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新娘11
夜晚很快就過去,令人不解的是,盡管通訊仍沒恢複,但他們的旅行還要繼續。
“找到梅沛然他們了?”簡潔清新的用餐大廳中有人不解問道。
導游黑色的長發小辮在後背像馬尾一樣耷拉着,他面容有些疲倦,似乎是徹夜未眠所致,點了點頭後開口道:“找到了,他們遇到了熊為了逃命所以遲遲沒有歸隊,如今先行者有專門的醫療部門來了中央山的基地,他們正在治療,不便參與後面的旅行了,你們班導在陪着他們。”
他身旁站着話變得少了許多的燕心知,帶着黑色墨鏡,仍是利落的中性化打扮,正在抱着胳膊當做自己不存在。
一個白發帶着變色瞳膜的同學問道:“那怎麽通訊信號還沒回複?”
導游道:“信號塔出了問題,屏蔽器一時半會兒沒辦法修好。不過他們已經在努力了,大概很快就會修好了。”
打游戲的一個人暴躁地踢了一下桌子:“都這樣了還旅什麽游!叫人來接我回家,或者我自己開車去聯系。”
“先行者的意思是他們很抱歉給了大家這樣不好的體驗,如果有人想要離開,可以待在旅館,到了晚上他們會派車來接。如果想要繼續,那麽各種的食宿費用和這一路的開銷都算在他們身上,就當是給大家的賠禮了。”
在安撫與解釋下,有人留在了旅館,更多人則繼續進行旅行。
穿着白襯衫和西式束腿褲的歐禪林皺着眉頭看向微笑着但一言不發的譚欣水。
她有點問題。這種情況下還繼續留在這裏不是她的作風。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一旦不再對自身利益關注,那就一定會有更大的東西讓她沒有辦法移開眼。
愛爾蕾李問道:“欣水你還要進行旅行嗎?”
譚欣水點了點頭:“這可是少有的能占公司便宜的時候啊。”她眨了眨眼有些俏皮。
有人順着笑了出聲。
歐禪林移開眼,接着看了一眼角落裏牽着手的周依依兩個人。這兩個家夥還真是形影不離,從前他們就是這樣膩歪嗎?
這可真是令人厭惡啊。梅沛然他們竟然沒有解決他們兩個,反而讓他們蹦噠到現在,真是廢物。他在周依依額頭的胎記上停頓了一下。飯廳的機器人走過,面容古典的女孩往後退了一步,仰頭去看剛剛勾到她頭的裝飾,露出修長的脖頸。
歐禪林垂在腿上的手指微動,随即沉下臉來離開這裏。
花束旁,聽到導游的話,周依依心跳又亂了起來。他們找到了梅沛然四個人?難道鄭清越沒殺了那三個人?不可能,昨晚她明明瞅見梅沛然的身影了,而且只有梅沛然,班導找人找的這麽遠嗎?
“你做了什麽?”周依依側頭問道。
鄭清越百無聊賴地站在一旁,臉色冷漠。不過因為在人前,所以克制了自己,沒有像昨晚那樣撲撲往下掉渣,看着周依依疑問的眼神,他将手上撫摸的花朵掐斷在手中,開口道:“你早上說要教我編花環。”
橙黃帶紅的花汁染紅他的手指,陽光照在他眉宇,試圖柔和他眉眼,卻無濟于事。
周依依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先行者都到你家門口了還忙着辮花環呢?你醒醒吧你!怕不是這繼續旅行就是在調虎離山等着把你老巢夷平呢。
“編,世界末日了我也得先教你編花環啊親愛的。”她咬牙切齒微笑。
帶着你的花環去死,別再一刻不離的粘在她身邊了!
不是周依依膽子大了,實在是某非人生物寸步離的“守護”讓她有點沒辦法再産生什麽應激反應了,她只覺得他吵鬧。
三歲小孩嗎?起床先要個早安吻,還得哄着穿衣服!
周依依想到早上那個猝不及防的吻就覺得他有病,有大病!吻的她都要以為他要上她了,結果他下一刻腦袋掉下來碎成一塊一塊的………最重要的是都這樣了他還往她臉上貼!就好像有什麽皮膚饑渴症一樣!
