對頭,詫異地問:“張将軍,你這是怎麽了?”
光晟沉吟着,慢慢說道:“我從朱欣實那裏聽到了我女兒的下落。”
王夫人高興起來,“庭芳有消息了?你找到她沒有?她還好嗎?”
光晟平靜地說:“前天就找到了。”
王夫人笑了起來,“恭喜你啊!還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庭芳現在怎麽樣了?”
光晟緩緩問道:“嫂嫂,朱欣實以前是在什麽地方生活的,想必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