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階,轉過身看着壓在凳子上的人,眯起眼睛開口“行型”“是”行型的太監應聲,板子重重的打了下來。
痛霎時襲滿全身,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咬破了嘴唇,血順着她的嘴角低到地上,眼睛裏卻幹淨的沒有一絲的痕跡。
漂浮的雪花裏,冷厲的北風中,板子在一聲聲的落下,卻像是在打着木頭,沒有一絲的聲響,菱兒杏兒早已哭的全身顫抖,朱正紅腫着眼對着皇甫晔磕頭,李彌在不遠處站着,背着身子看着鳳栖宮的大門,打到最後,皮開肉綻,血侵透衣袍,連徐卓應都微微的別過了頭。
只有皇甫晔在看着,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隔
眨一下,隔着雪花,看着趴在凳子上的那個人,咬破了唇,下巴上的血滴在雪地裏,染紅了一片。
三十大板終于應聲而止,院子裏一片安靜,她趴在凳子上久久沒有動,腰部以下早已被血侵透,李彌轉過身看着凳子上的人,伸手去扶,剛伸手就被她重重的打開。
杏兒菱兒爬起身去扶她,也被她重重的甩開,站立不穩的身子往後退了一步,風雪中,她看着他笑了,滿嘴的鮮血,她拖着滿是血的身子,搖晃着走出了鳳栖宮。
朱正爬起來跑在前面引路。
冬天的風冷的刺骨,她滿身是血的走着,每走一步,腳下就是一個血腳印,風寒刺骨,卻吹不下她的一滴眼淚,杏兒哭着跑了過來,替她披披風,朱正跟菱兒在前面跑着,替她引路,轉過了幾道路,一座院門前,她終于重重的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她再次醒來,冰冷的房間裏,透着劣質的窗戶紙,她看到外面洋洋灑灑的雪花,身上的燥痛讓她的單衣冷汗塌透,不再嶄新的門框被推開,杏兒從外面端着水走了進來,看見她醒了,驚喜的跑過來。
“小姐您醒了”
“…”看着杏兒哭紅的小臉,林黎伸手抹掉她的眼淚,開口,聲音帶着沙啞“外面下雪了嗎?”
“嗯”淚流不止,杏兒握着林黎的手嘤嘤的哭。
“杏兒”朱正在外面喊“別哭了,別讓主子難受,主子怎麽樣了,菱兒怎麽還沒有回來”
“菱兒去哪兒了”擡頭看屋子裏沒人,林黎問。
“小姐”杏兒淌着淚,握着林黎的手,眼淚流的更急“小姐傷得這麽重,宮裏禦醫沒人敢來,菱兒去慈寧宮,慈寧宮不開門,菱兒就去了太醫院,太醫院偷着給了咱們一些止血散,管琳總管偷着借給菱兒腰牌,讓菱兒去找安親王,菱兒從昨天晚上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轉頭看外面的暴風雪,林黎咬了咬牙,身上的痛加劇。
“小姐”杏兒開始泣不成聲“您怎麽出這麽多汗,您是不是又疼了,怎麽辦啊,怎麽辦啊朱正”
“…”急的在房間的門口打轉,朱正迎着風雪跑出去,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後,再次跑回來。
林黎趴在床上,面色開始越來越白,牙咬的咯咯作響,意識漸漸被疼痛吞噬,杏兒在床邊哭,不停的為她擦着汗,風雪越來越大,風雪呼嘯中,大門打開,兩個人影跑了進來。
朱正像看到了希望一樣迎了上去“安親王”
“人呢”皇甫仲達的眼眶是紅色的,那是血絲。
