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為後:暴君你等着 - 第 306 章 放寬胸懷

夫妻二人躺下,這一夜,花溶翻來覆去也睡不着。這些日子,她被太後、天薇、高四姐等人輪番洗腦,盡管曾有李易安那番振聾發聩的“子孫”說,但縱是李易安,丈夫也要納妾,心底的防線已經逐漸失守,隐隐地,總覺得自己不讓丈夫納妾,仿佛是一種罪大惡極。如今,見趙德基親自挑選了一名侍妾送來,既有天子威逼,又有太後訓斥,只想,若能令鵬舉有後,納妾就納妾吧。

可是,無論如何被洗腦,心裏只隐隐地疼痛,也不知道到底疼在哪裏,只大睜着眼睛到天明。

盡管頭腦昏沉,也不欲再睡下去,聽得岳鵬舉翻身,立刻随他起床。她剛起床走到門口,卻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夫人,洗臉水和早餐都準備好了。奴家服侍夫人和相公用餐……”

花溶一怔,看着家裏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女子。這時,李巧娘已經親自端着水,走過來,柔聲細語說:“夫人請,岳相公請……”

岳鵬舉去辦公,花溶留在家裏,但見李巧娘十分能幹,裏裏外外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花溶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冷冷看着這個家裏多出來的女人。

但李巧娘卻似渾然不覺,仍舊殷勤地忙裏忙外,仿佛自己一來到這裏就很熟悉。

快到晌午,李巧娘忙完,端一壺熱茶出來,十分殷勤:“夫人,請喝一杯熱茶。”

她如此,花溶倒手足無措,仿佛在別人家裏做客。她心裏的感覺更是不好,還沒說什麽,只見高四姐抱着孩子走過來,李巧娘急忙迎接上去,遞給孩子一塊糖果,并以高四姐的命婦稱號稱呼她:“高孺人安好。”

二人昨日便見了一面,李巧娘乖巧聰明,很快贏得高四姐的好感。高四姐熟悉岳鵬舉夫妻的習性,便将二人的情況詳細向她交代,是以她才會如此迅速了解情況。

花溶也招呼一聲,李巧娘十分乖巧:“二位夫人先聊着,奴家去拿些茶點。”

她退下,高四姐才壓低了聲音:“岳夫人,你不妨放寬胸懷。”她和花溶熟識,又曾替花岳二人成親大肆操辦,花溶跟她的交情很好,聽她此語,雖心裏不舒服,便知她是好意,只說:“多謝高四姐費心。”

高四姐又說:“奴家看這李姓女子性格溫順,勤快賢淑,伏低做小,夫人但為鵬舉後代着想。只要生了孩子,便歸于夫人名下。鵬舉性情,你也知道,重情重義,絕不會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新歡舊愛,這該如何說起?

花溶只慢慢說:“只是鵬舉性子,也不知他願不願意……”

高四姐輕笑一聲:“昨夜,奴家還和張弦商議,說岳相公癡情專一。但子女後代關系到人倫大義,不得不為祖宗考慮。岳相公是嚴肅之人,又和夫人歷經艱辛,想必不會輕易接受其他女子,所以,還得岳夫人多多費心……”

“我可如何費心?”

“夫人得多替他們創造機會,增加岳相公對巧娘的好感。否則,以他的脾氣,要何時才能圓房?”

花溶心裏一陣慌亂,心想,這是要鵬舉和李巧娘圓房?她這才想起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這個女子住到自己家裏,圓房就成了一個十分緊迫的問題,如果不圓房,如何能生下孩子?不可能家裏多了個女子,天天做家務就能生出孩子的。

可是,要如何才能令鵬舉跟她圓房?而自己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鵬舉跟別個女子圓房?

高四姐但見她沉默不語,輕嘆一聲:“岳相公性子專一,必是不允。如果夫人能有一男半女,你二人真不失為神仙眷屬……”

可是,沒有一男半女,所以就是柴米夫妻了。

花溶自言自語說:“難道還要我幫他同其他女子圓房?”這話她只是想着,不曾說出來。再看高四姐,但見她一派溫柔的背後,忽覺其面目十分可憎。又想起太後、天薇等,無不覺得面目可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湧起如此可怕的想法,但覺四面楚歌,家裏甚至住進了其他女子,自己還得強裝笑臉,想着如何讓丈夫喜歡上那個女人,真正和她圓房,生下子子孫孫,如此,才能成就自己賢妻的美名和美德。

她見高四姐目光殷切,只點點頭說:“我會想法的。”

高四姐聽得如此,大喜過望,誠摯說:“奴家跟你夫妻二人交好,唯一遺憾便是擔心忠良絕後。如今見夫人如此賢德,便知上天護佑忠良,終不叫其絕後……”

自己醋妒便是讓忠良絕後——如此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花溶但覺呼吸艱難,什麽都說不出來,此時,李巧娘已經端着茶點出來,逗弄着小孩子。

