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31 章 ☆、風格

“不要拖我後腿!!!!”方才還飛揚跋扈着的蘇行遠被氣得直跺腳,拼了命的往前沖。

拖住他的田衛怎麽也剎不住他的腳步,地上于是除了蘇行遠深深淺淺的腳印,還有兩條田衛雙腳劃出的長且寬的痕跡。

“少爺,”田衛道,“這包在雞外面的黃土雖然掉了,但裏面的雞還是雞啊,能吃的。”

蘇行遠尋思一想,田衛的提議頗有道理,于是剎住腳步停了下來。

田衛打鐵趁熱道:“少爺,等到了黑潭寨,我把這雞好好清理清理,絕對看不出來髒過。”

蘇行遠點頭。

田衛終于松了一口氣。突然,“砵”地一聲響,腦門上被蘇行遠的手指一叩,腫起了一個大包。

“哇,少爺,你幹什麽?”

蘇行遠說:“你要死啊,自報家門幹什麽?被他聽見了!……這回,可是非要殺人滅口不可了。”

田衛聽了,額頭冷汗直流,“少爺,趕緊回去吧,回了寨子,寨主和夫人都會幫你擔待。可是如果我們在外面被抓了的話,孤立無援吶。”

蘇行遠恨恨道:“你家少爺我有那麽冷血嗎?不過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小子,你叫什麽名字?”蘇行遠問那白衣少年,卻見他閉目養神起來。

“你……!!”蘇行遠正生着氣,田衛牽馬走了幾步,見蘇行遠沒有跟上來,于是催促,“少爺,快點。”

蘇行遠走的時候不忘再對那個叫泰安的公主囑托一番,公主興高采烈地點點頭,說:“你得抓緊腳步趕快跑,過幾天我就跑去黑潭寨找你玩。”

蘇行遠呵呵笑着沒吭聲,朝她揮揮手,便翻身上馬同田衛遠去了。

白衣少年閉目倒吊在樹林路口的那顆樹上,微風徐徐,林中樹葉沙沙作響,他也随着那風微微晃了晃。

泰安公主盤腿坐在旁邊,巴巴望着他。

整個世界安安靜靜,泰安公主突然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薛明軒張開眼睛看看她,卻依然一言不發。

“謝謝你救我。”被這少年看得越久,泰安公主便越覺得自己對他很是歉意。

要不是覺得自己被蘇行遠綁了,覺得她泰安有危險,這白衣少年怎麽會立即停下來,甘心自縛手腳來換取她的安全。

結果,她泰安居然是為了讓蘇行遠不被逮住,而配合演了一出好戲。

靜下來想想,泰安公主覺得自己剛剛對蘇行遠說的那句“我演技是不是很好?”的時候,這白衣少年聽了應該很難受吧。

于是,她決定道歉。

白衣少年道:“公主有自己的選擇。”

泰安公主眨巴眨巴大眼睛,“你會跟我說話,就證明不生我氣了吧。”

白衣少年含混不清地哼了一聲。

泰安公主于是舊問重提,“你叫什麽名字啊?”

白衣少年說,“薛明軒。”

“薛明軒,我問你一個問題哈。”

“恩。”

“剛剛幹嘛把自己綁得那麽紮實啊?”顯然,泰安公主對薛明軒剛剛的實誠舉動,也如蘇行遠一般的理解不了。”

薛明軒定定看着泰安公主,但那眼神似乎又不是看着她,而是看到了她背後的遙遠的某一個人。

“不容易相信別人的人,才更需要真誠的對待。”薛明軒說。

泰安公主歪歪腦袋,不太明白薛明軒話裏的意思,愈發覺得這個人稀奇古怪。

于是換個話題,泰安公主指着地上的那柄尚未開鋒的長劍,“你的劍都沒有開鋒的,怎麽能打得贏別人呀。”

泰安公主的本意是想說,如果薛明軒拿的是把開了鋒的利劍,興許不用等到她演戲,就已經迅速的傷了蘇行遠,迅速的抓了他。

結果不知怎麽的,話一出口就完全不是那麽個意思了。

薛明軒說:“我不想帶着一把随時可能傷到人的劍。”

泰安公主還想跟他聊點什麽,卻張張嘴,想不起來還能和這個叫薛明軒的少年說些什麽。

于是,她扭頭朝着城門的方向望去。

薛明軒又重新閉目養神起來。

蘇行遠。

黑潭寨。

即使你跑得再快再遠,也逃不了朝廷的追捕。

兩年前的事情不會重演,你的玩笑鬧得洛國人人皆知,皇上也不會放過你。

薛明軒讨厭蘇行遠。

不僅讨厭他以玩鬧為借口,連累無辜者的性命,更讨厭他如此的善于玩弄人心,以致于令薛明軒想起了迦南城的某個人。

兩年前,替蘇行遠辦了假戶籍的縣令被判斬立決。

兩年後的今天,薛明軒聽到鄭宇說,皇上在震怒之下,已經下令将迦葉城的縣令滿門抄斬。

鄭宇說:“迦葉城那縣令,聽說一家老小十幾個人吶。”

……

雖然這蘇行遠沒有親手殺過人,但這麽多條人命卻即将因為他的玩笑而死。

所以,薛明軒絕對不可能放過蘇行遠,這個用惡作劇致十幾人于死地的纨绔少年。

好幾個時辰過後,風中突然聽到了遙遙而來的馬蹄聲。

薛明軒聞聲看去,鄭宇跟在他父親身後策馬而來。

遠遠見到一個人倒吊着,一行追捕逃逸武狀元的官兵趕了過來。

率先趕到的鄭宇飛身下馬,驚訝走來,“薛明軒,你這是個什麽情況。”

盤腿坐在地上的泰安公主鼓鼓眼,“為了救我。”

時任兵部侍郎的鄭宇他爹——鄭躍循聲看去,吓了一跳,“公主,你怎麽在這?”

