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朵甘思宣慰司地界時, 魏莺莺已經是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了,她是那種比較顯懷的身子。
之前天氣穿的還稍稍的厚一些,這幾天是益發的熱了, 換上了薄的衣裙就有些顯懷了, 想必日後這肚子就益發的大了。
再者,她和衛巡已經順利逃出了雲南,不必再喬裝,還是需要置辦些衣服簪子的, 免得見到簫晏時,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而衛巡則更是如此, 他是個極為重視衣着容資的,不等魏莺莺表述出這個意思,早先行一步帶着魏莺莺去了衣裳鋪子、首飾鋪子去置辦了。
朵甘思宣慰司這個地方自然是比不上京師繁華,但是這裏的衣裳和首飾卻極有特色, 不用蘭草祥雲, 而是用吉祥大氣的卐字文、玉鳥紋、八吉祥等。魏莺莺很喜歡那件皂色繡着寶杵紋的衣裳, 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着在衛巡的身上比量,“皂色很好看,配上這寶杵紋倒是适合你這不羁的性子。”
衛巡聽到她誇獎自己, 不由清了清嗓子,很是大方地就着她的手穿上那件長袍, 斜睨了魏莺莺一眼,桃花眼中笑的盡是潋滟, “你這丫頭, 誇人不要誇性格,要誇本公子什麽明俊逼人啊、豐神俊朗啊亦或者鳳眼生威也可,我都比較喜歡。”
聽他自賣自誇, 魏莺莺不由噗喝一聲笑了,伸手給他整理了下衣領,小聲反駁道:“你不是鳳眼,簫晏是鳳眼。”
衛巡聽了笑容滿面,一張明俊的臉朝着魏莺莺逼近,低低道:“你直接叫皇上為簫晏?”
魏莺莺一怔,卻聽他又低低一句,“你膽子夠肥的,我都是看他心情好,才敢叫他兩句子昭兄。”
而聽到他的字,魏莺莺心裏猛地一揪。
衛巡見她低頭斂眉,又擡手拍了拍她的肩,“你這都到這兒了,見到他是幾天的事兒,先大肆采買一番好看的衣裳,首飾金釵也要最華麗最好看的,總歸在皇上跟前,咱們要輸人不輸陣。”
魏莺莺當真是被他逗笑了,她什麽時候就和他成了“咱們”,哪裏見到簫晏就輸人不輸陣,她為何要在簫晏跟前講究這些。
衛巡才不管她此刻的想法,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掏,衣裳、首飾都是給她選的最好的最貴的。
魏莺莺要不了這般多,也不喜歡這麽多的東西堆着,再者這也不是簫晏的銀子,她只選了一件蔥綠色的襦裙,選了一只羊脂玉的簪子。只不過她因懷孕的關系,臉兒上水潤光澤了更多,這般穿着倒是如春日下的薔薇,豔麗的逼人。
而笑着一回頭,卻見門口迎光處,一個高大俊秀的男人站在那明亮刺目的陽光下,純黑色的長衫,冷峻如霜卻又氣度高華。只是那眼角挂着微微的紅,甚至眸底帶着一抹要将她捏在手裏的猙獰。
魏莺莺唇角的笑僵住了,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簫晏緩緩閉了閉眼,随後又深吸了口氣,吩咐衆人退下去,整個衣裳鋪子被圍的水洩不通。
他差衛巡扮女裝去救魏莺莺,他多謀善思,覺得這個時辰應該是可以到,但是左等右等不到,他心裏就有些不安,所以親自帶着人來了。
只是她這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是怎麽一回事?被劫持了兩月,她貌美,寧王又頑固偏執……他緩緩閉眼,往下他不敢再想。
且此刻,整整三個月零九天又五個時辰的離別,簫晏心中對魏莺莺的思念早已經壓抑到了極點,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唯一愛着、珍視着的女人。即便她肚子裏懷的是旁人的孩子,可是她這個人仍然是他的。
“過來。”簫晏威嚴一句,語氣倒還算平靜。
魏莺莺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卻被他一把拉進懷,整個身子被他的溫暖緊緊包圍着,好像所有的颠沛流離和心酸,在這一刻消散于無形。
魏莺莺伸手微微圈住他的腰,而他則用力将她圈的更緊了些,抱了好半晌,淡淡道:“莺莺,跟朕回宮。只是……孩子……”簫晏頓了頓,又道:“你若喜歡,朕勉強能接受。”
魏莺莺聽到他這破釜沉舟又為難又妥協的話,不由抿唇一笑,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她被寧王劫持了兩個月,如今再見到他已經是三個多月,大着肚子來了,自然會下意識地認為這肚子裏懷的是簫翼的。
只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卻沒有說一句旁的,只要她喜歡,他就可以竭盡全力地接受。其實,他是一國之君,是帝王,根本不需要如此,可是他妥協了,為了她,他無限度地妥協。
魏莺莺沉默,眼圈有些發紅,半晌卻道:“我們要回軍營嗎?”
