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後她妩媚動人 - 第 40 章 男人 為什麽自己見了他,莫名的就哭了……

外面血腥氣被疾風迅速刮得散去了, 馬車的桌幾上平平穩穩地擺着兩盅滇紅。魏莺莺皺眉看着身邊正在放茶壺的濟慈師太。

濟慈師太手裏撚着念珠,極為平和又清淡道:“許久未見你。”

“所以就劫了我?”魏莺莺語氣不善。

濟慈聽了一笑,将熱茶微微推到她跟前, “他說, 你喜歡喝茶,最喜滇紅。”

魏莺莺眉頭皺的更緊,看她一眼,“他?又是誰?!”

其實, 魏莺莺這一路上覺得是李柔靜設計的,故意設計殺害了自己, 而濟慈就是幫兇。

可是聽濟慈的語氣,并非如此。

“你見了他,便知道了。”濟慈放下佛珠,微微喝了口熱茶, 清清淡淡道:“世事無常, 阿彌陀佛。”

魏莺莺腦中一片混亂, 不知道現在這是個怎麽樣的局勢,所以存了個心眼,對濟慈道:“母親和師太有交情, 師太不該如此,我颠沛流離, 受盡了心酸,似乎是花光了畢生的福氣, 才遇見了簫晏……”

濟慈靜靜地聽着, 半晌卻回過頭對魏莺莺笑了笑,清清淡淡反問道:“莺莺,你覺得只有你花光了畢生的福氣嗎?”

魏莺莺還沒有反應過來, 便聽濟慈又道:“他不光是簫晏,還是一國之君,三年一選秀,你以為他當真就能寵愛你一輩子?說到底,還是那個人對你更癡情。”

魏莺莺擰眉,掀開馬車簾兒要下車,卻被濟慈伸手一把拉住,微微一扯就按在了軟墊上,不知為何,魏莺莺忽然一陣陣的頭昏,眼睛也似乎看不清,甚至都沒了力氣推濟慈,瞪着濟慈直接昏厥了過去。

濟慈收了笑容,朝着馬夫道:“迅速調轉車頭,往反方向跑,叫李侍帶人搭乘新馬車繼續順着這條路走。”

“是。”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簫晏是真的在意魏莺莺啊,那麽沉穩的一個人竟然在壽辰宴上因為她飲酒,就放下了龍威,當着衆人去奪她的酒盞,冷着臉卻無限縱容她的淘氣。……其實,看到這兒,濟慈就知道簫晏不會再選秀了。

而正是這份在意和篤定的愛,濟慈才更是決定返回京師,朝着反方向走,繞路去曲靖府。

因為濟慈拿捏準了簫晏因為失去摯愛的慌,這種慌下意識就會順着此方向追,便是沉穩多謀如簫晏。

可是,跳出了凡塵之外的師太,自然能輕易地看透這些。

馬車重新掉了頭,桌幾上的熱茶随着掉頭灑出來許多,落在桌上,凸凸的亮。

濟慈轉頭看着魏莺莺,溫溫的掌心落在魏莺莺的眉心,“你母親極為愛你,臨死前唯一的囑托便是讓貧尼護着你。”

天色更暗了些,馬車靜悄悄地穿過暗仄的小胡同,徹底地轉了彎兒,此次轉彎,應該是再也回不來了……

魏莺莺醒了,第一句話便是,“你究竟想做什麽?!請送我回去!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想知道,請你送我回去!”

而濟慈則紋絲不動地撚着佛珠,嘴裏緩緩地念着金剛經。

半晌,濟慈忽然停住,語氣平淡的跟桌上早已泡乏了的茶水一般,“你當真愛上了簫晏?”

魏莺莺不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微微帶了哭腔兒道:“我想回去,我不能沒有他,我害怕……”

濟慈師太手裏的佛珠一頓,“是了,你全忘了,也不會想別的人為你所做的一切。”

魏莺莺不明白她所說的,只是聽到她這一番話,心裏莫名的一揪,眼圈也不知怎麽的忽然就紅了。

“忘了,也好。”濟慈師太重新撚動念珠,“忘了,興許能重新開始。你只有屬于他,将來那場戰事才不會發生,百姓也可安居樂業,你一人可阻一場浩劫,算是你功德無量……”

“你口口聲聲功德無量,可是我呢?!”魏莺莺眼淚一下掉下來,她經歷了如此多的心酸,好不容易有個人愛着護着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有了一絲溫暖的螢火,她也是一個人為什麽就要去不明不白地充當什麽阻止浩劫……浩劫又是什麽!

戰事,又怎麽能是她卑弱之軀所能阻止的!?

