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相公 - 第 19 章 ☆、白饅頭

薛明軒問,“你在想什麽?”

林木這才從綿延不斷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啊,沒什麽。”林木笑。

薛明軒不再多問,眉頭卻微微一皺。

鄭宇看出薛明軒的不悅,于是不斷幫他倒酒。

“呃,我說,”鄭宇清清嗓子,”你們兩個是假成親吧。”

= =+

林木看看薛明軒,不發一言的使勁咬着筷子尖。

雖然這個人是薛明軒的朋友,但林木不知道這個人和薛明軒的關系究竟有多好。

她答應過薛明軒的老娘頂着薛家四夫人的身份将泰安公主趕走,但如果一旦公主知道她和薛明軒是假成親,這幫忙的事情就黃了。

林木的目标是做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女俠,所以守承諾和重義氣這件兩件事情都很重要。

林木看薛明軒,薛明軒仿佛什麽也沒聽到。

他喝他的酒,喝了兩杯後告訴鄭宇,“喝完了。”

鄭宇驚詫,“哈?我還沒喝呢,怎麽就完了。”分別拿起兩個酒壇晃一晃,然後火速蔫了。

鄭宇說,“老兄,你真不客氣,一口都沒給我留。”

話音未落,林木放下筷子,摸摸肚子對他再次告知噩耗。

“我的菜也吃完了。”

鄭宇的面上瞬間挂上兩行寬面條淚,“怎麽你也一口都沒給我留?”

林木打了個飽嗝,“我看你說話說得那麽起勁,以為你是不吃的。”

早說嘛。

害得她本着不浪費糧食的原則狠命吃,肚子都快脹炸了。

鄭宇臉上兩行熱淚流成小河,他凄涼無比地對林木說,“居然連個渣都沒幫我留。”

林木真誠,“你連渣都吃?”

“?”

鄭宇還沒反應過來,林木将自己面前的小半碗倒入他碗中。

低頭垂目認真看,鄭宇劍眉抽搐得十分熱烈。

“薛,薛明軒。你家娘子比你更精彩。”

……

出了清潭酒樓,和鄭宇別過,薛明軒帶着林木往賣薔薇花的地方走。

“薛明軒。”

“?”

“我聽薛明昂說,這京城有個帥哥排行榜,你只排行第三啊。”

薛明軒默不做聲,臉上沒什麽表情。

“我聽薛明昂說,鄭宇是排名第二的。”林木撓撓後腦勺,“可是我覺得,薛明軒你真委屈。”

薛明軒奇怪。他有什麽好委屈的。

林木說,“明明你比他好看多了,怎麽會排他後面呢。”

薛明軒默笑,攬住林木的肩。

林木端着紫薔薇,看着在腳步中一垂一垂的薔薇花。她說,“我好像記得薛明昂說,排名第一的叫馬殷,你覺得他會比你好看嗎?”

薛明軒回頭,望向某個方向,然後說:“他,叫馬殷。”

順着薛明軒的眼神看去,林木看見一個白面書生穿着青衫布衣,搖着一把折扇,慢悠悠的走出他們的視線。

好巧。

林木想,難道排行榜裏的帥哥們整天都在這城裏溜達來溜達去?

“所以呢?”薛明軒靜靜看着林木,等待答案。

林木不加思索,“那個馬殷都沒有鄭宇好看。”

林木不喜歡長得跟一個白饅頭樣的男人。

這有點矛盾。因為薛明軒也是個白饅頭樣的男人。

白饅頭樣的薛明軒,喜歡穿着寬大的白袍,還有一匹驕傲的小白馬。

把白色貫徹得如此徹底,仿佛他的世界只有這麽一個顏色。

不喜歡白饅頭的林木,在看到薛明軒的第一時間裏竟然會覺得他如此順眼,現在想來,林木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林木想,或許跟老娘說的一樣,這個世界裏,人和人之間有那麽多的不同。所以你不喜歡的白米飯,或許只是因為加了點醬油和豬油,就會直接升級成你的心頭最愛。

所以,誰也說不清自己喜歡的那個東西究竟有什麽值得喜歡的理由,讨厭一樣東西又究竟有什麽讨厭的理由。

就如同,林木有時會覺得薛明軒很讨厭,有時候又會覺得他似乎還有那麽一點點順眼。

薛明軒輕柔攬着林木的肩,和她靜靜走在街道上。

林木說,鄭宇沒有他好看,然後,她又說馬殷都沒有鄭宇好看。

所以在林木心中,最好看的那個人是自己?

薛明軒淺笑。

淺淺的笑容被八月的奪目陽光掩埋。

林木眯着眼睛,抹着額頭上的汗珠,問他,“賣花的那個攤子在哪啊,實在好熱好熱。”

薛明軒說,“快到了。”

三街。

四胡同口。

側旁。

只剩一座空牆。

林木對着空空如也的白牆發怔。“薛明軒,這哪裏有賣花的攤?”

