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蘇隆,王氏對魏莺莺的确是有隐瞞的。
因為蘇隆的确是對魏莺莺認真過的。
前天,蘇隆來國公府辦差,順便向王氏表達了自己喜歡傾慕表小姐魏莺莺的意思。
王氏看着一臉認真的蘇隆,不由笑着撥了撥茶,“莺莺雖家世中道沒落,但可是我們國公府的掌上明珠,蘇公子要求娶,怎麽也要考個狀元來才是。”
府裏的人聽了還以為王氏當真要将魏莺莺許配給蘇隆,便附和着一陣哄笑,“現在的少年……都是勇敢的很……呵呵……”
而那蘇隆聽到衆人的揶揄,則默不作聲,低垂着頭,一張腼腆清秀的臉漲得險些滴出血來。
過了好半晌,待看向王氏,卻捕捉到王氏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待衆人走後,王氏臉上的笑立刻化作了盛氣淩人,“蘇公子,老實說,你們蘇家都已經流落到了下三流。你這樣的男人,莺莺是看不上的。”
王氏噼裏啪啦地說了一通晃眼,毫不遮掩對蘇隆的譏諷。
從楚國公府出來的蘇隆,臉一直僵着直到旭日東升……
這也是蘇隆選擇送永安公主的主要原因,因為實在傷透了心。
其實莺莺在王氏進院子前,剛聽婆子嚼舌根子,聽到了這一樁事兒。
王氏竟然說謊,甚至把她描述成了一個利欲熏心的女孩子……
從一開始,王氏就沒對她講舅母、外甥女的情分。對她好,不過是為了利用。
王氏心思精明,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莺莺的想法,索性也不遮掩,直接攤牌道:“這兩年大梁災荒不斷,流民衣不遮體湧入京城,皇上此刻對京兆尹不滿的緊,京兆尹現在把整個希望都寄托在蘇隆身上。”
莺莺看向王氏,捏着帕子的手微微蜷起。
“便是我那日不退了蘇隆,他也會離開你,你一無所有,只能成為他的負擔。”王氏抿了口茶,繼續道:“現在永安公主以蘇隆母親的名義開設粥堂,赈濟災民,他們蘇家恨不得逮住永安公主這塊免死金牌。你便是進了蘇府,蘇家二老爺容不下你!”
二老容不下,這話猛地落下來,像是把魏莺莺的心髒狠狠一揉。
魏莺莺緩緩轉過頭來,一雙澄如秋水眸瞬間變得失落凄涼。
王氏見到她這幅模樣,便擡起帕子微微擦了擦唇。她在後宅浸了這些年,就是老太太也算計不過她,更何況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小姑娘。
王氏見莺莺睫毛垂着,有淚珠兒在眼眶裏微微打轉,便又伸手将她的手拉過來,“昌邑王雖是老了,可是畢竟是王爺,你父親被藍家牽連,無辜入獄,你總要學着借力,救你父親。昌邑王是當今聖上的皇叔,他說一句話,你父親不就能出獄了?”
說完,王氏擡手輕輕摸了摸魏莺莺的後腦勺。
這時候,外面下起了雨,雨勢極大,下人叮叮當當的在外面收拾東西。
有小厮快步往梧桐院這邊來,歡歡喜喜的頂着一臉的雨水,朝着王氏說:“送進宮裏當女史的喬大姑娘,因禦前伺候得宜,封了貴人……”
王氏聽了很高興,急匆匆的走了。
外面的下人也都忙忙碌碌喜氣洋洋的,只留下站在窗邊發怔的魏莺莺。
飛上枝頭變鳳凰,飛不上枝頭的又是怎麽一種下場……
魏莺莺走在雨裏,沒精打采地盯着路上一顆顆鋪的齊整的鵝卵石,腦中空蕩蕩的,什麽都不想幹,什麽也不願想。
正在這時,忽聽見前面猛地響起一聲嘹亮的把掌聲,“賤婢,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竟還敢勾引堂哥!”