日複一日,花溶才發現家裏多了一個女人後帶來的巨大變故。李巧娘善烹饪,每天能換着花樣做飯,三五天不會重複,簡單的飯菜到了她手裏,變得那麽可口。她善于溝通和交際,不到半月,便和周圍的将領眷屬,尤其是岳鵬舉極其親信的那些将領的眷屬關系十分緊密,深受她們的歡迎。她手巧,能繡花,做出的鞋子花樣成為婦女們效仿的對象。眷屬們私下裏,都已經認定她是岳鵬舉的如夫人,知道花溶不曾生育,日後,她若生下兒子,母憑子貴,雖不說取代花溶地位,但受丈夫寵愛是必然的。當時,将領三妻四妾非常尋常,即便是軍中這些有功名的将領,也大多有侍妾,因此,衆人對李巧娘便分外青睐。

李巧娘自己卻并不以此驕矜,她如第一日來時一般着意服侍花溶夫妻,小心讨好,從不逾越半步,把自己處于一個奴婢的地位。

起初,岳鵬舉常常在外公安,晚上回家有妻子陪伴,并未意識到家裏發生了多大的變故。直到有一****早歸,聽得一陣琴聲。他被這琴聲吸引,走近了,卻是李巧娘在彈琵琶,琴音如泣如訴。

李巧娘見到他,立刻放下琵琶行禮:“相公回來了。”

岳鵬舉問:“夫人呢?”

“夫人外出,還未回來。相公可是要用餐?奴家馬上送來。”

“不,我等夫人一起用餐。”

孤男寡女,岳鵬舉很少和女子獨處,不欲多說,便回客廳裏坐下,李巧娘已經适時捧上了香茗,又拿出一碟茶點:“這是奴家親手所做,相公請品嘗。”

岳鵬舉一嘗,但覺美味無比,贊道:“甚好。”

李巧娘微笑着:“多謝相公誇獎。”

她見岳鵬舉一卷在握,要看書,立刻去點了蠟燭點亮。她點的是一根大蠟燭,岳鵬舉皺眉,她立刻解釋說:“奴家見光線黯淡,怕相公損傷眼睛。”

岳鵬舉這才說:“多謝小娘子顧慮周全。”

他想了想又說:“小娘子青春年少,在我家裏也是浪費。日後,下官當親自為你另選一門親事……”

李巧娘的淚水掉了下來:“岳相公可是嫌棄奴家?”

岳鵬舉但見她淚流滿面,楚楚可憐,急忙說:“小娘子何出此言?”

李巧娘抽泣說:“奴家生平流落,雖是被太後差遣送來。但這些日子受到相公和夫人的厚待,終于有了家的感覺。尤其是夫人,對奴家視為親姐妹,令奴家不勝感激……”

岳鵬舉但聽得她一口一個夫人,又見她楚楚可憐,只好說:“你且留下,日後叫夫人替你留意如意郎君……”

花溶平素都很少和軍中眷屬閑嗑,又見李巧娘取代了自己,俨然成了岳鵬舉如夫人在一衆眷屬中穿梭,如此,她更是不願露面,聽她們暢談子女心得和三妻四妾的争鬥,閑着無事,便一個人常去洞庭湖邊查看形勢。

傍晚之後,一抹夕陽倒影水裏,但覺廣袤無邊的洞庭湖煙波浩渺,忽然想起杜甫的詩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才驚嘆,杜甫的一字一句那麽精妙,不親自到洞庭,決不能領略詩句的美妙意境。

她沉溺于這樣的美景,完全忘記了煩憂,直到天色黑下來,方才想起自己還要回家——回去面對身為女子才有的無窮無盡的煩惱——不能生兒育女的煩惱。

她騎着馬,也不加速,只慢慢地往前走,想起陸文龍,心裏更是悵然。

“家”橫在面前,她下馬,将馬交給看管的馬夫,慢慢走進去。她聽得屋子裏傳來歡聲笑語,就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門口,發現門是開着的,李巧娘一身淡紅衣衫,伸出素手,正在用剪刀挑剪蠟燭的芯子。而她的身邊,岳鵬舉正握着一卷兵書。

好一幅紅袖添香夜讀書。

心裏湧起一股無法抑制的醋妒之意,忽然想起,自己這樣晚歸的時候,鵬舉,他不知是從某一天起,并不出來接自己了。

也許,他認為這裏是軍營,很安全,用不着出來接了?

她默默地站在門口,心裏苦得如剛撕破了一個苦膽。

好一會兒,岳鵬舉擡頭,見妻子站在門口,立刻站起身,笑道:“十七姐回來了?我等你吃飯呢,好餓……”

他立即出來拉了妻子的手就去飯桌旁坐下,李巧娘也急忙說:“奴家立刻準備飯菜。”

花溶強作笑臉,在丈夫對面坐下。

岳鵬舉見她笑意盈盈,就問:“你今日去哪裏了?”

“去看了洞庭美景。如果沒有楊麽等水賊,真是個神仙洞府,富饒美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