泰安公主有些犯困,揉揉眼皮道:“你管得着嗎。”

鄭宇瞧瞧這泰安公主登時便歪了嘴。

将薛明軒小心放下來,鄭宇邊解着他手腳上的死結邊說道:“救人救得這麽難看,不像你風格啊。”

薛明軒揉揉手腕,“怎麽那麽晚。”

“很快了好不好,”鄭宇說,“你薛大爺那書童太不醒目了,說找我找不到。怎麽會找不到呢?我正大張旗鼓的找着那假戶籍的武狀元呢。…”

趴在薛家門欄上的青書打了個大噴嚏,青白的臉上鼓着雙疲憊不堪的大眼睛,有氣無力的喃喃自語道:“哪個天殺的在說我壞話……”

找鄭宇找了一整天,結果卻是循着鄭宇找逃逸武狀元的線路,一直蹦搭在他身後一整天。

在青書即将氣絕身亡的時候,将京都翻了一整遍的鄭宇終于在氣急敗壞的折返中發現了他。

“找我?”

“恩。…我家少爺讓我告訴你,那人出城了。”

“什麽時候的事?”

“幾個時辰前。”

鄭宇的劍眉抽動,憋了好半天沒憋住氣,沖青書咆哮起來:“怎麽不早點說!這幾個時辰你去哪了?”

青書哀怨道:“不就是在追你嗎?你行蹤詭異莫測啊!”

鄭宇眼一橫,下令:“打!”

青書慌忙抱頭。

吆喝聲,拳打腳踢聲不絕于耳,青書奇怪地擡頭望去,看見一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魁梧漢子,正哆嗦着接受衆官兵的再一次拳腳相加。

青書奇怪。

鄭宇解釋,“那逃跑武狀元找來的替死鬼,剛剛花天酒地着呢,抓他的時候想逃跑,被我親自打了一頓。”

拳腳果然很無眼。

青書覺得這替死鬼悲催,順便感嘆自己不是鄭宇的眼中釘。

連替死鬼都打成了黑熊樣,本人出現的話,下場該會何等凄涼。

鄭宇一撈手,匆匆勾着青書的後領跑去跟他老爹彙合,邊走邊劍眉一凜,碎嘴起來,“你說那人是什麽貨色,我和他最後對決時,雙方拼盡全力打個你死我活,雖然我傷重他傷得輕,但這武狀元的位怎麽說也是好不容易奪來的啊。他不主動承認,大家怎麽知道他是辦了個假戶籍來考的?不要官位,不要錢財,莫非三番兩次上京,只是為了尋個開心。……喂,我說你,怎麽跟你家薛大少爺一樣,不喜歡吭氣呢?”

鄭宇奇怪回頭,于是看見青書早已癱軟在地,被他拖着走了數十米。

青書頂着不斷轉動層層圓圈的陀螺眼珠子,暈乎乎地瞎哼哼。

鄭宇昂聲叫到,“來個人送他回薛府。”

頓時噌噌蹦出好多人,積極踴躍的要去送青書。

要知道,今天一天可還沒找着機會吃個飯呢。

饑腸辘辘不要緊,要緊的是,被這個愛崗敬業的鄭大人寶貝兒子,逮着誰是在工作崗位上餓暈的,那可是少不得一兩頓抽。

“好,就你。”鄭宇點了隊伍中一個骨瘦如柴的兵士道,“你,去送他,順便吃個飯填填肚子。”

難得鄭小哥如此體查民情,瘦骨嶙峋的兵士樂開了花。

可還沒笑夠三秒鐘,鄭小哥繼續說了,“其他人随我押這武狀元找來的替死鬼——朝廷尋了一年半的采花大盜,去衙門領賞去。”

沒能搶到送青書回薛家這份差事的衆人于是笑壞了。

這年頭,最實在的還是銀子啊。

于是,瘦不隆冬的兵士十分憤懑地将青書抛在薛家門口,顧不得喊個人出來接應再也爬不動的青書,便馬上的開溜了。

開溜前,那兵士還鄭重地雙手合十跟菩薩許願,希望能趕在大夥分銀子前出現。

……

阿嚏。

門欄上趴着的青書,又打了個大噴嚏後,奄奄一息的呢喃:“喂,來個誰啊,把我弄進去啊。”

京都酒樓中,瘦骨嶙峋的兵士歪嘴大罵:“他媽的臭書童,今個兒倒黴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