“這世上的事,素來如此。”濟慈慢慢地道,“總有些你想不到的,或者不想承認的……”

“你總要給我說這些。”魏莺莺深吸了口氣,“請高擡貴手,放我回去。”

魏莺莺此刻眼中甚至帶了一絲祈求,可是突然頸後猛地一記手刀,她眼睛瞪得微圓,可是一下就昏了過去……濟慈,當真與母親有交情嗎?

馬夫猛拉缰繩,似乎要趁着黑夜趕緊入順天府,然後進永平府,出了永平府便是一路水路,水路不出一個月,便能到廉州府,想必很快就能到寧王府了。

而車內,魏莺莺昏倒在濟慈的懷裏,濟慈放下佛珠,手微微落在莺莺發心,低低道:“寧王簫翼,陰狠而喜怒無常,而只有你是他的軟肋。”

只要寧王簫翼得了魏莺莺,加之他又有十萬匈奴鐵騎,足以割據一方。而簫晏只需要外封了寧王,便可井水不犯河水,上輩子那場浩劫就可避免……

而寧王簫翼對莺莺的癡情,她是深深知道的。

上輩子能抛了命的為莺莺,這輩子好不容易挽回,自然會呵護一輩子,有簫翼在,任何人傷害不了莺莺。

算起來,這也是最好的。

只是,委屈了莺莺,她的确無辜。

可是,沒辦法。

對不起魏莺莺。

馬車就這麽順着逼仄的小路一路狂奔,天色暗沉變得晝亮,又從晝亮變得暗沉,最後一個旱雷,猛地劈下了一京師的大雨。

大雨傾盆,皇宮的氣氛壓抑和憋悶,簫晏深吸了口氣,突然一手掀翻了滿是折子的禦案!

鄧公公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手指微微的發抖。

當時事發,他正在上朝,待匆匆趕到時,那草甸上全是血,他上輩子戰死疆場,便是在死那一刻,也未曾有過半分畏懼,可是此刻看到馬車上的刀痕,看到那些淩亂的車轍子,他忽然呼吸一滞。

車轍子坑窪裏的污血散發着腥氣,禦林軍長就躺在那裏,想到那個小人兒的遭遇,心裏猛地像是被誰用劍一戳。

李柔靜哭着過來想要拉他的袖,卻見他木着臉一把将她推開,冷冷地轉身朝着禦林軍道:“封鎖京師,務必找到她!”

禦林軍得令,立刻在草甸子的車轍子上搜尋,京兆尹也開始挨家挨戶地搜尋……

李柔靜看着簫晏冷峻而無情緒的臉,瞬間就變得膽怯,因為她了解簫晏,深深了解他的每一個表情,他表情其實很細微,即便是愠怒到了極點,在外人跟前都是沉寂和寧靜,一如現在。

李柔靜哭的抽噎,“臣妾當真是該死,說什麽也該拿着自己的命去換魏妹妹的,她那麽可憐一個人……”

簫晏聽了轉身伸手去扶她,她高興地要擡手回應,卻見他戲谑地将手移開,在她耳側冰冷道:“你的确該死!”

李柔靜身子瞬間就僵了,眼淚猛地湧了出來。

簫晏拉住缰繩,大步上馬,也不管她,徑直帶着禦林軍踏過污血,回了宮。

他被圈地黨争的事拖住了腳,無暇顧及後宮諸事,寧王的人來了京師,上輩子他戰死疆場就是因為寧王,兩輩子的恩怨,說不上心是假的,所以他派出去許多暗衛。

再者魏莺莺回了德陽宮,宮裏是沒什麽危險的,整日讓暗衛盯着她,若是被她知道了,就會惱,所以只要他在,暗衛便不會跟着莺莺。只是,他未曾想到李柔靜會帶着魏莺莺去外出,送濟慈……

而後續聽禦林軍回禀的李柔靜止住禦林軍去救魏莺莺,則讓他徹底厭惡了這個女人,甚至一瞬間想要捏斷她的脖子,廢了這個蛇蠍可惡的女人!

只是,廢後她就能回來嗎?廢後這德陽宮就能重新恢複往日的熱鬧嗎?!