“不着急回。”簫晏擡手輕輕揉着她的發,随後将她微微抱起壓在一旁窄小的榻上,随後雙手撐在了她的兩側。
魏莺莺瞬間懂了他的想法,但是畢竟三個月未曾見,如今這幅模樣,這幅光景,盡管她心裏不排斥,但是卻覺得整個臉兒跟火燒雲一般,紅的滴血。簫晏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好半晌大手微微掃過她的頸側,撩撥起一串串的小疙瘩,魏莺莺整個身子不由一顫。
簫晏擡手碰她領口的玉扣,方才他一抱就覺出了這小姑娘身子的變化,軟的像面團兒,整個人也豐腴了不少,眉眼間甚至有了一種別致的,即将為人母的溫柔和雅。
魏莺莺被他看得別扭,微微蹙眉,想要起身卻被他重重壓了下來,避開了顯懷的肚子,大掌卻益發的燙,那雙素來冷峻如霜的眸子卻挂着炙烈,仿佛是一團火,而她也是。
他低下頭輕輕吻她的眉心,克制着滿身滿心的炙烈,魏莺莺緩緩閉眼,小手兒卻緊緊圈住了他的脖頸,生澀而慌亂地去親他的下巴。而這一回應,卻讓簫晏不由一怔,待要去觸碰,去山水相逢,卻聽她在他耳邊嬌嬌道:“仔細我們的孩子……聽說是個女孩兒。”
“……”
“三個多月了。”魏莺莺看着他那張僵住的俊臉,笑了笑,又親了親他的唇,紅着臉道:“應該是太後賞賜紅珊瑚那次。”
那天,他因為寧王找她,忽然起了一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也是他在繡榻上第一次那般失控,不住地索取,不住地貪戀……
魏莺莺看着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便又想解釋,不想還未張口就被他堵了結實,如密密麻麻的疾風驟雨夾帶着歉意、憐惜、摯愛、珍惜,恨不得将她揉到身子裏去。
“你是勉強接受?”魏莺莺微微喘着,一雙清媚的眸子深深地看着簫晏,眸底故意帶着淘氣和挑釁。
簫晏則淺淺一笑,将她抱在懷,貼着她的耳垂,暗啞道:“莫要撩撥,三月胎已穩,論起技術,朕也還是可以的!”
魏莺莺聽他這句床笫之話,頓時漲紅了臉兒,伸手捏他一記,“是女孩兒,你注意些!”
簫晏朗聲一笑,将她抱起,“這是自然,朕也怕你生出個刁蠻公主來。”
***
軍營條件艱苦,比不得皇宮裏,而簫晏又很忙,魏莺莺便安順地待在他的軍帳裏等着。他不重視也不喜歡奢華,所以軍帳裏很清簡,略有生氣的就是那盆子蘭草。
她因為懷孕的關系,很是嗜睡,原本是想等簫晏回來的,可是沒等到他,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簫晏商議完行兵布陣,待回到大帳,天已經黑了。桌上的蠟燭已經燃到了底兒,她趴在桌上睡得很熟,整個身子蜷縮着,他大步過去将她小心地抱起要往床榻上放。只是這一放,她就醒了,小腦袋一動青絲一下落在他的頸窩。
魏莺莺睜眼看到是他,便又将腦袋靠在了他胸膛上,聲音嬌嬌柔柔,“等了你很久。”
“日後不用等,我都在。”簫晏将她放在榻上,又給她蓋上了軟軟的棉被。
魏莺莺今天孕吐的又很厲害,折騰了一天,所以他一放下她,她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魏莺莺睜眼後微微翻身,卻看到他躺在外側,手裏翻着折子。
她懶洋洋地将身子湊過去,随後将上半個身子倚靠在他的懷裏,他身上總是暖烘烘的,她很喜歡,挨着他也讓她覺得無比的安心。
随行的廚子知道她最近喜歡吃酸的,所以一大清早端上早膳之外,還多送了一碟子酸梅。
“一大清早就吃這個?”簫晏看到那一碟子綠油油的酸梅,側目看着魏莺莺。
他盛了一小碗米粥給魏莺莺,“吃些好消化的,你的胃也不好,免得又惹出旁的毛病來。”
魏莺莺也不接他遞過來的碗,而是從小碟子裏撿了一粒酸梅,也不往嘴裏放,就是放在眼前看,眼中泛起一抹淘氣和驕縱。魏莺莺看着簫晏吃飯,半晌湊到他跟前,然後将酸梅放在他唇邊,“你不嘗嘗?”