魏莺莺擡頭,看到一個穿着藍衣的少女,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年紀,一張微微圓的臉兒,薄薄的唇,眼睛漆黑靈動,就是通身帶着一股跋扈。
“讓你給我捶腿,你這小賤蹄子怎麽就錘到堂哥身上去了!?”那藍衣少女擰着眉,眼睛帶着一股狠辣惡毒,“來人,把她手砍了,趕出府去,少在這兒丢人現眼!”
魏莺莺聽了,細細的眉緊緊皺起,剛要說話,卻見那藍衣少女走過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莺莺,“呦呵,這不是要嫁給昌邑王的莺姐姐,說到底姑媽還是疼你,給你尋了這麽一門好親事。”
聽她口中的姑媽,魏莺莺才想起跟前這藍衣女子是誰。
這藍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氏的親侄女——王容嫣。是王氏四弟的庶女,因貌美被王氏看中,常年養在府裏。
只是這王容嫣天生是個輕賤命,學不得什麽,便驕傲到了天上,恨不得整個天下都是不及她的。
只是因着王氏的幹系,沒人敢招惹,因為她馬上就要被王氏送入皇宮選秀。
莺莺從未想過跟她多交流,可是這王容嫣卻是早早就盯上她了。
王容嫣容色嬌豔,王氏也時常誇贊,可是自打魏莺莺進府,她就一下從天上摔到了地上,摔得跟一灘爛泥一般。
聽下人說,王氏私下誇獎魏莺莺,說是十個她都比不得魏莺莺,為此她心裏嫉妒的發狂。
所以上下打量了莺莺後,王容嫣笑着彎唇,“你也別覺得我狠,這當家主母都是這般,莺姐姐日後進了昌邑王府可要伏低做小,安安順順的,免得被昌邑王妃剁了手腳送回來惡心人。”
莺莺聽了這句話不由擡頭,這才發現王容嫣目露寒光地望向自己。
王容嫣紅唇微微一彎,拔下發髻上的簪子,墊着腳要往莺莺的發上插,卻見莺莺微微側身躲開了。
王容嫣彎彎的眉蹙起,剛要張口說話,卻聽莺莺道:“姐姐不如妹妹懂得人情世故,一會子就去找舅媽說,讓妹妹嫁給昌邑王,免得失了國公府的禮數。”
王容嫣聽了,頓時氣黑了臉,伸手抓住莺莺的衣袖,“你!!”
正在這時,不遠處幾個小厮抄着家夥朝着北面去了,吵嚷道:“趕緊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王容嫣擡眼,朝着領頭的小厮問道:“這是吵嚷着做什麽,鬧得人心煩!”
那小厮見到是王容嫣,便賠笑道:“吵了姑娘了,是前陣子送到武國公府的史大姑娘,不守婦德,惹了武國公府世子厭惡,這般不中用還敢跑回來惹夫人厭惡,這不小的們要綁了她給武國公府送回去。”
這話一出,王容嫣擰起的眉頭頓時怔住了。
這史大姑娘和喬大姑娘都是王氏的遠房親戚,一個封了貴人成了正兒八經的娘娘,成了王氏器重的;一個被武國公府世子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成了王氏口中的“不中用”……
如今她和魏莺莺站在這兒,未來,誰又是史大姑娘誰又是喬大姑娘?
莺莺看着被五花大綁近乎瘋癫的史大姑娘,不由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
親戚,親戚,誰是誰的親,誰又是誰的棄……
“說到底,飛上枝頭的是親,跌在泥裏的是棄……”莺莺嘆了口氣,望着遠處的池塘,淡淡一句。
王容嫣聽到這句,才從呆愣中回過神。随後看向莺莺,挑眉炫耀道:“姑媽還是疼我的,我日後會進宮封為娘娘,比你不知高了多少地位去!你且自求多福,好好盼着你那老頭子夫君別提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