天知道在一片血肉和碎裂的大腦骨骼以及石粉和咕嚕咕嚕滾的金屬眼球中,周依依那一刻差點直接背過氣去。分泌的多巴胺這一波直接讓她心悸失常。
鄭清越看着走神的人略有不滿,手中的花徹底被他碾碎。他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周依依快走兩步跟上他的步伐。
門框處有人正巧進門,仿佛看不見兩人交握的手,正直地往他們中間來,動作快,力氣大,但卻沒把人分開。
“讓開!”紅頭發的男人豎起眉毛嫌惡地道。
這個人是除了梅沛然他們之外最讓她讨厭的,愚蠢的像條長着渾身肌肉的豬。他情緒外放,經常為了巴結譚欣水等人來找她的麻煩。一般來說她都是避開不與争論。同這種家夥浪費時間實在是無用,一旦搭理他,他就會糾纏不休。
但看了看兩個人中間的手周依依沒動。這場面有點搞笑,紅頭發站在一對牽手的小情侶中間,許是也察覺到自己這位置顯得他有些愚笨,于是微微退後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鄭清越太紮眼的緣故,只要他們站在一起,找茬的人永遠先對他動手。看着推搡人的紅頭發,周依依眼皮跳了跳。
紅頭發似乎感受不到周圍那突然古怪的氣氛一般,便伸手便嘲諷道:“怎麽?學人做英雄啊!我看是狗熊報團吧?啊?”
不遠處有心情不好的人擡眼看向這邊,随即放下了手中餐具,依靠在椅背上饒有趣味地看着紅頭發找茬。
這表面看起來是一場欺淩,但前提是這對象得是無父無母賣身先行者的她。對于一位殺人不眨眼且不受法律監督的邪神來說,這場挑釁不過又是一場死者生前的狂歡罷了,她應該開瓶紅酒慶祝,而不是下意識地覺得憤怒。
分不清是多年累積的煩躁情緒,還是因為鄭清越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使她覺得這紅毛實在該死。她緊繃了下颌。
先行者肯定已經發現不對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按下不表。或許不想打草驚蛇,正在準備中。作為一直跟在他身邊,且看起來關系不一般的她,只要等待他們聯系自己就可以了,但是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伸手抓住那個快戳到鄭清越臉上的手。
“啪。”周依依颦着眉抓着那只手然後怔了怔。
下一刻她将這個行為歸結于自己現在還在哄騙邪神的愛。
“既然是狗熊報團,怎麽面前還有野狗在叫啊?”周依依盯着他道。
兩個人鮮少跟他們争吵,尤其是周依依從來只是待在鄭清越身後,她的這一出頭讓紅頭發立刻要生氣起來。高挺的鼻梁因為這怒意扭曲着,任誰看了不贊嘆靈魂的重要性?
比起這樣的“俊美”面容,周依依覺得就算是鄭清越頭碎成兩半,剩下的眉眼也比他要順眼的多。
燕心知在此時揚聲道:“吵什麽呢!”
她走過來摘下墨鏡露出眼底的反感與壓抑,一只手揣在一邊的褲兜中,對三人道:“有四個人出事了還不夠?!大清早找不自在?!”
紅頭發收了收肩膀又退後兩步繞開,閉了嘴往內走去。燕心知他惹不起。
因為燕心知的阻攔,所以這場争鬥并沒有繼續下去。她冷冷地瞧了眼周依依和鄭清越,然後同樣離去。
剩下的人感到無趣地收回視線,繼續着自己的早餐,看到身邊的智障機器人心想:還是有血有肉的仆人好,這破爛機器人連捧哏都不會,先行者這麽大公司也不備點好的在這裏。
答應了編花環,那肯定要編花環。就算死了也得爬起來編完再死。
桌子旁,周依依把手中彎曲的藤蔓一點一點摻進美麗的花,很快一個漂亮的花環就在她手中成型。
鄭清越自從門口的争端過後就一直很安靜,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臉上。他搞不懂她為什麽要阻止司徒紅。在她如今的記憶裏,應該只記得他是非人生物才對。既然如此,她沒有任何必要去擔憂。難道她是害怕自己對司徒紅動手?
