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29 章

梳洗打扮好好的雲容随着宮婢走出寝殿,早有一衆宮人候在了殿外,衆人扶着雲容上了辇輿,緩緩的向觀月殿走去。今日的婚典便是要在那裏舉行。

這一刻,天際驟然飄起了皚皚的白雪,漫天的雪花随風飛舞。

雲容擡起頭,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最終變成一滴晶瑩的水珠,好似一顆純潔無垢的水晶般。

雲容的心底,有某一處角落也随着這顆水晶慢慢沉了下去。那感覺緩緩的,直達內心的最深處。

宮人很快從來到辇輿前,為她放下了兩旁的辇簾,雲容的心底竟然湧上了一絲失落之情。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去接簾外的雪花,小小的雪花随着她掌心的溫度,再次變成晶瑩的水滴,她那麽小心翼翼,仿佛是捧着世間最純真的愛情。

早有人把紫金的小手爐遞到了雲容的手裏。從東宮到觀月殿大約要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天寒地凍,可辇輿內卻絲毫感覺不到,只有溫暖和馨香。

雲容知道,白曦宸為她準備的一切,皆是按着太子妃的依仗,佩飾。雖然她堅持不願意做什麽太子妃,可白曦宸依然是要把他能力範圍之內,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他的愛就像是她手心中的 “水晶”一樣,晶瑩剔透。

此刻手心很涼,可心卻是很暖。

嘴角竟然不自覺的浮上了一絲甜甜的微笑。

可這笑容終究只是霎那之間,下一刻,她的心終究再也不能安靜的去品嘗這份甜蜜。

那笑紋也随着越來越近的喧鬧之聲,緩緩的散去。

有宮女扶着雲容下了辇輿,擡眼望去,眼前是連綿不絕的紅氈從她的腳下,一直鋪到巍峨高聳的觀月殿的玉階前。

雲容的眼底微微有些濕潤,這一切都是太子妃才能享受到的尊崇。

可就在雲容怔怔失神的片刻,卻看見不遠處又有一駕辇輿向這裏駛來。

不多時,便看見史玉扶着宮娥,踩着金登從裏面步出。

她一身鮮紅的嫁衣,在白雪之上顯得格外的耀眼奪目,整個人像極了一團天邊的霞雲,美麗耀眼得讓人不敢逼視。

原本就極美的面龐,此刻畫着精致的妝容,一雙秋水明眸,攝魂勾破,連雲容也一下子看得呆住了。

就連史玉走到了她的跟前,都沒有回過神來。

自己此時的陋顏,與史玉相比,真是有着天壤之別。

雲容有意錯後半步走在史玉的身後,随着那禮樂之聲,向正殿內走去。

步入殿內後,便看見一身紅衣,長身玉立的白曦宸,早就已經站在了大殿的中央。

聽到了宮人的誦傳,他已經回過頭來,笑盈盈的看着雲容,眸內桃灼潋滟,蘊着濃濃的深情。

看着微微低下頭去的雲容,他幾步徑直的向她走來,捉住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他的手還是那樣的溫暖,再觸及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微微的皺了皺眉,感覺到了她的小手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的手不自覺的将掌心的那只小手,更緊的包裹住,想把自己體內的溫暖,都從他的掌心渡給她。

這樣的她,讓他有些不安。

那個一直溫暖他靈魂的小女子,竟在此時此刻,手心這般冰冷!

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雲容感覺自己的手心便溫暖起來,擡眸之際,她看到被白曦宸冷落在一旁的史玉,雖然在極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緒,盡量保持儀态萬千的風度,可在對上雲容雙眸的那一刻,雲容還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妒火。

她似乎有點忍不下去了。

雲容知道,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陛下駕到!”宮人的一聲誦傳,光惠帝被兩個宮人攙扶着,一步一步用極慢的速度走向了大殿正中的寶座。

雲容沒有想到,短短月餘,光惠帝已是須發皆白,老态龍鐘,整個人全無了往日的生氣。

雖然她之前,知道光惠帝久病不愈,又服用了虎狼之藥,可是她也沒有想到,此時的一代帝王竟然會憔悴成這個樣子。

也許,真正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不是之前的疾病,也不是虎狼之藥對身體的傷害,而是他僅有的兩個兒子,為了皇位兵戎相見,其中的一個不止一次的想要謀害他,而他寵愛栽培了二十幾年的另一個兒子,就活生生的‘慘死’在了他的面前。

