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為後:暴君你等着 - 第 444 章 相厭

金兀術從不知道命運被攥在他人的手裏,竟然是這樣的滋味。

花溶的聲音又甜蜜又溫柔:“不好受吧?你可知道,當初你在宋金和議上列明要鵬舉死,我們夫妻天天在家等死的滋味?我們,甚至連解藥都沒有。”

金兀術不寒而栗,讪讪地,答不上話。

“四太子,若能替我殺了秦桧和王君華,我保你性命無憂。”

加碼,這個女人不停地在提高條件和籌碼。金兀術狠命拉住她:“你先随我回去,我自然會替你想辦法。”

她回答得十分幹脆:“好。”

金兀術一怔,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雖然王君華是四兇排名最末的一個,但無魚蝦也好,能先殺掉一個算一個,以免雞飛蛋打。“你給我在僻靜處安置一頂獨立的帳篷,叫文龍跟我一起住。就這兩個條件,你馬上去準備,準備好了我就來。”

他拉着她的衣襟不放:“這些不費吹灰之力,馬上就能準備好。”

“先準備好再說。”

他怒不可遏:“花溶,那裏并非什麽龍潭虎穴。我替你找到王君華,并不負責幫你一直看守,她要走,我也沒法。”

“可是,也許是你騙了我去讓她殺也說不定呢。”

金兀術重重喘着粗氣,她的眼神流露出強烈的戒備心,絕非是開玩笑,而是真正懷着這樣的擔憂。

他的拳頭捏得骨骨作響:“花溶,你別忘了,本太子的命還攢在你手心裏。”

“呵,我一時忘了。”她松一口氣,心裏真在那一刻曾經恐懼。趙德基,金兀術,一個個都是随時會噴射毒液的蛇,讓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自己,決不能重蹈鵬舉的老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天下,還有誰是值得信賴的?!

敵人,全是敵人。

眼前不自禁地閃過一張面孔,他戴着山谷巾穿着單衫時看起來也不是那麽兇神惡煞,小虎頭騎在他的脖子上揪扯他的胡須頭發。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又滿懷感激:啊,這世界上,總算還有一個絕對信賴的人。那是令人心安的感覺,能讓自己在外栉風沐雨,苦寒受盡,卻完全不必擔心兒子的安危,不必擔心兒子過得好不好。秦大王,他完全替自己承擔了義務和責任。欠了他的情,就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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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術看她臉上的神清變幻莫測,如此溫柔纏綿,他心裏一顫,伸出手去:“花溶……”

她拍掉他的手,意識回到現實,是四太子那張臉——異族人那種彪悍的神色。她從頭到腳打量他,女真的辮發左衽,臉上沾滿了塵土血跡,披頭散發,那麽狼狽。

她忽然覺得一種愉快:“四太子,等你準備好了我就來。”

金兀術眼睜睜地看着她吹着口哨遠去,半晌,才聽出那是女真當地的一種流行小調。她是多聰明的人啊。遠遠地,他看到紅樹林的盡頭,一個也是辮發左衽的女真男子牽着馬等候——他神态恭敬而又親熱,仿佛是女王的侍從。紮合,是紮合。

他憤憤不已,這個女人,生來就是和女真為敵的。

金蓮湖的周圍,前所未有的熱鬧。

湖的東側,是草原上最好的位置:背靠一側山谷,綠樹成蔭,遮風蔽日,氣候涼爽。下面地勢平坦,綠草如茵,各種動物徜徉其間。所以按照慣例,女真貴族便将營帳駐紮在這裏。遠遠望去,帳篷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這些年,逐漸适應并學會了漢人風俗的女真人,帳篷搭建得很有屋宇的氣派,鱗次栉比,裏面陳設華貴,絲毫也不遜色于一些宮殿的陳設。在這裏,他們将要度過長達3-5個月的時光。尤其宋金和議後,大規模的戰争停止,人人心情放松,女真貴族們更是徜徉其間,徹底放松,安然享受着宋國來的大量上等貢品。

由于狼主合刺攜家眷尚在另一地度假,尚未達到,因此,金蓮湖周圍,最高大最氣派的帳篷當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太子營帳。四周用八根巨大的柱子撐起,裏面方圓上千尺,高達三丈,人進出其間,非常開闊舒适,沒有一般帳篷的狹隘和局促之感。帳篷開一道布簾大門,劃分成四大塊區域,女眷,家屬,孩子各有安頓。

一大早,四太子府就忙碌起來,成群結隊的小厮、仆從、親兵,拿着材料往外走。在湖的東南側,有一棵巨大的闊葉樹。正是枝葉最繁茂的時候,每一片葉子足足有成人的兩只手掌寬,像一把天然的巨傘。

帳篷就圍繞着這裏搭建,衆人砍倒巨大樹樁,粗大的纜繩,一間帳篷很快搭好。但這還沒完,一隊親兵拿了成捆的大地毯,各種色調的窗紙、裝飾品、茶具、桌椅……一直忙碌到傍晚,這間內外七八丈見方的帳篷才徹底裝飾好。

女真貴族雖然不乏奢豪,但如此精雕細琢,尚是首次。衆人雖然好奇,但四太子嚴令外人不許接近,而且派兵駐守,他們也知四太子喜好風雅,就并不覺得太奇怪。

奇怪的有三個人。

陸文龍背着弓箭回來,看到阿爹面帶笑容,在帳篷裏查看一些絲絹生綢,似在比較色澤和花紋。他從未見父親如此,就問:“阿爹,今天不去打獵麽?”

