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豔太子不過期 - 第 79 章 溫泉裏的五毒熒彩蟲

路迪仍然是笑着,那是專屬于少年的笑,純真可愛,不含一絲雜質。他在夜色裏拍着胸脯說道,像個大男人,“不怕,有我呢!”

莫憶蒼總是覺得累,其實她哪裏也不想去,唯一能讓她想要出門的事,便是在夜裏呆呆地望着燈火闌珊的烨城出神,一待就是大半夜,而且也只是有時候而已。

去不去哪,對她都沒有區別,她只是想躲起來,不想讓那些痛苦的事再找到自己。

見莫憶蒼半天也沒有動靜,路迪有些不甘心,他拉了拉她的袖子,把她從是失神中喚了回來,“憶蒼姐姐,去吧去吧。”

莫憶蒼最終拗不過他,只得點點頭答應了他。

原來,是林之深處。

這裏有一處山泉,水流從高處的罅隙裏流出,緩緩傾斜,細長細長,落在深深的池裏,仿佛是一匹從天而降的白綢,四周團着白氣,籠罩在林木之間,好似仙境。

莫憶蒼走近冒着白氣的池塘,池水碧綠,看不見底,只覺得朦胧,周圍的白起有些暖暖,她将手試探性地放入池底,這水,竟然是溫的,溫度比皮膚稍微熱一些,滑過手心,異常的舒服。

這竟然是一處溫泉!

莫憶蒼轉身驚喜地看着路迪,路迪也正看着莫憶蒼,她臉上終于露出了笑,這笑,沒有強迫,沒有牽強,是真正的開心。

路迪也跟着笑了起來,他上前捧起一把水,撒向莫憶蒼,然後迅速地跑了開來,邊跑邊喊,“憶蒼姐姐,你洗洗,我在前面替你守着。”

原來,路迪是這個意思。

好些天了,她都沒有洗澡了,原本她都已經忘記了這回事。低頭朝池裏一看,邋裏邋遢的一個女人目瞪口呆着,看着看着都覺得身上開始癢了起來,莫憶蒼笑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便成了這副樣子了?

褪掉身上髒得已經變了色的衣裳,她緩緩走入池裏,瞬間,一股暖流溫暖了她的血液。好久沒有這般放松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蘊含着一股溫濕的感覺,花與草的香味萦繞在鼻尖,莫憶蒼将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裏,好暖好暖啊……

淅瀝瀝地水傾瀉而下的聲音,仿佛沖去了她所有的不美好。

呼啦啦,莫憶蒼從水裏鑽了出來,她喘着氣,實在是憋不住了,溫熱的水從她的臉上劃過,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輕松,她開始用手擦拭着身上的污垢,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緩緩撫摸手臂上的傷口,有厚厚的一層突起,白布被水浸過後有些透明,隐隐看出有些紫黑色,似乎已經是結痂了。莫憶蒼咬牙,用了用力,将纏住手臂的白布扯了開來,刺啦一聲,一條醒目的傷口印在了眼前,白布将粘着的血痂也撕了起來,手臂上露出未長好的肉芽,還有些許血絲,可是,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蜿蜒曲折,傷口像是條螞蝗吸附在整整半條手臂上,莫憶蒼将手沉入了水裏,不願意再去看猙獰的傷口,可是一閉上眼睛,那日莫錦歌怨恨地眼神又猛地跳進了腦海。莫憶蒼只得把眼睛睜大大的,想盡力轉移自己的思想。

忽閃忽閃的,隐隐地水裏有熒光在閃亮,像是螢火蟲一般,可是,這水裏怎麽會有螢火蟲呢?莫憶蒼眯起了眼睛,細細望去,不知不覺地向那熒光走去。突然間,那螢火又不見了,仿佛是幻覺一般。莫憶蒼晃了晃頭,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那熒光竟然真真切切地又出現了,而且正緩緩地向自己靠近,一閃一閃,忽明忽現。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與她共處一個溫泉水池裏,初夏的季節,莫憶蒼打了一個寒戰,一絲寒意漸漸從背後升起。覺察到不對勁後,莫憶蒼連忙扯過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去,她時刻準備着逃走,可是好奇心又使得自己忍不住想去探個究竟。