就像現在,他獨坐在德陽宮的軟塌上,看着炕幾上扔着的幾本詩集,足足一上午……一動未動。

“回皇上,草甸子十裏處全部查清,再往前追,追到了馬車,卻不是魏娘娘的……後續就沒了任何蹤跡……那些賊人被逼的急了,在逃往山澗的路上滑跌摔了進去……魏娘娘似乎被那些賊人聲東擊西地劫走了。”暗衛跪在地上,小心地禀告着。

簫晏沉默,大掌落在那幾本子詩集上,半晌冷冷地道:“去!朝着反方向嚴格排查,尤其是永平府的水路方向。”

別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自然是想不到這點,可是簫晏是帝王,深謀多智,盡管在她的事兒上他因為在乎而慌亂,而是冷靜和多謀是深深刻在骨子裏的,是下意識的反應。

暗衛退下了,德陽宮又恢複了方才的冷寂,縫了一半的裏衣還在桌上癱着,被線吊着的繡花針垂落下來,被窗扉灌進來的風吹得微微的晃……她不在,這德陽宮似乎一瞬間就變得冰冷。

簫晏一瞬覺得,五年前剛重生時的那股陰鸷和黑暗似乎又席卷了過來,憋悶而壓抑。

他一定要找回她,一定!

***

“吃飯,不吃飯你就真垮了。”濟慈将一碗白飯推到魏莺莺的手邊。

“我不餓,不吃。”魏莺莺伸手不停地抓着胳膊,她在憋悶而委屈到極致時,身上就會莫名的起疹子,莫名的發癢,一抓便是滿身的紅,這胳膊已經抓的紅彤彤一片。

濟慈有些無奈,她撚着佛珠,微微嘆了口氣:“不吃怎麽能行呢……”畢竟到寧王府還需要一段時間,天天不吃不喝,能撐得了多久。濟慈吩咐人給魏莺莺送了些葷菜過去,齋菜,大抵魏莺莺是不喜歡吃的。

魏莺莺躺在客棧的硬板床上,她其實發現,每次和濟慈吃飯的時候,那些黑衣人就會散開,不會往緊處盯着她。

黑衣人都去客棧的角角落落去靠着了,外面熱熱鬧鬧的,似乎正是用飯的時候。

她必須要回京師,她不知什麽那個人,她也不想知道那個人,她只想跟着簫晏,她只想待在簫晏身邊……

魏莺莺起身,走到客房的淨室,房間常有黑衣人盯着,可是淨房的窗戶處也是無人看守,窗子不大,但是可以出去,牆壁外面又堆了些厚厚的茅草,就是跳下去也不會有什麽閃失。如今趁着這個功夫,倒是也可以試試。

她其實已經想了好多天了,且一路上就是借着不吃飯的功夫,來做準備,她偷偷拿了小二的衣裳和布帽子,她這幅模樣,一出去就會被認出來,喬裝出門倒是好招兒。

待小二進來送茶水時,卻發現魏莺莺不在房中,而淨房的窗子四敞大開。其實魏莺莺已經走了好久了,甚至此刻都已經匿藏的很好。小二告訴了濟慈。

濟慈面色也微微挂上了些焦急,派黑衣人去四處打探,但是卻渺無人煙,整個客棧也被翻了個底朝天。

黑衣人此刻真的是吓得一個個臉刷白,這濟慈師太雖然是個出家人,但是行為手段卻利落幹淨,如今那貌美而貴重的小姑娘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自然會被牽扯到,且下場大抵是不好的。

濟慈手裏撚着佛珠,眉頭皺的緊緊的,差黑衣人去查探走水路的船只時,卻忽然見黑衣人匆匆趕來,低低道:“師太,寧王的船已經到了渡口,請您将魏氏帶過去!”

濟慈聽了,手裏的佛珠猛地一滞,心裏一陣陣的發涼。

她差人去繼續打探走水路的船只,而自己則深吸一口氣朝着渡口去找寧王娶了。

濟慈到了渡口,小商販熙熙攘攘,賣瓜子、炒糖的沿街叫賣,而不遠處一只富貴而堂皇的畫舫微微駛過來,極為惹眼。沿街的小商販和行人紛紛看過去,還以為是哪個皇商來了。

濟慈将佛珠收進袖中,深吸了一口氣,凝望着不遠處站在船頭上的寧王——簫翼!

簫翼長長的眉微微上揚,眼睛生的極為好看,負手而立的模樣夾雜着一股清清淡淡的冷和一抹天生的桀骜。

濟慈攥緊了手裏的佛珠,上前走去,只見簫翼斂着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冷冷道:“她呢?”

濟慈皺眉,但是神情卻低了簫翼半頭,“殿下,她跳了客棧的窗……一時沒看住。”

果然!她又跑了!

簫翼手裏雪白的扇子微微搖動,薄薄的唇微微一勾,“這是自然,她不跑,可就不是魏莺莺了~還是那麽有趣。”

濟慈未曾回話,半晌道:“到水路查探去了,怕是還要半個時辰。”

簫翼搖着扇子,領邊的那一圈淡淡的銀線微微閃動着,“帶我去她住的客棧!”