簫晏放下手裏的湯匙,側目看着跟前的嬌姑娘,看她似乎淘氣的很,便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魏莺莺繞開他的大掌,随後含了一顆酸梅,湊到他唇邊。
紅滢的唇,像個甜果子,似乎把那酸梅的酸氣都給染得甜絲絲的。
他低頭,薄唇掠過她的直接接下了那顆酸梅,随後用拿過茶水,微微喝了一口,“嗯,還是你比較甜,莫要再給朕了。”
魏莺莺當然也不想給他了,她就是一時間玩心大起,想要故意逗逗他。只是不想他竟然當真接了下來。
其實,簫晏就是個孩子口味兒,極度不喜歡酸。只是他能接下酸梅,她心裏還是瞬間盈起一抹異樣的歡喜和滿足。
魏莺莺也不看他,也不喝粥,就一顆一顆地吃酸梅,簫晏又擡眼看她,最後無奈地拿起湯匙一勺一勺的給她喂米粥。
眼神則是‘你當真驕縱的不行’。
魏莺莺笑着看他,一張冷峻的臉,膚色白皙,眼睛是瑞鳳眼,眼神總是淡淡的,顯得極為冷漠疏離,甚至幹淨到了不染一絲凡塵。
看着看着,魏莺莺忽然起身從他身後一下抱住他,紅滢的唇落在他的頸側。
這突如其來的撒嬌和愛戀,使得簫晏身子一怔,握着湯匙的手也是一緊。
魏莺莺膩歪了好一會兒,待要起身卻被他一下抱住,大掌捧着她的臉兒,沉沉道:“你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撩撥朕!朕也是血氣方剛的,不是什麽谪仙,知道麽?!”
魏莺莺聽到他這般說話,便怏眉松了松手兒,想要起身卻被簫晏抱在懷裏,“可是聽清朕方才的話了?”
“知道,知道。”魏莺莺讪讪地笑,她自然是比誰都知道繡榻之上有關他的一切,的确不是谪仙、
也就臉和通身的氣質像罷了。
簫晏将她抱回椅子上,随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冷肅道:“吃了這碗米粥,不許再吃那些酸梅了。”
只是語氣裏冷肅,手裏的湯匙也起起落落,但是滿腦子卻是她方才抱着他,柔軟貼着他脖頸的撩人媚色,實在是亂了滿池的春水。
不過,這頓飯時候,簫晏心中是下了決心,她要是繼續在這兒軍營,他這場仗是不用打了。
春宵苦短,軟玉溫香,能将一個鐵铮铮的漢子給磨得沒了棱角,她再這麽依賴着撩撥,他怕是下一刻就要克制失靈。
簫晏起身,随後大掌落在她顯懷的肚子上,好半晌,道:“莺莺,還有件事,朕需要你回京去辦。”
魏莺莺蹙眉,認認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簫晏眼瞳微微一動,瞬間又端正而磊落,“王氏給你的那只貔貅,別有說頭。”
魏莺莺眉頭蹙的更緊,直接扯住他的袖,驕縱又直接道:“你趕我走?”
簫晏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兒,半是哄着半是認真,“朕有兵事,且你那塊貔貅,牽扯到你的身世,衛巡會帶你找到真相。”
“你在胡說些什麽。”魏莺莺皺眉,但是又讨好的用指甲勾了勾他溫熱的掌心。
其實,讓她回京除了妨克媚色撩撥之外,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他要立魏莺莺為皇後,還需要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和家世。
這樣,整個朝廷才不會去私下攻讦她,他也有光明正大不再選納妃嫔的理由。
且他很清楚,魏莺莺就是衛莺莺,是他本來就該娶得正妻,原本這皇後之位就該是衛國公府的。
一切不過是重回正軌,只不過他此刻走不開。
這一遭,還是要她親自去闖一闖的。
便是闖出禍來,有他擔着便是,無妨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