“在裏屋,您快去看看吧”朱正看見皇甫仲達,頓時哭出聲“主子已經從昨夜到現在已經昏迷了好幾回了”
“…”大步的跑進屋裏,皇甫仲達看着床上穿着血衣,滿臉蒼白的人,眼淚在眼眶裏盤旋。
“安親王”杏兒跑過來跪在他腳下“您救救小姐吧,求您了”
“…”穩住情緒,皇甫仲達放好藥箱,拉起她的脈搏,對着杏兒擺手“我不方便,你狠下心,把她的傷口清洗了,這是藥,菱兒朱正,你們用熱水燒開,衣服不能一直貼在身上,衣服撕下以後,用我藥箱裏的紗布纏住傷口,一定要纏的嚴實,否則感染了,起了燒就麻煩了”
“是”菱兒換了一身幹衣服,哆嗦着走進來,拿着藥出去,找着幹柴燒開水,不一會兒端着熱水進來,皇甫仲達轉身出去關上門。
屋裏開始出現兩個丫頭斷斷續續的哭聲,衣服的撕裂聲,水洗聲,只是至始至終沒有聽到林黎的聲音。
“主子從昨天晚上杖責到現在一句疼都沒有喊過”泣不成聲,朱正低着頭抽泣。
“她心裏的痛比身上多太多倍,自然就不算什麽了”盯着門口,皇甫仲達幽幽的開口。
房門外的風雪聲大作,打的這件破舊的院落叮叮當當的作響。
門終于打開,杏兒抱着一堆帶血的衣物,菱兒端着一盆的血水哭着走了出來。
“…”忍住眼淚,皇甫仲達走了進去,林黎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衣,趴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上起着白皮,像是已經昏迷,其實從他剛才進來,她已經開始昏迷。
“…”走近前,他在圓凳上坐下,伸手搭上她的脈搏,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試探她的體溫。
“仲達”她閉着的眼,平靜的,沙啞的開口,眼淚順着眼角流出。
“林黎”握着她的手,皇甫仲達的眼淚在眼圈裏囤積“你這個笨蛋,為什麽不聽我的,我說什麽你都不聽呢?”
“仲達”她閉着眼,眼淚流的更急“我問你幾件事,你一定要如實的回答我”
“好”看着她的表情,皇甫仲達的眼睛垂了垂。
“我父兄真的死了嗎?我嫂嫂怎麽樣了?林家現在怎麽樣了?”
“你父兄真的死了”強硬起心腸,皇甫仲達開口“你嫂嫂看到你兄長的屍體以後,撐不住,當時生了孩子人也沒了”
“孩子呢?”睜開淚眼,林黎側臉盯着皇甫仲達的眼睛。
“孩子。”猶豫着開口,皇甫仲達低着頭閉上眼兩滴淚落下“孩子沒了”
“啊——”哀嚎出聲,林黎開始狠狠地捶着床頭,重重的撕扯着自己的長發,繼而把臉埋進枕頭裏,哭的沒有了聲音。
“王爺”菱兒杏兒跑進來,看着林黎昏死在床上,菱兒瞪大淚眼看着皇甫仲達“孩子明明。
孩子明明。”
“還要用孩子把她困在這裏嗎?”厲聲開口,皇甫仲達盯着菱兒,眼淚順着臉龐滴下“她夠苦的了,她父兄都死了,她家破人亡了,你知道那是怎麽樣的痛,這對她來說是個什麽地方,這是個地獄,地獄你懂嗎?好了現在什麽牽絆沒有了,又有了孩子,有了孩子是不是就得繼續在這裏隐忍,你要願意說,你就說,還有你們,要是願意說,你們就說”
“這裏有藥”看着屋內不說話的人們,皇甫仲達把藥箱裏的藥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上面寫的有字,內服的,外敷的,她的傷勢,這半個月好不了了,你們好好照顧着,盡量別讓屋裏那麽暖,還有些錢,方便的話就出去給她買點補品,宮裏是沒什麽希望了,沒錢了,還是有什麽事兒,就去外面找我”