“兒子,跟我去布置新帳篷。”

“幹嘛要建新帳篷?這裏不是好好的麽?”

他神秘一笑:“到時你就知道了。”

他拉着兒子就往外走,騎馬繞半個圈子,陸文龍親眼目睹這間裝飾精美的帳篷,不無吃驚:“阿爹,這是給誰住的?”

“你。”

“為什麽?”

“明日你就知道了。”

陸文龍笑着就地坐在一張梨花木的大椅子上,椅子冰涼舒适,他坐下又站起來:“阿爹,你和我住在這裏麽?”

金兀術停了一下:“也許。只要她願意。”

“誰願意?”

“你媽媽!”

陸文龍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媽媽要來了?”

“明日就來。”

“真好。阿爹,你跟我和媽媽住在這裏,我不喜歡跟她們一起……”

金兀術苦笑一聲,這個,基本是幻想。花溶怎會允許自己住在這裏?

父子倆踏着晚霞回家,耶律觀音和王君華從兩側迎出來。她們二人這些天彼此避免見面,可是,對于四太子的态度上,那是一定要逢迎做夠。尤其是耶律觀音,她這些天發現四太子對待自己完全和顏悅色,雖猜是藥的功效,戒備心慢慢散去,但野心卻越來越強烈,生怕王君華礙了自己的大計,更是想方設法想把她弄走。但王君華又豈是省油的燈?她長袖善舞,八面玲珑,又随身帶着十幾名仆從,大量的錢財,善于收買人心,四太子府上下得她好處,把她逢迎得女主人一般,時間一長,就隐隐比耶律觀音勝出一籌。

二人這一日明争暗鬥後,只見仆役親兵們人來人往,前去搭建新的帳篷。她們心裏暗驚,看這布置,看那些拿出去的裝飾品,明顯是在搭建适合女眷居住地帳篷。二人便各自揣測:莫非是給自己居住的?

但二人又生怕是給對方的,所以想方設法百般打聽,無奈武乞邁如一座沉默的頑鐵,不但不透露半點消息,還禁止她們靠近打聽。

好不容易見到四太子,她們哪裏還忍得住,一起圍上來,親熱地招呼他,伺候她。這些日子,金兀術對誰都和顏悅色,看着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也許是夕陽的關系,她二人滿頭珠翠,穿金戴銀,一個個都那麽漂亮,他心情大好,一揮手:“都來,都來陪本太子喝幾杯。”

貌似是一場盛大的家宴,四太子府的主要幾名侍妾都參加了,加上王君華和耶律觀音,一共十來人。仆從一盤盤端上來豐盛的野味,照例是宋金遼三國混雜的飲食,衆人大吃大喝,席間,金兀術興起,見耶律觀音一身遼國女子薄紗裙,指着她說:“你跳一曲為本太子助酒興。”

耶律觀音聞言暗喜,立刻起來,擺了腰肢,跳起一曲昔日四太子喜歡的舞蹈。幾名樂妓合樂,曲調舞姿都是昔日柔糜的遼國貴族風情,她知道四太子喜好這種風雅,就更加賣力。

王君華在一邊看得牙癢癢,恨不得沖過去掐斷她的風騷的腰肢。這是她遜色于耶律觀音的地方,這些年養尊處優,作為宰相夫人,她是歌舞的欣賞者,可是,如今才後悔,自己明知四太子風雅,為何不早做準備,也練好歌舞迎合他?

金兀術手打節拍,笑着問她:“王氏,你不喜遼國歌舞?”

她強作笑臉:“喜歡,耶律娘子跳得甚好。”

這時,一曲終了,耶律觀音袅娜地挺着腰肢過來,金兀術将一杯酒遞到她嘴邊,耶律觀音紅唇一張,喝下滿杯酒,身子半靠在金兀術懷裏,嬌聲軟語:“多謝四太子。”

王君華幾乎要作嘔,都是生過兩個兒子的殘花敗柳了,還以為自己是二八少女?她笑着遞過去一杯酒:“耶律娘子跳得真好”她俯身,壓低聲音,“該不會是以前的契丹小兵教的吧?”

外人只見她二人情同姐妹,親熱之極,耶律觀音眼裏要冒出火來,一轉眼看到四太子的目光,便笑着,柔聲說:“多謝王娘子的酒,奴家為服侍四太子,但只四太子所好,奴家無不努力演習,以讓四太子愉悅。”

金兀術大樂:“知我者,還是耶律娘子也,好好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