這樣的打擊,即便是心冷如他,想必也是無法承受的。

雲容看到他眯起眼睛,滿含深意的看着自己,裏面不再有往昔的輕蔑與鄙夷…….他,仿佛是要有話對自己說。

“吉時已到!”就在這時,司儀的令官聲音高高響起,霎時間禮樂齊鳴,白曦宸拉着雲容的手向光惠帝行叩拜之禮。

雖然只是一個儀式,白曦宸竟然發現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有了汗意。

這一刻,明明是如此的短暫,卻又是那麽的漫長。

待,行過了所有的叩拜之禮後,白曦宸竟周身立刻輕松氣來,但他顯然不願在此與光惠帝有過多的交集,随即便欲攜雲容與史玉轉身離去。

而雲容此刻的心情,卻又怎能用複雜二字來形容。

他是她願意為之付出生命去愛的人,

可她卻注定也要欺騙他。

她幾乎就想把自己心中想要去救白梓軒的事情,坦白的告訴他。

只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她不可以這樣去做。他容不下白梓軒,就如同白梓軒不能容下他一樣。

他們三人之間,誰對誰錯,誰負誰,誰傷誰,背叛絕望傷痛,有誰又說得清?

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讓她所受的痛苦變得這般極致。

她無法面對今日,更不敢預測将來。

即便是今日婚禮之後,她依然無法說服自己與他去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她只求着能就醒白梓軒,就如同常喜所說的那樣,他已經無法再與白曦宸争奪天下,只求他從此歸隐山林,安穩一生。

就這樣從光惠帝的身邊走開嗎?怎樣才能從他身上拿走玄水琥呢?

可卻聽光惠帝輕咳幾聲,聲音無比虛浮的對他說:“太子……朕還有事!”

雲容感覺光惠帝在說出‘太子’這兩個字時,白曦宸的肩膀似乎震動了一下,這樣的稱呼,就連雲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白曦宸慢慢轉過身,面色平淡,躬身施禮道:“不知父皇還有何事?”

光惠帝的喉中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之聲,灰暗無光的雙眸卻落在了雲容的身上:“我想和她單獨說幾句話!”

雲容猛地睜大了雙眼,她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光惠帝想要單獨見自己。

心中不可抑止的有些激動。

只見白曦宸淡淡的說:“雲容身體尚未痊愈,父皇若有事,不如改天再談。

随是婉拒,但白曦宸的口氣卻疏離得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他再也不是那個流落民間的落魄皇子,此時今日,這天朝大地上,他唯我獨尊,即便眼前是昔日的光惠帝又當如何?

“太子,此時今日,你難道還怕我傷她不成?”光惠帝的聲音再次響起,沙啞無力,卻滿是自嘲之意。

雲容想起那日在涿州之時,光惠帝命人賜毒酒于她,白曦宸拼死闖入,兩人齊齊跪在光惠帝面前的情形。

想來,光惠帝,從沒有想到過會有今天。

“父皇,我自是不怕,只是,我不希望今天讓雲兒不開心。”說完,他沒有再理會光惠帝,再次拉起雲容的手,想要步出殿外。

雲容的退卻,讓他收住了腳步,他轉過身,看着雲容的眼睛問:“雲兒?”

“我倒是想聽聽,陛下想要和我說什麽!”

殿內只剩下雲容和光惠帝兩個人,他整個人身體的重量,完全支撐在龍椅的靠背上。

這個樣子,雲容看得出,光惠帝此刻已經是再強打精神來與自己說話。

他整個人虛弱得,仿佛随時都可能從龍椅上跌落下來一樣。

可他還是努力的向雲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點。

雲容對他還是心有餘悸。走上金階,在離他三步開外的地方止住了腳步。

光惠帝微微一笑,口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平和:“今日,朕要單獨見你,是有事求你。”

雲容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光惠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朕是想求你,讓曦宸坐穩了這個江山,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朕唯一的兒子。

梓軒已死,朕不想将耗盡一生心血得來的江山,因後繼無人,而落入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