“謝王爺”
“謝王爺”
他們三人跪倒叩謝,皇甫仲達看了林黎一眼後,提着空藥箱走進了風雪。
安親王說的沒錯,真的恢複了半個月,林黎身上的上才揭上疤,又過了半個月,林黎才算能夠起床,這期間除了慈寧宮的管琳偷着來了一趟送了些補品外,再也沒有人來探望。
天兒也越來越冷了,一天下着雪的傍晚,皇宮裏突然焰火聲震天,杏兒菱兒拿着掃帚,朱正抱着柴火聚在門口探頭,林黎在弄着水井。水井總被凍住,打不上來水,林黎今天用棉絮把下面的管纏上。
“什麽事兒啊,這麽熱鬧”杏兒的臉凍得紅紅的,卻難掩興奮。
“不知道,應該是快過年了吧”
“過年還得且得幾天呢”
“那什麽事兒啊”
三人正聊着,卻見一行人拖着禮品盒走來,在他們面前站定,在他們門口丢下一盒,嘴裏念念有詞“皇上喜得皇子,普天同慶,這是你們院裏的禮物”
“是”三人躬身,待那行人走後,朱正撿起禮品盒,被菱兒伸手奪回來丢的老遠“看見就煩”
“菱兒”蹲在地上收拾水井的林黎,沒有擡頭,聲音裏卻透着不悅“你這性子得改改,這麽丢出去,不是給自己招惹是非嗎?”
“是”菱兒走過去把禮品盒拾起來,走進來委屈的看着還蹲在地上纏着棉絮的林黎“小姐總說我不好”
“不是我說你不好”轉過身,林黎擡頭看菱兒含着淚的委屈樣“是你的脾氣得收收,你這樣的脾氣以後誰罩得住你,沒人照顧你,你吃虧不吃虧”
“我才不怕”抹了一把淚,菱兒倔強的揚起小臉“誰對小姐不好,我就對誰不好”
“…”瞥了菱兒一眼,林黎轉身繼續手裏的活“你要是有杏兒的十分之一,我也不用操那麽多心”
“小姐就是偏心”哽咽着開口,菱兒嗚嗚的哭“小姐從小就偏心杏兒,現在還是偏心杏兒”
“哎呀哎呀”杏兒跑過來,打開禮品盒的食物塞進菱兒嘴裏“別哭了,吃吧吃吧”
“呸”狠狠地吐出來,菱兒哭的聲音更大“我才不稀罕什麽鬼東西,皇子怎麽了,我才不稀罕呢?”
“菱兒”嚴厲的開口,林黎轉回頭臉色開始陰沉“說話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這樣我可罩不了你,你回慈寧宮伺候皇太後吧”
“…”菱兒聞言吓住了,頓時收住了淚,林黎纏好布條站起身,菱兒立刻在她腳下跪了下來“小姐菱兒錯了,小姐,別趕菱兒走,菱兒哪都不去,嗚嗚嗚”
“不去就去就趁着天兒好撿點幹柴”沒有理會她的哭泣,林黎轉身走進屋裏“別明兒下了雪,連個燒飯的柴火都沒有”
“是”瞬間破涕為笑,菱兒站起身,拿起背簍走出了大門,轉身看菱兒的背影,林黎輕笑,只是很快的垂下了眼睛,轉身走進屋裏。
接下來一連數日都風雪不止,吹的人擡不起眼,菱兒去禦膳房去宮外采買,回來的時候,淋成了雪人,在房檐下卸下背簍,林黎替她彈着身上的雪,眼睛裏都是心疼。
禦膳房,供炭房,裁藝房,什麽東西都要不來,每月就一點的俸祿養活着四個人,生活的确拮據,好在安親王留了些錢財,但是用一點少一點,這倆丫頭就繡點花樣拿出去賣。
杏兒膽小不敢出去,朱正沒有腰牌不能私自出宮,林黎傷勢未愈,再加上身份更出不去,擔子就放在菱兒身上了。
菱兒半個月出去一趟,把繡品賣進鋪子裏,換些錢,再采買點食物用品,生活用品,個把月也結結巴巴過去了。
“哎呀”卸掉裝的被菱兒身體還重的背簍,菱兒揉了揉肩膀,通紅的小臉帶着興奮“小姐知道嗎?菱兒剛才回來的時候,發現皇上在來咱們這條路上走着呢”
“弩”菱兒指着背簍裏的一件絨毛披肩“這就是皇上從身上接下來,丢到我簍子裏的,皇上一定還想着咱們呢”