等進了客棧,入了客房,簫翼坐在她躺過的榻上,一股淡淡的香,一如前世,熟悉而極致的思念!

簫翼走到淨室,看着那扇四敞大開的窗子,還有半截拉扯斷了挂着的灰布,淡淡道:“本事漸長,還學會了喬裝!”

“喬裝……”濟慈斂着眉,“倒是沒想到,她竟在貧尼眼皮子底下準備了這般多。”

“你之前是刺客,又做過暗探,你當真就瞧不出她的異常?”簫翼轉身走到濟慈面前,“你是有意放走了她!”簫翼眸子變得極為冷鸷而殘暴,語氣帶着濃烈的寒氣,大手直接捏住濟慈的脖子,“若非本王急着找她,你此刻便死了,知道嗎!?”

濟慈被他捏的極疼,胸口極度憋悶,眼睛帶着渙散,“她整日不吃不喝,三天才吃了一頓……”

簫翼松開她的脖子,冷冷地盯着窗外,三天吃了一頓,自然走不遠,且依照她那性子,出行自然不會求人,她是走不到水路去的,頂多是歇在了一些冷寂又掩人耳目的地方。

簫翼轉身出門,臨行前掃了濟慈一眼。冷寂又掩人耳目的地方,不是寺廟便是廢宅。

濟慈撫着胸口,緩緩吸了口氣,朝着剩下的黑衣人道:“迅速安頓好畫舫,想必,很快就來了。”

***

而穿着小二衣服的魏莺莺,整個人蜷縮在寺廟的角落裏。

她半靠着牆,入眼的皆是些流民,而坐在她右側的是個紮着髒髒丫髻的七八歲小姑娘,眼睛很亮,看着很是機靈。她叫翠珠,原本在永安府的李員外家當丫頭,因為不小心打碎了主母的酒盞,被打了十棍就被趕了出來。

翠珠看着魏莺莺,畢竟七八歲左右的淘氣年紀,見她腕子上帶着的琉璃串子,便不停地問魏莺莺是何處人士,為何流落到此,長得好好看等等……

“姐姐這般好看,為何穿了男人的衣裳?”翠珠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見她側面的衣裳還被什麽刮裂了半塊兒,不由又細細地打量她,“可是有人欺負姐姐嗎?”

“還真是被欺負了。”魏莺莺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将我從京師劫掠到此處……沒個緣由,還總稱故人……”

翠珠點點頭,她其實聽不懂這些,但是卻覺得魏莺莺情緒不對,便又拉住了魏莺莺的手兒,“我都喜歡姐姐,想必那人也是喜歡姐姐。”

魏莺莺笑了笑,七八歲的孩子而已,她說什麽,翠珠也是聽不懂的。

總歸相遇便是段緣分,今日且在這兒,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讓着小丫頭帶路,看看能否搭上回京的車馬。

翠珠早就困的恹恹的,靠在魏莺莺的胳膊上睡着了。

只是,绫羅綢緞,軟床細榻睡得多了,這般靠着牆睡,整個身子都是僵僵的疼,且到了夜裏,這破敗寺廟的窗戶又漏風,吹得死冷死冷的。

魏莺莺将被壓的發麻的胳膊微微調整了下方向,看着熟睡的翠珠,魏莺莺益發地思念宮裏那個清俊的男人。她明日就要立刻啓程,先當了镯子,搭上個馬車,等輾轉到了京師就好辦了。

只不過脊背太僵了……坐着睡覺實在是累……

魏莺莺将翠珠輕輕放平靠躺在包袱上,她起身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剛嘆一口氣,卻見這破廟裏忽然亮起了一盞盞的火把。

火把一跳一跳的,似乎将破廟都照的亮了起來,灰撲撲的佛像也忽然被火把照的清晰。

翠珠翻了身子,魏莺莺卻覺得心裏一陣發涼,莫名的緊張感和不安。

她踮腳朝着窗戶外面看,只見一幫黑衣人點着火把,一個穿着白袍子繡着銀邊的高大男子桀骜而直接地迎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又像是似笑非笑,薄薄的唇上揚,氣勢如山又邪氣逼人喚道:“魏莺莺!”

話音兒剛落,魏莺莺忽然覺得自己呼吸一滞,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和一種莫名的情緒,甚至眼淚猛地就跌了出來。

這個男人……

就是那日夢裏那個挂着笑,對她極為寵溺卻又一刀刺進她小腹的男人!

他究竟是誰!?為什麽自己見了他,莫名的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