夏風吹落幾片殘葉,在二人面前飄飛着,打了個旋。

一位婦人路過,聽見林木的埋怨,于是說道,“你們是來找陳叔吧。最近天氣熱,他說這麽曬的日頭裏把花擺出來不好,所以只在晨間和斷了黑的時候才出來。你們要不等天黑了再過來找他。”

要等天黑啊。林木想,那可還要等上好久呢。

薛明軒朝婦人點點頭,以示謝意,拉着林木的手往回走。

林木跟着他,固執地堅持着自己端花盆。

白饅頭的薛明軒,穿着寬寬大大的純色白袍,翩翩走着,在明媚燦爛的陽光裏清雅出塵。

林木覺得紫色的小薔薇被薛明軒捧在手上,頓時顯得那麽俗氣。它明明只是因為顏色不那麽合群,被林木建議換下來,可它依然是漂亮的,不應該被薛明軒反襯得那麽俗氣。

林木替紫色的小薔薇抱屈,順帶着同時感懷自己。

京城的道路,說寬不寬,說長不長。林木被薛明軒緊緊牽在手裏,迎接着好多姑娘家的敵意。林木想,自己不漂亮,連好看都談不上,所以會被無數的敵意掩埋,實在很正常。

她朝那盆薔薇花看去,一垂一垂點頭的薔薇花似乎在說,對啊,對啊,你不漂亮又不算好看,就像我一樣的老是被人嫌棄。

林木嘟喃,“其實你真的很好看。”林木只是在對紫薔薇說話,薛明軒卻會錯了意。

淺淡的笑。薛明軒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你也是。”

穿着萬分不習慣的長裙,無時無刻不在提放着裙擺絆倒自己。林木小心翼翼地走,薛明軒的步子于是也變得越更緩慢起來。

薛明軒說,“木木,京城漂亮嗎?”

林木累得呼哧呼哧:漂亮。但是好熱。

薛明軒說,“夜間出來,就不那麽熱了。”

林木繼續呼哧:聽說,夜晚的京都與白日裏有截然不同的漂亮。

薛明軒說,“恩,所以,晚上再帶你出來逛逛。”

看看,薛大爺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錯。為什麽林木知道,因為他終于說了,呃,(林木很忙的勾了勾抱着花盆的那只手,數了數。)他終于說了十二個字。

今天中午吃得很飽,所以林木決定省了晚上那頓。

坐在通往小院的臺階上,林木巴巴等待着夜晚的來臨。

眼角餘光瞄見一個人影閃了閃,林木大聲對坐在身旁的薛明軒說,“你的跟屁蟲來了。”

青書頭頂青煙缭繞的走了出來,憤憤說:“我最近都沒跟着少爺。少夫人,你難道沒看見?”

林木置之不理,戳了戳薛明軒,“你的跟屁蟲最近上火很嚴重啊,你看他,腦袋在冒煙。”

薛明軒笑。

最近,少爺笑得多了。雖然一概只是淺淺的,可是青書很開心。

他認識的少爺,內心溫暖柔軟,外表卻是那麽蕭索冰涼。

這麽多年來,少爺從來不主動靠近一個人,也從來沒有人想要主動靠近。京城裏好多好多仰慕少爺的姑娘,掰起手指頭估計數上一天一夜恐怕也數不完。

可是,她們也只是仰慕,只是看看。

像一座神一樣被人永遠的敬而遠之,只有青書知道,那麽蒼涼。

多年以來,他渴望少爺的生命裏會出現這麽一個人。她有絕世的容貌和無比的善良,她會一步一步走進少爺的心,然後看到少爺所有的美好和溫暖。

雖然林木不是青書心裏頭那種完美的期盼,可是少爺笑了,實實在在的笑了。

于是,完不完美并不重要,因為少爺不在乎,所以青書也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薛明軒看着青書手中的信,眉眼輕擡,問:“又有信?”

青書恩了一聲。

薛明軒接過信,沒有忙着拆開,若有所思的看看林木。

林木于是奇怪,看看他,再看看那信,然後說,“薛明軒,那個信封上寫的是不是我的名字?”

林木。

三個木。

這兩個字實在很簡單。但林木不識字,只覺得這兩個黑疙瘩很面熟。

青書說,“不是。”

“啊?”林木不信。

薛明軒肯定點頭,說:“不是。”

似乎是想要避忌什麽,薛明軒起身拆信,邊悠悠走開。

林木覺得今天這兩個人看起來特別奇怪,趕緊拽住薛明軒的長袖,起身湊過去瞅了瞅。

吐吐舌頭,林木問:“寫了什麽啊。”

那張信箋上有好多的黑疙瘩,林木勾手數了數,足足有二十一個黑疙瘩。

“又是那個姑娘家寄來的情書?”林木覺得這些疙瘩跟上次薛明軒讓燒掉的那封信有點像,于是問。

青書點頭,“對,情書。”

林木好奇,“寫了些什麽?”

鑒于二十一個字在急智間很難編好編順溜,于是青書決定沉默不言。

林木只好裝乖巧的挂在薛明軒的胳膊上,“寫了些什麽,讀來聽聽,好讓我也肉麻肉麻。”

薛明軒将信交還給青書,吩咐,“燒掉。”

青書得令,一溜,又不見了。

“薛明軒,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寫了些什麽啊。”

薛明軒柔柔将林木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說,“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