“小姐”看林黎的臉色不對,杏兒提醒菱兒別說了,菱兒慌忙的低下頭搓着手。
“朱正”林黎垂着眼平靜的開口,看着那間貂毛披肩“給皇上送去,就說我不稀罕。”說完轉身往屋裏走。
朱正跟菱兒杏兒對視一眼後,拿起那間披肩轉身。
“等等”朱正剛擡起腳,林黎背着身發出了聲“把這件披肩那到外面的空地上埋起來,不必去驚動他”
“是”朱正低着頭,拿着手裏的披肩冒着風雪走了出去,杏兒拿着鐵鍁跟出去,菱兒看了他們走出去的背
走出去的背影,走上前攙着林黎進屋。
就這樣又過了個把月,又收了一回禮品,皇子的滿月酒,同時像各宮傳達旨意,皇子百日,正月十五那一天,要封新皇後,那一天,皇上也将正式執政。
握着手裏的碗筷,林黎的臉色沉了沉:終于,他掌握了全部的朝政,這一次,他對容妃下了多少功夫呢?哼。
唇角現出一抹譏諷的笑,林黎夾起飯菜:他對對容妃編排自己什麽借口,篡位,謀反,想想真是可笑。
“小姐”看着林黎不對勁,杏兒握着碗筷不安的開口“您怎麽了?”
“…”回神擡起頭看杏兒,林黎輕笑“沒事,吃飯吧”
“是”杏兒笑嘻嘻的扒着飯菜,林黎給杏兒夾了一筷子,給菱兒夾了一筷子,又跟朱正夾了一筷子,菱兒立刻不滿的大叫“別吃了別吃了,都別吃了,小姐都沒有了”
“…”笑容在林黎唇邊溢出,林黎伸手拍了一下菱兒的後腦“改掉你叽叽喳喳的毛病,吃飯”
“…”很是不滿的,菱兒看着朱正跟杏兒夾菜,伸手把盤子往林黎身前挪了挪,杏兒的筷子落空,不滿的撒嬌“小姐,你看菱兒”
“菱兒”林黎不滿的開口。
“哎呀”菱兒急的痛呼“都別吃了,小姐吃完你們再吃”
“就不”杏兒撅着嘴跟她作對。
窗棂印着其樂融融圍桌而坐的場景,大門外,風雪中,一個落寞的人影,在雪中轉身,踩着風雪離去。
年很快的到了,林黎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三十兒那一天,她給安親王皇甫仲達修了一封信,讓菱兒帶出去給皇甫仲達,回來的時候,菱兒的背簍裏多了一個包裹。
除夕那天她們過的很好,杏兒菱兒手巧,用紅紙把院裏貼的喜慶融融,守歲剛過,管琳來了,放下一個手帕,濕透了的手帕。
丢下一句話:這是太皇太後的淚沾濕,太皇太後從三十兒前就開始哭,一直哭了半夜,奴才知道,太皇太後是在想您。
握着**的手帕,林黎把它收起來,放在胸口,睡覺的時候,放進了床頭的包裹裏。
初一那天鞭炮響的時候,她早早的起了身,把包裹藏在衣服裏,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後,還是回了屋內。
坐下來給寫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給太皇太後。
第二封信給管琳。
第三封信給皇甫仲達。
杏兒來叫她吃飯的時候,她把三封信放在枕頭下,走了出去,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正月十五那一天,林黎陪着她們難得出去轉了一圈兒,回來還一起糊了紙船,下午的時候,倆丫頭急着出去放花船。
林黎叫住了朱正。
“主子”經過漫長的等待,朱正看着林黎再次走出屋子的時候,驚訝的睜大了雙眼,穿了一身銀白色緊身衣袍,長發梳成馬尾,幹淨的沒有一絲亂發,肩膀上斜系着一條銀灰色的小包裹。
不安在朱正心間蔓延,朱正跪倒在地上,淚水湧上眼眶“主子是不要奴才了嗎?”