“你喜歡司徒紅那樣的?”他突然問道。
周依依一不小心把花枝紮到了自己手心上,手心立馬起了紅色的印記。她花了一秒想了想司徒紅是誰,然後陷入了沉思。可面前的生物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又開始裂了。
她覺得這個邪神,大概需要個心理醫生。是怎麽樣的腦回路才回想到這個結果。合着剛剛不是為她挺身而出而感動,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嗎?
“沒有,他長的難看。”
鄭清越扯嘴陰恻恻地笑了笑:“那你是覺得我好看?”
周依依:你不是一直在強調你好看嗎?這個時候怎麽反倒不自信了?
你這家夥是不是又在找茬啊。
“好看。”周依依把花環戴在他頭上,将滾動的金屬眼球輕車熟路的安了回去,“說好了在愛你,如果喜歡一個人,就算他裂成了八半也好看。而且,你長的确實好看啊。”
鄭清越聽了最後一句話竟條件反射地想要側頭避開些什麽一樣。
周依依不覺得自己的這句話有什麽特別的,畢竟更破廉恥的話早就在那團血肉中包裹時她就不自覺都說出來了。而且說真的,她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廉恥心。
她覺得面前的非人和她一樣,那是一種來自于同類的情緒。即便和邪神論同類,是有些讓人費解。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突然退後?
鄭清越的輕微反應并沒持續太久,他很快伸手沖周依依索要了一個吻。
周依依照例親在了他的金屬眼睛上,溫熱又濕潤,仿佛可以安撫經年的傷痛。
*
在導游的推動下,旅程繼續。
這次的旅程并不遠,但是鑒于要參觀的景色有點多,所以他們要住在那裏一晚。
人造的展覽館中,有着各種沉浸式體驗裝置。科技和中式複古的氛圍讓人仿佛又回到了某商業大街,不過或許是為了同周邊遠古林地相呼應,這裏蓋的樓并不高——相比于城內而言。
周依依走進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感覺,這一棟一棟的樂園式的展覽館引起了她的第六感。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這感覺曾讓她避開很多次危險。
她擡眼打量着眼前的地方,卻沒找出違和感來。或許這就是先行者們采取的對策之一。
鄭清越道:“在看什麽?”
“沒有,”周依依點開地圖在兩人面前,“這館內有人生互換體驗館,你要去試試看嗎?人的性格是由基因和環境來塑造的,其中環境占了很大一部分。有哲人說過:如果你了解以前的我,那麽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你們那時候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東西吧?是不是感覺有點神奇?”
她看着眼前有着一副人類樣貌的未知生命給他解釋機器的用法。在她們這個年代,有不少情侶婚前都會使用這種儀器體驗一下對方的人生,從而以便能更加深刻地了解對方。
鄭清越瞧了瞧高大的金屬機器,那精致又美麗的表面內是鋼筋鐵骨,沒有半分溫度,這是大家習以為常的東西。
有時他面對着整潔的實驗室他會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自己也是由它們構造。
“進去以後有什麽事出來再說,不許掉渣啊,不然很容易出問題,人類脆弱的很,像我這樣的很容易就死了。”周依依叮囑。
機器是很安全的,但互換記憶的人是個邪神,這就很不安全了。
鄭清越冷眼看了她半饷道:“那你還敢讓我跟你進去。”
周依依一想忽然也覺得有道理,何必把她自己搭進局裏?不如換個穩妥點的方式。
“那……算了,帶你去看看別的,其他的對你來說也很新奇吧。”
鄭清越站在原地不動,面無表情,然而下一刻展覽館的燈卻開始忽閃。
不遠處傳來聲音:“信號沒了,燈也要壞了?我看咱趁早回家算了。”
“別啊,我剛看燕心知上前頭去了,走,過去看看。”
在燈亮起的一小段時間,周依依看見鄭清越的手指掉到了地上。
“………”
“現在立刻馬上進去。”快收收你的神通吧!這樣先行者都發現不了你,那他們就不用混了。
在啓動裝置的時候出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周依依從來只是看別人嘗試過,自己沒有實地上手操作過,所以竟然一時間忘了摁什麽按鈕。
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啪嗒幫她摁了下去——是她剛剛還在幫忙介紹現代設施的某邪神。
周依依要看指導書的眼睛轉向他,面上神色出現一瞬間的偏移,她心裏有了一絲疑惑,或許從前也是有的,只是在這一刻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