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車搬運珍珠寶
“無妨,無妨。”沈聿風特別自覺地走出房門,還随手把門帶上。
轉身便一臉八卦地去問緣起,“可知是誰家的小娘子啊?”
緣起歪着頭想了想,“不知道姓什麽,只知道是剛從揚州來的。”
沈聿風默默記下,又問:“那她現在何處啊?”
“我離得遠,聽得也不十分真切,好像是說住在趙員外的邸店。”
沈聿風又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問:“相貌如何?”
緣起嘿嘿一笑,“可好看了,我覺得,比襄平郡主還好看。”
“是嘛!”沈聿風喜上眉梢,塞給他一枚金錠,又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照顧小公爺,好處少不了你的。”
緣起捧着金錠笑開了花,點頭如搗蒜,“放心吧國公爺,我定萬死不辭!”
“哎,不對不對。”沈聿風連忙擺手,“千萬不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真要有什麽需要涉險的,你就想辦法通知我,我會派人去處理的。”
“好的國公爺!”
沈聿風剛要轉身,又想到什麽似的回頭,“對了,卿塵最近在忙些什麽啊?”
緣起剛要張嘴,想起蕭卿塵囑咐過,不要什麽事都跟魏國公說,可又看了看手裏的金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關系,我懂。”沈聿風一副了然的樣子,“行了,你忙吧,我走了。”
“恭送國公爺。”
沈聿風走出院子,七拐八拐進了游廊,心裏正盤算着,也就沒擡頭,經過轉彎處,和迎面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哎呦!”來人驚呼。
沈聿風定睛一看,竟是夫人沈連氏。
沈連氏撫着胸口壓驚,嗔怪道:“國公爺怎麽走得這樣急?可把我給吓着了。”
“你來得正好。”沈聿風拉上她,邊走邊說,“卿塵有了心上人,你快跟我去庫房,找些小娘子喜歡的首飾釵環什麽的,好生給送去!”
沈連氏被扯得一路小跑,一頭霧水道:“什麽小娘子?”
“世人都說卿塵流連煙花之地,可我兒子我最知道,他對那些歌舞樂妓,從未放在心上過。剛才我瞧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可不就是有了心上人了?”沈聿風樂得合不攏嘴,“也好也好,卿塵也到了弱冠之年,等給他過了冠禮,就去上門提親!”
沈連氏頓住腳步,茫然問道:“這…這就要提親?”
“哎呦,不是現在,你快走兩步!”沈聿風又去扯她,“看樣子啊,八成是剛認識不久,正是牽腸挂肚的時候。”
“剛認識不久就說起提親的事,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呀?”沈連氏鄭重其事,“這麽着急要嫁人,怕不是另有企圖,塵哥兒不谙世事,可別叫人騙了。”
“你走快一點嘛!”沈聿風催促,“這提親是我說的,小娘子我還沒見着呢,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可不就是快了麽。”
沈連氏聞言,翻個白眼,無奈道:“這事兒你問過塵哥兒沒有?別八字沒一撇呢,咱們再鬧得無法收場。”
沈聿風不以為然,“那有什麽無法收場的,送禮還能送出錯了?”
沈連氏說不過他,只好由着他拉扯着去。
兩人親自在庫房翻了好半天,終于選了十幾樣珍貴稀罕的首飾擺件,用錦盒裝了,讓沈聿風的心腹鄧西帶隊,又找了十幾個模樣周正的女使跟了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這邊允棠剛沐浴完躺下,只覺得能重新躺在舒服柔軟的床上,實在幸福。
剛閉上眼,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經過之前的事,幾人都受了驚,聽到敲門聲急忙起身聚在一起。
小滿驚恐,低聲說:“又,又有人來敲門了!”
允棠蹙眉,按理說瑾王妃剛遭了訓斥,加上蕭小公爺這麽一鬧,所謂燈下黑,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人上門了。
難道自己推斷錯了?
允棠四處掃視,蹑手蹑腳跑到窗邊,操起撐窗子的叉竿,站在門後,随後點頭示意小滿開口。
小滿壯着膽子問:“誰呀?”
“小娘子,抱歉這麽晚打擾了,我們是魏國公府的人,奉魏國公的命,前來送禮。”
魏國公府?
幾人面面相觑,翟媽媽帶着詢問的神情看向允棠,允棠攥着叉竿茫然搖頭,表示毫不知情。
小滿跑到窗邊,朝下望去,見店門口停着的馬車,上面挂着寫有“沈”字的燈籠,轉頭對翟媽媽點點頭,輕聲道:“沒錯,是沈家的車。”
門外的人朗聲道:“小娘子請放心,還沒人敢冒充魏國公府上的人。”
翟媽媽緩緩将門打開一條縫,瞥見門外的女使統一服裝,畢恭畢敬颔首站成兩排,手裏都舉着大小不一的錦盒,為首的男子沉穩老練,目光謙和,這才将門大打開。
疑惑問道:“請問有什麽事麽?”
