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啊？”
蘇行遠很汗顏的撫額嘆了聲,“木木，你怎麽又走神了。”
“……”
林木終于也發現了,她确實很愛走神。
蘇行遠汗了一萬遍。林木木從來都走神得這麽虛無缥缈，沒有征兆，真心很令人頭疼。
在這個時候，站在蘇行遠身後的田衛很不合時宜的打了個飽嗝，嚴重地殺傷了蘇行遠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好氣氛。
蘇行遠黑着臉，回頭,秒了一眼田衛。
田衛迅速低頭，很乖地迅速地退散到了街角一端。面朝紅磚牆，田衛哀怨地想，率先破壞氣氛的不是他呀,明明是已經走神了的木木小姐，為什麽少爺要把這筆賬算到他頭上。
将無限哀愁悶在肚子裏的田衛登時散發出滔天怨氣。
蘇行遠低頭，看看林木手上勾着的幾包藥，問：“生病了？”
林木擡手，晃晃指頭上勾着的那幾包藥，“這個？沒有啊，薛明軒受傷了，我幫他出來抓藥。”
薛明軒這三個字從林木的嘴巴裏一蹦跶出來，蘇行遠美美的桃花眼立即成了倒三角的三白眼。
蘇行遠跳腳怒罵道：“他們薛家不是很多下人嗎？怎麽不差遣那些下人出來抓藥，反倒叫你出來了？啊？？？哼！！！！！”
看着突然之間炸開的蘇行遠，林木一跳三丈遠，趕忙擺手撲滅他頭頂那突然燃起的不知為何而來的怨恨火焰，“不是拉，不是他們差遣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抓藥的。”林木解釋道。
“嗯？”蘇狐貍湊近林木，“你說什麽？”
林木怔了怔，仔細想了想剛剛自己說的話裏的每一個字，确認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之後，重複道：“我自己要出來抓藥的，不是被人差遣來的拉。”看着蘇行遠頭頂的火焰瞬間熄滅，他的眼中，憤怒立時消散後有些恍然失神的模樣，林木側頭過來問：“又怎麽了？”
蘇狐貍将眼神瞥向一旁，幽幽說了句：“沒什麽。”
林木看看他，低頭看看手上的藥，再看看他依然不願意轉過來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鼓鼓勇氣，背手将那一溜幫薛明軒拿的藥藏在身後，林木深吸一口氣，圓瞪着眼認真說：“蘇森森，我有話要對你說。”
難得聽到林木會用這麽認真的語氣說話，蘇狐貍疑惑着回過頭來。
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林木定定看着蘇狐貍的眼睛，下定決心，再次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我跟薛明軒……”
“四少夫人。”突然而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林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 =|||
林木瞬間挫敗。
她很想連貫着跟蘇行遠說，她和薛明軒是契約婚姻來的，其實，她很想去黑潭寨看看那滿峽谷的秋海棠。
算是，……想要表個态吧。
可是！！！
這位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過來向她打招呼的人是誰？！！！
啊！啊！！啊！！！
林木好想拍死他！！！！
蘇狐貍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惡狠狠朝那來人看去，卻見那人淡定從容地掃了他一眼，轉頭向林木道：“聽說薛四少爺為了緝拿吳家滅門慘案的真兇而受傷了，王爺挂心着，想要請四少夫人上去坐坐，關心一下薛四少爺恢複得怎麽樣。”
王爺？
林木心裏頭嘀咕了好一陣子，終于想起來，眼前這個有幾分面熟的人是誰。
這不就是很多天之前，薛明軒帶着自己逛京都夜市的那晚碰上的那個四王爺的侍衛嘛。好像想起來泰安公主叫他什麽來着，恩，是叫千河。
所以，他口中所說的王爺，八成就是四王爺了。
林木順着他的眼神擡頭望去，看見二樓上臨街而坐的四王爺面色陰沉地朝她點了個頭。
對這個人沒什麽眼緣，林木不想跟他聊，于是推脫着跟千河說：“薛明軒前些天一直昏迷着，今天總算是醒來了，再過幾天應該好得差不多了。應該沒什麽事情了，謝謝王爺挂心。”
千河見她一副想要趕緊走的樣子，于是肅穆道：“四少夫人，王爺在樓上等着呢，随小人上去坐坐吧。”
林木兜手在千河面前晃了晃，“薛明軒等着我拿藥回去喝呢。”
千河堅持，“不會耽誤太久時間。”
蘇行遠站在一旁半天，見沒自己什麽事，這兩個人的話題又全是跟薛明軒有關，越聽越火冒三丈，“人家都已經擺明了不想上去坐，你們關心人關心得這麽沒禮貌的？”
千河像是沒有聽見蘇行遠說什麽，聲音柔和下來，對林木說：“王爺只是想要關心一下薛四少爺的傷勢，四少夫人可否幫這個小忙？”