爬上岸,濕濕的身子有些冷,莫憶蒼顧不上擦幹,胡亂地把衣服披在了身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微弱的熒光。熒光漸漸地近了,那熒光竟然是一只極細蟲子,像蚯蚓一般,它全身通明剔透,體內包裹着有一條細線,光便是從細線處發出的。待到近些的地方,莫憶蒼才看清,那熒光竟然是五彩混在一起的,赤黃綠藍紫,發着幽幽詭異的光……

五毒螢彩蟲!

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由于母親的緣故,她也讀過許多奇門邪書,書中記載着,這五毒螢彩蟲早已滅絕,千百年內都已經沒有現世了。

這五毒螢彩蟲雖然聽起來像是至真至純的毒蟲,其實它本身是沒有毒的,只是善喜血液,一般生活在濕熱潮濕的地方。

這個毒,是因為不同于其他蟲類産卵繁殖,它們是與蚯蚓一樣,将自己分裂,才能由一只變成兩只,從而兩只經過長時間的成長,再分裂成四只。

要知道,五毒螢彩蟲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為了擴充自己的族群,就會将自己硬生生撕裂。相比起其他蟲類的繁衍,它們這種繁衍方法是十分決裂狠毒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生物都是自私的,它們的記憶是短暫的,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分裂而成的幼蟲會在失去記憶後相互殘殺,吸取其他幼蟲的養料活下去,那時候它們根本就不起自己原本就是一個個體,拼命的厮殺最終只會導致兩個結果,逃離或者死亡。這也是它們會漸漸消失的原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它們只是因為擁有的記憶太短,才會這般殘忍吧,那麽人呢,人擁有那麽長的記憶能力,卻仍然還是那麽的絕情絕義。

莫憶蒼晃了晃頭,為什麽越是拼命想忘記,回憶越是根深蒂固呢?而自己真正想記住的,卻又總是忘記。她真的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莫憶蒼直直地盯着在水裏忽明忽暗的蟲子,它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只要是蟲,都可以做蠱,這是母親告訴自己的。

而五毒螢彩蟲卻不一樣,它根本不需要做蠱蟲來養,它這種天生自相殘殺的習性就已經成為了天然的蠱蟲。

莫憶蒼見那只五毒螢彩蟲漸漸地已經游到了池邊,在自己剛剛泡過的地方不停地打圈,不再游走,莫憶蒼這才恍然大悟,剛才自己手臂上有血滲出,那五毒螢彩蟲是聞到了血腥味過來的。

莫憶蒼嘴角揚起一絲笑,她用手輕輕地将那只五毒螢彩蟲舀起,她決定,制一支蠱,有生以來,第一支蠱。

換顏蠱。

蠱蟲,是要養在瓷罐裏的,這樣它才能自然生成,養成一支蠱蟲該有的習性,而蠱蟲在孕育自身的力量時,它的毒氣會扭曲掉它周圍的一切,瓷制品是經過高溫烤瓷過的,不會變形。莫憶蒼在想,若是養在人的身體裏,是不是就會可以改變掉一個人的容顏呢?

而現在,有一只天然的蠱蟲在這裏,根本不需要養其習性,既然無毒,就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放蠱的器皿,吞下五毒螢彩蟲。到時候它一發作,自己便會面目全非,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而這只蠱蟲,只不過是暫時養在身體裏而已,沒有下蠱,也沒放蠱,根本就不會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莫憶蒼覺得還是有可行性的,她太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關于曾經的一切,她一直想要徹底忘掉的。可是驿站裏的這些天,她一直在努力地忘,可無論如何,那些回憶片段像是生了根似地,一閉上眼睛就會在出現在眼前。她想,若是能夠換掉這張與莫錦歌相似的臉,或許她才能跨出成功的第一步。

想到這裏,莫憶蒼沒有絲毫猶豫地張口吞下了那只閃着熒光的蟲。換了這張臉,就是重新開始的第一步吧。

許久,身體都裏沒有一絲反應,或許是一只五毒螢彩蟲,它的力量太小了。莫憶蒼顯得有些失望,她站起身來,正準備在到那池裏尋有沒有另外的五毒螢彩蟲時,路迪卻在遠處喊她了,“憶蒼姐姐,你好了?”