“朱正”平靜的開口,林黎迎着風看着他“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能好好的保護好菱兒杏兒,你得答應我,好好的保護她們,還有我的枕頭下,壓着三封信,第一封我走以後,你送過去給太皇太後,第二封信,你拿過去給管琳,第三封信,我走後,你拿過去給安親王,這是我們主仆一場,我最後求你的事,若有生之年能有幸會面,我一定報答你”
“主子”朱正跪爬了兩步,上前拉住林黎的衣角,哀求着“您再等等,皇上沒有忘了您,您再等等,皇上一定會想起您的好的”
“不必了”垂着眼簾,林黎盯着手背“你只需要按着我的意思做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現在你帶着我去找皇上”
“現在?”驚訝的睜大眼睛,朱正顯得不安“您。”
“放心”淡淡的笑,林黎看着他“我能走得掉,你什麽都不用管,帶我去就行了”
“是”朱正思慮再三,還是弓着身,轉身帶着林黎走向門外。
有細細碎碎的雪點在空中慢慢的飄着,林黎走在朱正身後,越走光線越亮,越走越喜慶,大路上,小路上,巷子裏,處處響起喜悅的笑聲,勾起嘴唇,她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裹:為什麽快樂開心要除了她以外,她要笑,以後的每一天都要開心快樂的笑。
一座朱紅色的大門前,朱正站住了腳步,門前占滿了帶着刀的守衛,各個嚴整肅立待命。
為首正是李彌,李彌看着他們過來也是一驚,朱正走過去跟李彌耳語了幾句,李彌對着林黎躬身後,守門的侍衛散開,林黎走了進去。
中正殿,皇家重要場合的會所,四周的華麗自不必提,中間長長十三凳高臺階頂端,太皇太後在中間坐着,左邊坐着一身黃色滾龍袍的皇甫晔,右邊坐着一身紅色宮裝的容妃,不,應該叫皇後,因為這身衣服她太熟悉,風水輪流轉,也終于到了別人坐在那個位置的時候。
嘴角挂滿了笑容,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正中央,四周一片嘩然,坐在右邊的新後抱着襁褓裏的孩子慌張的起身,太皇太後睜大了雙眼看着她的裝束,皇甫晔更是驚得愣在原地,眼睛盯着她。
“本來我不打算來的”淺笑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無懼無愧,無波無瀾“可是想想,我還是來了,我來只是告訴你一件事,我
一件事,我。你,此生此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死。生不複相見”
“你敢”皇甫晔的聲音明顯的在顫抖“你敢走,朕就滅了你的九族,朕要你滿門抄斬”
“早就沒有滿門了”收住笑色,林黎的臉色開始變得冷厲“狠毒如你,怎麽會留我林家的滿門,留了我林家的滿門,還有你今日的執政,還有你的新後嗎?別了吧!”
