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蝶韻坐在宅院中的階梯上,看着天邊月色。不管世事如何變幻,天不變,月依舊,枉斷人間。
“筠兒……哦不,公主殿下……”雲茳踱步走近看着面前紫衫少女,經過了這麽多事,她的眼中依舊是澄澈如水的。雲茳一時間有些急促。
“雲茳哥哥,還是叫我筠兒吧。”蝶韻淺笑開口,“我喜歡聽你這麽叫我。”
“恩。”雲茳應道。看着蝶韻嘴角的淺笑,眼中不由一緊,為什麽明明是笑,卻看起來讓人這樣的……心疼呢?
“微臣,先告退了。”雲茳不由轉身,不忍再看。總覺得出宮後的筠舞,變成了采風蝶韻的筠舞,這樣的孤獨。
“雲茳!”蝶韻起身拉住他的衣袖,“能陪我坐坐麽?”
看着那雙清澈眼眸中逐漸濕潤的神色,雲茳不忍,也不可能會去拒絕。
月光把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地,直映入回廊另一側的牆壁上。
“雲茳,你說世事繁蕪,變化無常,人究竟如何,才能掌握自己呢?”筠舞看着天邊皎月,幽幽的問道。
“你……想起他了……是麽?”短短幾個字,雲茳心口卻越加的煩悶,明明知道答案,何必再問呢。
筠舞聽到這句話,忽的怔住了。轉而仿佛自言自語的念道:“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只是,我如何舍得,今生不與他相逢呢?”
當年,在花叢中跳舞時一身的白舞裙,他替兄長傳話時她不及收步,便要傾倒,他急忙扶住,他的手,隔了自己的衣袖,不碰到自己一分。後來宴會上的一曲驚鴻,看着他眼中的驚奇,心中不知不覺卻泛起了漣漪,然後,他兄長的無禮,他眼中的厭惡和憤怒,卻讓自己意外地滿足。當年逃婚,一半是看不上祈新,另一半,是不是為了他呢?要不然,為什麽千裏迢迢來到雪沐呢?昏倒在雪沐王宮門外被他救起,那是她第一次沒有帶面紗與他相見,見到的一瞬間,天上人間。後來的相伴,雖然知道他出兵毀掉了采風,卻是恨不起來,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吧。他父親一紙诏書,不攻下采風不得即位,他又能如何選擇呢?
而今,那些不過都是往昔罷了。相伴的三年,他都不曾認出自己,她也不曾提起。若是當時告訴你,你在簽下攻破采風城的軍令時,會不會有一絲猶豫呢?
他日日找着熟悉的身影,卻為什麽不看看身邊的自己呢?一直以為,他真的愛上了公皙依漣,直至今日卻知道個中緣由,是怎樣的嘲諷?
蝶韻再嘆,此時,能說什麽呢?
“筠兒,早知今日,早知你是采風公主……我……”雲茳一時語塞。
早知有如何?能為了她違抗父命,不助采風?可采風畢竟是她的家,他的國!能帶她遠走高飛離開傷心地?可這無盡的思戀又如何放手呢?
“我沒事。”蝶韻收回追随月光的目光,看着雲茳,“白天颛孫叔叔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不過,他年若采風真的複國,你就是下一個王!”
白日裏,颛孫行聽說蝶韻和雲茳的婚事,一時百般高興,要為兩人重新舉辦婚禮,讓雲茳真正成為采風驸馬。萬俟樊老爺子只說當時是權宜行事,雲茳與蝶韻并不是夫妻,此事暫時擱罷。
“不,筠兒。”雲茳正色道,“你是采風皇室正統,況且,依你之才之謀,這些年我,也識得一二,你比男子絲毫不差,不知羞煞多少須眉!你為王,天經地義,而我,自當終身守護!”說罷,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什麽非分妄求的……”
蝶韻看着雲茳堅毅的神情,心中不由一暖,眼中沁出淚來:“我知道……可是,有些事,還是要做的。”
是啊,若是采風複國成功,祈霄必死。若他一死,自己,有當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