莫憶蒼朝身後望去,路迪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變大,他已經過來了。莫憶蒼只覺得路迪太過莽撞,若是自己還沒有将衣服穿好,不是被他看了個光?雖然她一直覺得路迪還只是個孩子,可是畢竟他也已經十多歲了,莫憶蒼臉上有些不悅,待到路迪走近,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問他,“你如何知道我已經好了?”

路迪雖然聽不出她的語氣,卻從莫憶蒼的神情裏猜出了大概的意思,他臉有些微紅,說話也顯得急促,“憶蒼姐姐,別,別誤會,我沒有偷看的。”

莫憶蒼見路迪這般樣子,心裏突然的難受了,他是個那麽單純的孩子,自己怎麽可以這般質問他呢?一絲後悔湧上了心頭,她似乎也覺察到自己過分了,說話也不由得輕了三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是一直都在不遠處,看見有人影在動,才過來的,我真的不是在偷看的。”路迪仍然有些手足無措,仍然還是一股勁地解釋着,“我只是怕憶蒼姐有危險……”

莫憶蒼聽到這話,心裏盡是酸楚的痛,她往心口摸了摸,胸口心跳在微微顫動着,她有些讨厭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多疑,竟然這樣質疑他,難道是因為剛才吞了一只毒蟲,才會變得這般猜忌與惡毒麽?

莫憶蒼見路迪一直低着頭解釋着,或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原諒了他。她将手伸了過去,輕輕地捧起了路迪的臉,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

路迪在那一瞬呆滞,他就這樣與她四目相對,那雙眼,那對眉,讓路迪的心在那一刻狂跳不止。他,已經在無數個日夜裏夢到過了。她,那麽好看,美若天仙,縱使沒有仙女一般的衣裳,在他心裏,比起老人們故事裏的仙女,卻一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他承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便沉淪了,只是,自己是個聾子,他知道自己不配。于是,他只是想這樣好好守護着她就可以了,每天每天地守着。

縱然,自己還只有十三歲。

“別,別這樣說,憶蒼姐,我以後會好好保護你的!”直到莫憶蒼松了手轉身走掉,路迪這才回過神來,他怯怯地跟在她的身後,卻又極其堅定地說道。

莫憶蒼自顧自地往驿站的方向走着,沒有去回路迪的話,她腦海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浮現,曾經九歲的柳無心不也這樣對她說過麽?多麽熟悉的話語啊,而她現在只願當做是個玩笑而已,不管說的人,有多麽信誓旦旦。

又是朦胧夜。四周只有鳥兒與風的聲音,路迪替莫憶蒼打來洗臉的水,輕輕地推開了門。

哐當一聲,路迪手裏端着的鐵盆連盆帶水一起掉在了地上,他指着睡眼蒙松的莫憶蒼,嘴裏已經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胡,“你,你,是誰?”

莫憶蒼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凹凸不平,仿佛是癞蛤蟆的皮膚一般疙疙瘩瘩,難道……

“我是莫憶蒼。”她舒出一口氣,淡然地答道,已經起了反應了麽?

路迪眼裏盡是難以置信,他拾起掉在地上的盆子連連後退着,最終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門被路迪帶過,一股力使得它開開合合着,最終吱呀一聲關了起來,莫憶蒼緩緩地低下了頭,一股失望漸漸浮起,摸着臉上的疙瘩,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緩緩地起了床,将被子與床單都疊疊好,然後将地上的水也收拾了幹淨,最後環視了一眼這個狹小的房子,心裏默嘆,也許,自己就要離開了。連路迪都這麽不想看到自己,她不得重新找個地方待下去了。

正當她出了門,打算離開驿站的時候,路迪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他手裏仍舊端着那只盆,一路跑一路有水撒了出來,他明亮的眼裏,早已沒了驚訝,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