“你給朕站住”他搖搖緩緩的站起身,聲音裏有一絲請求“朕可以解釋,你給朕時間,朕可以給你解釋清楚”
“…”譏笑在唇邊蔓延,林黎在衆目睽睽之下轉身,皇甫晔在高臺上大喊“皇後——”
“好好待你的皇後吧”她站住身,沒有回頭,聲音透着平淨“在你再也沒有任何顧慮以後,好好的珍愛這個女人,除了一個皇帝外,你也認真的做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吧”
再次擡起腳往前走,林黎看着一群侍衛圍了過來,站住腳,林黎轉頭看高臺上面無血色的皇甫晔,哼笑着往後退“沒有想到,我們也有兵戎相見的一天,你攔不住我的,只是我想走不想走”
“攔住她”皇甫晔的聲音顫抖着,腳下不穩的挪着步,厲吼“如論如何不能放她走”
“都讓開吧”一直沒說話的太皇太後,滿頭的白發跟細碎的雪粒融合在一起“都給哀家讓開,違令者。斬”
“皇奶奶——”
皇甫晔不敢置信的轉身看着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只是微微的閉上了眼睛“我們留她做什麽,要看着她在這裏郁郁而死嗎?都給哀家讓開”
“…”揚起臉,林黎深深地看了太皇太後一眼後,堅決的轉身奔向宮牆,只是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夜色裏。
“皇後…”握着桌布,太皇太後低着頭哭出了聲“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對哀家好的人,再也沒有——”
“咚”的一聲巨響,皇甫晔的身體栽倒,從滾下了臺階,中正殿頓時一陣大亂。
☆、六合鎮平亂山賊
風雪的鹽粒開始變大,越來越大,北風呼嘯,她出了最後一道宮門,坐上了那匹早已準備好的汗血寶馬,飛奔而去。
沒有方向,沒有目标,她開始沒命的奔跑,也許下一刻就會死在某個路口,某個路邊,某個客棧,某個城市,某個鄉鎮。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她來到一個邊關小鎮,太陽落山時,她穿的那身銀灰色的短袍已經挂滿了灰塵,臉上也是滿面的灰塵,下馬之後,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仿佛動一下,就能摔倒在地。
她走進一座飯莊,把銀子放在掌事的櫃臺上,轉身上樓“給我安排一個單間,快點,我要熱水”
“好嘞”只是猶豫了一下,掌櫃的對着樓上喊“有爺一位,上等單間,浴袍浴水備齊”
“好嘞”樓上有人應着,有小二肩上搭着白色毛巾從樓梯口迎上她,帶着她走進一間房,溫水已經備上,關上門,林黎脫掉衣服,仔細的洗了一遍,在房間裏一覺睡到了中午時分。
第二天她換了一身藍色的衣袍,高高的梳起發髻,拿着佩劍下樓吃飯。
“喲,您下來了”掌櫃的很是熱情,過來擦桌拉凳“看您是遠路的爺啊”
林黎聞言一愣,低頭看身上的打扮,就跟着點了點頭,點了一頓簡單的餐飯,透過門口,看這個普通的變成小鎮,很普通,沒有任何的特點。
“爺您先用着,還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
“…”淡笑,林黎拿起筷子,思索一下,轉頭看掌櫃的路老三,四十多歲,滿臉敦厚的一個人。
“這是個什麽鎮子”緩緩地開口,林黎看着外面的土牆。
“喲,爺”聞言,路老三愣了一下,緊着開口“咱們的鎮子叫‘**鎮’屬于天水縣管轄,因為地界偏所以很少有外地人來”
“哦”淡淡的點頭,林黎垂着眼再次開口“這裏離盛京有多遠?”