難得有人這麽忽略自己的，再加上他還一再想要逼林木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蘇行遠很不高興。很不高興的結果是他蘇行遠狐貍眼一橫，撩起袖子準備跟幹架，翻袖子的時候被林木擋了下來。“蘇森森，我還是去上面坐坐吧，畢竟人家也是好心。”
蘇狐貍袖子撩了一半，卡在原地，不撩尴尬，撩了沒勁。
想着林木剛剛似乎有番說話被耽擱了下來，蘇行遠朝那打斷他們談話的人白了一眼，語氣溫柔地湊近林木：“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林木想想，覺得在蘇狐貍面前大肆聊薛明軒的事情不大好，因為光薛明軒這個名字就常常足夠将蘇行遠氣得頭頂生煙。
所以林木搖搖頭，說：“沒什麽事的拉，我跟他聊聊就下來。”
蘇行遠點點頭，“那，要不然我就在這裏等你？”
蘇行遠主要是直覺感到，林木剛剛那被人打岔了的話，差不離是他一直等待着想要聽的。只是現在這個氣氛也不好繼續說，那就等她下來了，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氣氛好點了再說吧。
林木想想，點點頭說：“好吧，你等等我。”然後就跟着千河上樓去了。
四王爺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坐到對面的位置上，林木将勾着的那一溜藥包放上桌，扯了凳子坐下去。
“還沒吃午飯吧。”四王爺問。
林木點點頭。
“那要不吃點東西，邊吃邊聊。”四王爺提議。
站在他身後的千河大步走去幾桌之外的店小二那，吩咐幾句後，一套碟碗便迅速擺在了林木的面前。
林木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本來就是想着說幾句就走的，林木不想在這裏吃午飯。一是對着這個沒有什麽好感的四王爺沒什麽胃口，二是蘇狐貍還在底下等着呢，她也不想耽誤太多時間。
正在這時，上了一盤熱騰騰的素金肚，四王爺扯了雙筷子夾到林木的碗裏，柔聲道：“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林木覺得這個四王爺極度詭異。
過分消瘦的臉頰微微凹下去，加上那雙淩厲清冷的雙眸，讓人不禁想要萬分疏離。
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又是柔柔的，說完了之後嘴角微微有些上揚，似乎努力想要抽起一絲笑意，可是無奈神情一概的凝重，所以怎麽也令人溫暖不起來。
林木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看着那好心夾到碗裏來的一筷子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喜歡吃這個？”四王爺問。
“呃……之前沒吃過，”林木猶猶豫豫地拿起筷子，“那，我試一下吧。”總覺得過分拒絕人家的好意不太好。
大略講了一下薛明軒的身體情況以及薛明軒是怎麽受傷的，林木覺得自己能說的差不多都說完了的時候，她發現了一個奇妙的問題。
這個四王爺顯然對薛明軒的事情并不是特別關心。
剛剛林木說話的時候，他只是輕描淡寫的點點頭，眸子裏的光卻一直緊緊盯着林木的眼角眉梢不斷打量。
林木逐漸窘迫起來。想着放下筷子走了算了，卻不想四王爺話鋒一轉，“我記得你說，你的老家是向蘭城？”
“啊？”話題轉得太快，林木一時間沒有跟上節奏，“呃，是。向蘭城。”
四王爺的目光逐漸爍爍如火，“你跟我的一位故人長得真的很像。”
“哦。”那次在夜市裏遇到四王爺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來着，此刻，看着在樓下不耐煩晃蕩着的蘇狐貍，林木沒有興趣跟四王爺打趣讨論自己像的究竟是誰。
“你母親叫什麽名字？”四王爺的話題再次陡然一轉。
林木一愣。
好熟悉的問題。
之前薛老爺也這麽問過。不過當時她表示不知道，後來薛老爺也就沒有再問過了。
只是那次被泰安公主嘲笑了一下，林木覺得自己确實應該狠狠想一想老娘的全名，想了好多天，她終于從渺遠的記憶裏找到一絲線索。
“馮玉瑩。”愣神過後，林木幾乎脫口而出。
這個名字是她和老娘在向蘭城呆了那一晚後，老爹怒氣沖沖地堵在盤龍寨前大聲呵斥呼哧呼哧爬山而來的老娘道：“馮玉瑩，你這一晚上帶着木木死哪去了？！！！”
……馮玉瑩……
四王爺側頭，朝樓下看去。那個勾着一溜藥包的少女蹑手蹑腳走到一個少年身後，突然狠狠一推，将那少年趔趄推得往前幾步險些栽倒在地。
少女的聲音朗朗笑開，化入京都初秋的涼風中。
他就知道，如此相似必然有問題。
四王爺閉上眼睛，思緒茫茫回到了三十幾年前。
狼煙灼燒過後的大地，屍橫遍野。
他緊了緊手上的缰繩，胯/下鐵馬緩步朝前走去。
那裏，站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鮮紅如血的衣衫，一雙水靈剔透的大眼睛裏滿是仇恨的光。
……
“你叫什麽名字？”
“馮玉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