鄧西笑道:“這些都是魏國公親自挑選的禮物,還望小娘子喜歡。”說罷一揮手,成隊的女使魚貫而入。
允棠三步并作兩步躲到屏風後面,從縫隙偷偷向外看。
每個女使都将手中的錦盒放到桌子上,不一會兒,便高高摞起來,最後的兩人還拿了字畫,實在放不下,只得放到一旁的案幾上。
“這…無功不受祿,我們家姑娘與國公爺素昧平生,怎麽能收如此大禮?”翟媽媽有些驚慌失措。
鄧西笑,“這不過是見面禮而已,這位媽媽莫要放在心上。”
小滿差點驚叫出聲,悄悄問允棠,“姑娘,難道你謊稱跟魏國公家小公爺定親的事,傳到正主耳朵裏了?”
???
等等。
允棠腦子不夠用了,自己随随便便扯個慌,怎麽可能就這麽成真了?
可翟媽媽的想法卻不一樣,面色凝重地攔住鄧西,“大人還是把話說清楚吧,免得我們家姑娘稀裏糊塗成了別人的外室。”
鄧西哭笑不得,“這位媽媽想到哪裏去了,國公爺當然是為了小公爺來的。”
“小公爺?”翟媽媽眼睛不自覺瞟向屏風一側,“小公爺我們也是未曾見過的呀。”
鄧西疑惑,“你們家小娘子沒見過小公爺麽?小公爺姓蕭,名叫蕭卿塵,相貌俊朗,大概這麽高。”他用手在頭上比着,“他平日裏出門都是騎馬,身邊總跟着個小厮,叫緣起…”
小滿和允棠在屏風後,不約而同地捂住嘴巴。
原來蕭小公爺是魏國公家的!!
翟媽媽心裏有了數,退後兩步正式地行了個女禮,“原來是蕭小公爺,多謝小公爺救命之恩,姑娘已經睡下多有不便,我便替姑娘謝過了,只是這禮,确實不能收。”
鄧西大笑,“那便沒錯了,我已奉命将禮送到,還望收下好讓我回去交差。至于感謝救命之恩,還是讓姑娘親自說給小公爺聽罷,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沒等翟媽媽再開口阻攔,鄧西領着一衆人等,陸續離開。
門一關,小滿便迫不及待撲到桌前,打開最上面一個紫檀木錦盒,裏面是一枚精美的白玉伏獸佩。
“哇!姑娘你快來看!”小滿驚嘆。
翟媽媽卻愁容滿面,扯過允棠,“棠姐兒,你實話跟我說,你跟這蕭小公爺,到底是什麽關系?”
允棠如實作答,“就是小滿說的那樣,在州橋有過一面之緣,在瑾王府能碰到他,實屬巧合,我也并不知道他為何會在那裏,出了王府,是他送我回來的,道了謝他就走了,除此之外,再沒有接觸過了。”
“那他對你如何?”
允棠遲疑片刻,“救命之恩,自然是好的。”
“那你呢?”翟媽媽追問。
“我?”允棠目光躲閃,“我怎麽了?”
“你可喜歡他?”
允棠急了,“不過才見了兩次,怎麽就能說到喜歡和不喜歡呢?”
一見鐘情這種事,她是從來不信的。
兩個人從來沒接觸過,不知道對方的品性如何,只是看臉,就認定了終身,這樣能夠幸福到老的概率,大概比中彩票還要低吧!
翟媽媽稍稍放心,不過愁容卻未褪去,“剛見面就送這麽大禮,看樣子,那蕭小公爺是心悅于你了。”
“心悅我…”允棠琢磨着這句話。
小滿又翻到一只鑲珍珠的金花筒橋梁釵,樂颠颠地拿過來,別在允棠的頭上,“我們姑娘這麽好看,他心悅也是正常。”
允棠急忙拔下,“別瞎說。”
“這禮我們要是收了,怕是不妥。”翟媽媽從她手裏接過金釵,起身放回盒子裏,又囑咐小滿,“別亂動了,再碰壞了,明日沒法還回去。”
“啊?”小滿瞬間垮下臉,“這麽好的東西,幹嘛要還回去啊?”
允棠道:“拿人的手短,知不知道?我們本就欠他個人情,再收他這麽多禮,于理不合,也叫他白白誤會。再說我們離開汴京城,還要去周邊的莊子鋪子上看看,帶着這麽多貴重的東西也不安全。”
提到安全,小滿想起那天歡天喜地拎着各種吃食,一進門就看到白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場景,急忙幫翟媽媽把東西裝回去,盒子蓋好,“那還是還回去吧,再來一次我真的要吓死了。”
允棠笑笑,“好了,收拾收拾就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小滿有些舍不得,噘嘴嘟囔,“白礬樓還沒去過呢。”
“明日就去吧。”翟媽媽輕嘆口氣,“我們以後大概也不會再來了。”
允棠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床頂的紗幔。
其實她跟小滿一樣,還蠻喜歡汴京的,只是這才短短兩日,就經歷了這麽多。
比起這滿眼的繁華,她更喜歡安穩日子,什麽執拗的外祖父,之前的十五年沒這個人,不也過得挺好的?
許是真的乏了,才沒多一會兒,她便沉沉睡去。
恍惚間,一人背對着她,負手而立。
“允棠,允棠…”那人輕喚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