“盛京?”路老三驚得瞪大了眼睛“喲,客官咱們這兒可是關外了哦,過了咱們的城門就出關了,離咱們這兒三十多裏出了長城就出關了啊”
“哦”微微點頭,林黎不再說話,低着頭吃飯。
“客官您請”路老三給林黎接過小二的飯菜放在桌子上,笑的敦厚“有什麽需要的您盡管吩咐”
“好”報以真誠的笑“謝謝您”
“您就放心的用吧”路老三給林黎擺着盤,笑的老實實誠“客官用了這頓飯就上路吧,出了咱們個鎮子往上走,不出一個下午就到天水城了”
“…”聞言林黎就是一愣,擡頭不解的看着路老三。
“…”路老三搓着手,老實的笑着“老實跟您說吧,您是個遠路客,舟車勞頓,本該好好招待您的,可是咱們鎮子這幾日要有劫難,您就走吧”
這次林黎驚訝的停下了手裏的飯菜,滿滿的不解“什麽,劫難?。”
“唉”苦澀的笑着,路老三嘆氣“離咱們此處關外三十裏外有一個山寨,望風寨,那裏的賊一到冬天就過來搶劫,去年搶走了咱們的米糧,也搶走了咱們城裏的姑娘,所以您看咱們寨子裏,有條件的,就走了,沒有條件的就挖地道藏起來,就這樣還是躲不過一劫”
“朝廷不管嗎?”說出疑惑,林黎自己也呆了一下。
“唉”路老三再次嘆氣“說起來,這次也是朝廷惹怒了這幫賊子,今年朝廷不知道為什麽派來了駐軍,所要剿滅山賊,誰知道打了一半,朝中內鬥,突然就調走了,只留下了一部分,哪裏打得過那些山賊,就這樣很快就打敗了,那些官兵就收拾東西回了總部建水城了,這些山賊這一次被大得不輕,休養了一段時間,哪忍得了這口氣,這不前幾日給我捎來信,這次要殺光我們,鎮長老爺,說是去建水城搬救兵,可是拖家帶口的走的,這一走一點信兒都沒有了,我們這裏的人,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就是有家有口,走不動的,跑不了的,還有故土難離,甘願這這裏等死的,其實想想,天下哪裏不一樣啊,與其在路上凍死餓死,還不如就死在故鄉呢”
“…”心裏一陣陣的難過,林黎低着頭沒有說話。
“您快走吧”敦實的笑着,路老三轉身去櫃臺拿過銀兩,一旁的小二給林黎把馬牽到店門口。
“客官”路老三拿錢銀兩跑過來,老實臉帶着真誠的笑“客官您的錢”
“不用了”很是感激的,林黎吃完飯站起身,看着路老三“店家是善良人,就不用找了”
“您拿着吧”敦厚的笑着,路老三眼睛裏蒙上一層暗淡“誰知道,過了今天還能不能活着”
停下腳步,林黎看着路老三的暗淡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那些人什麽時候來啊”
“那誰知道”滿滿的苦笑,路老三唉聲嘆氣“那些人前天就打進關內,把營房紮在城門口了,現在就等着哪天心情好,打進來殺人呢”
“您還是快走吧,別耽誤時間了”不再說什麽路老三對着她拱手“出門像北走,很快就出鎮子了”
“多謝”轉身向外走,林黎對着路老三躬身,門口外幾個小孩拿着炮仗嬉鬧着跑過,門外牆角處,牌坊小屋前站着的人都低着頭,現在她才發現,這裏所謂的熱鬧背後,是一片死寂,透着絕望的哀傷。
牽着馬往前走,快要轉角的時候,林黎還是站住了腳步,拉着馬重新回到客棧,拴上馬,林
回到客棧,拴上馬,林黎再次回到客棧中。
路老三擡頭看林黎回來驚訝了一下,很快的從櫃臺後面走出來,不解的開口“客官您”
“您能把這裏剩下的所有找來嗎?就說我可以幫你們”
“這”很是不置信,路老三皺眉擡頭看林黎堅定的神情,還是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客棧門口聚滿了人,只是精神萎靡,站着,或靠着,沒有一點的精神。
“各位”在門口站定,林黎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應該想辦法逃過這場劫難”
“哪有什麽容易”人群中有道絕望的聲音“我們這裏年年如此,朝廷不管我們,有錢的都走了,沒錢的就只能認命了”
“是啊”一位老者輕咳着,聲音裏滿是悲傷“這群土匪每一次來不殺人,糟蹋婦女啊,我們站在這裏的哪個人的親人沒有被殺過啊,習慣了,也就不怕了”
“對啊”一個中年人哭出了聲“我的三個幼子去年就死在這些畜生手上,還有我的妻子…”泣不成聲那人再也說不下去,掩面哭泣。
“我們去殺了他們怎麽樣?”堅定的開口,林黎開口,這裏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着林黎,只是一瞬間炸開了鍋。
“談何容易”有人再次開口,聲音裏充滿恐懼“我們不是沒有抵抗過,可是沒有朝廷的支持,我們根本不是對手,我們親眼見着,失敗以後,反抗的那些人被活活折磨死,有的被砍頭,有的被推下城樓活活摔死”
“那就由着他們嗎?”冷着聲音,林黎嚴肅的開口看着眼前怯懦的人們“由着他們進來嗎?看好了,人家這次的架勢要來屠你們鎮子,你們就這麽坐以待斃嗎?想想你們身邊的親人,想想你們身邊的無憂無慮的小兒,想想你們身邊年邁的父母,你們願意死,你們也願意看着他們慘死嗎?我一個外鄉人都看不下去,都不怕死,你們怕什麽?學着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用你們的雙手去保護你們的親人,行不行?”
“行”終于有人開始相應,接着更多的人站了出來。
林黎看着激烈的人群,堅定的點頭硬起聲音“好,很好,想必咱們一定有朝廷軍隊護鎮子的裝備,都找出來,現在到客棧裏,咱們從長計議”
“是”群情激奮中,人們開始忙碌,林黎轉身走進客棧,路老三開始招呼小二拉開了桌椅,騰出了整個大廳,人們走了進來,屋裏外面都是人,個個赤紅着眼,緊握雙拳。
翻身上了通向二樓的樓梯,林黎站到樓梯中間,看着下面的人頭,微微的,堅定的揚起了臉“各位,從現在起,聽我的,我保證保住你們的鎮子,擊退甚至殲滅這些賊子,但是你們得保證對我百分之百的信任,我不能說要跟你們同生共死,因為這不得我的最終目的,我要的是絕對的勝利,我帶着你們絕對的勝利,你們懂嗎?”
“懂——”下面是呼嘯振奮的喊聲。
“很好”堅定的開口,林黎咬着牙“那我們就齊心合力,大勝這一場,沒錯,收拾好東西,聽我的部署,我們今天就開始進攻,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賊子們篤定了你們就是在坐以待斃,認定了你們是口中的食物,所以一定不會戒備,加上他們确實有些疲累在修養,我們就趁着這個時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不能等他們反應過來”
“是”衆人在下面想應,終于有了一絲信任。
“所有人從現在開始開始準備,所有的人,找出你們能用的兵器,找出所有的弓箭,或者開始制作弓箭,把弓箭上面裹上棉絮,沾上柴油,準備好火煉,我們今天就來個火燒連營”
“是”下面的喊聲開始振奮,林黎微微的仰起頭,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參與其中,老弱婦孺全部參與戰鬥,我們就來個破釜沉舟,破除一切顧慮,不再躲避,不再逃避,你們死了,你們的妻兒必定活的艱難,必定還會受這些人的欺辱,我們何不跟他們決一死戰,讓這些賊子看看我們的骨氣”
“對”這一次的喊聲幾乎掀翻了房頂,不少人的眼睛裏含着淚,帶着赴死的神情。
“回去準備吧,把所有的能點着的油,全部到拿到城門樓上去,油跟火折子分開放,記住不能發出太大的動靜,所有的女人,今天都上城牆,幫着把棉絮沾上油,撿着木棍幹柴沾上油,各位,如果弓箭沒有了,就用木棍點上火往城底下扔決不讓他們靠近”聲音透着幹練冷靜,林黎咬着牙開口“現在,馬上去準備”。
“是”再次響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