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立着陸昭和谄媚的青青,若禾被公子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心慌,同小七将飯菜放在桌子上,不動聲色的請宋梁成來用飯。
退在一旁等着服侍,若禾将自己的襟口理了理,還以為是衣裳髒了,才讓宋梁成格外注意。
無意間擡眼一看,站在一旁的青青竟然擺着一副嫌惡的表情對着她,撞上自己的目光後還對她翻了個白眼,可謂十分嚣張。
這青青是有多想做大丫鬟,怕不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想攀附宋梁成平步青雲。
可惜大丫鬟的名額只有一個,她既然已經占了,便不會讓給別人。
宋梁成如常吃早飯,青青殷勤着倒茶又夾菜,可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若禾看在眼裏,心中也細細盤算。
這個大丫鬟的位置,她必然不會拱手讓人,青青明目張膽的想要搶她的位置,自己也不能放這樣一個有野心的人在庭霜院裏,更何況她還是從淨檀院出來的,心裏頭認誰當主子還不一定呢。
思來想去,還是把青青送走為上。
只是作為主母給三郎君的賞賜,哪個院願意再接手呢,不然做些壞事嫁禍給她,趕出府去……好像又太過分了。再說自己哪做得了什麽壞事,小偷小摸尚且一試,也不是大到能趕出去的罪過,到頭來還給宋梁成頭上抹黑。
思索着便到了下午,日頭真是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宋梁成雖然受了傷,依舊去軍營練兵,在外人眼中與平日并無二致,只有若禾看過他身後的傷,默默的擔心。
“若禾姐,你又在想什麽呢?”
兩人洗了衣裳曬起來,幹完了活,小七湊過來好奇地看着她,做個怪臉,笑問。
“莫不是在想咱們三郎君?”
一句調笑,竟像點中了若禾心事似的,羞赧道:“你胡說什麽,小心被人聽了去。”
“她們幾個在前院收拾小廚房呢,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不然我也不敢問姐姐啊。”小七是個調皮的,拉着她躲到廊下,小聲問:“姐姐莫裝傻,她們私下都在猜呢。”
若禾雲裏霧裏,“猜什麽?”
“猜三郎君什麽時候納你入房啊。”
這……扯到什麽地方去了。
且不說宋梁成是個孤僻的冷性子,動不動手裏就沾點血,少有對女子動心,如今年十八也沒論過婚配。單說她自己,對他可是沒有半分不軌之心。
雖然也會忍不住肖想他的美貌,但那也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才不是因為男女之情。
“你又亂說話。”
若禾愠怒着擰了一下小七胖乎乎的手臂,疼得她嘶一聲抽回手去,仍不死心,擺出證據來。
“我雖然入府晚,但是聽她們幾個說,三郎君從來不與女子過多交談,就連官員之女心悅于他,他看都不看一眼。姐姐可是三郎君親自帶入府的,又不與人講明緣由,可不就是喜歡姐姐嘛。”
宋梁成為何帶她入府,若禾自己心裏明鏡似的,哪是因為什麽喜歡,分明是自己借着恩情對他死纏爛打。
兩人相識的緣由與那些刺客脫不了幹系,若禾知道宋梁成不是善罷甘休的人,一定還在查是誰背後指使,才沒有将實情告知主母。
沒想到會在府中傳成這樣。
若禾搖搖頭,無奈道:“事情很複雜,真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聽了當事人的解釋,小七依舊持着懷疑的态度,反問她:“那昨晚,姐姐去哪兒了?”
沒等若禾編出謊話來诳她,小七便從袖子裏掏出一支銀釵來遞過去,“這是姐姐的釵吧,昨兒個我還見它在發髻上別着,今早我打掃院子,看見它在三郎君窗下的花叢裏。”
說着便嬉笑起來,“姐姐啊,你就別騙我了,日後等你做了三郎君的侍妾,我來服侍你可好呀?”
沒想到宋梁成對她的試探沒有被人誤會,反倒因為他們靠的太近叫人起疑。
日後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草草搪塞了小七,收了銀釵,囑咐她不要與別人亂說,小七也是個說話算數的,答應幫她保守秘密。
任憑別人想三想四,只要不被抓到把柄,流言終歸是流言。
這幾日,她躲着人去給宋梁成上藥,平日還要看青青在各處讨好宋梁成,光看着都覺得心塞。
不能再讓那青青賴在院裏。
想範幾日得出辦法來,趁着出府置辦物件的空檔,跑到糕點鋪子裏定制了份糖糕,自己出得食料,又給了雙倍加工費,支出了小半個月的月錢,叫鋪子裏細心做着,她第二日來拿。
逐漸熟悉了在府裏的生活,小丫頭忙碌了起來,宋梁成只在上藥時能與她獨處一會。可惜丫頭總是緊繃的像只被狼盯住的兔子,上過藥便悄悄逃了。傷好後,便更是少見她再入他房內。
幾日夢回,他多了分懷疑,又尋不得機會辨明正身。
身在國公府,處處受擎制。
坐在軍帳中,問詢陸昭:“我名下的私産可理清了賬目?”
陸昭:“回将軍,屬下請了賬簿先生打理,查出不少虧空,城中的鋪子還好些,城外的莊子倒是有幾家少了幾年的營收,眼看着就沒有營收了,不得不查。”
想要立府別住,自己手裏得攥足夠的銀錢,老國公給他留了一些私産,再加上官家賞給他的良田,總有些積蓄。
自從他入軍營,莊子那邊便虧了不少銀錢,風調雨順的年景還能虧錢,必定有問題。
“下月入了秋,随我去城外莊子裏查查,究竟是誰私吞了本将軍的産業。”
“是。”
說罷,又想起丫頭來,“她近日又忙些什麽?”
将軍一直派親兵私下觀察禾姑娘,消息報到陸昭這裏,主子如此在意若禾,他自然也時時在意,回道:“前幾日都沒出過府,昨日晌午去置辦新的坐墊,拐角又去了南豐齋,好一會兒才出來。”
宋梁成皺眉,“南豐齋?”
“一家糕點鋪子。”
“她去那兒做什麽,府裏廚房做的不夠她吃了。”
“屬下去問過,說禾姑娘在他們鋪裏定制了一份糕點,今日過去拿。”陸昭笑道,“許是禾姑娘為您準備的點心,想要給您個驚喜。”
“驚喜?”宋梁成不甚在意,想到她微紅着臉将精心準備的點心送給他,臉上卻多了幾分暖意。
念着丫頭為他準備的心意,宋梁成便收拾了盔甲,今日早些回府。
黃昏時分,拿了糖糕回來,帶着餘溫,一路香氣,饞的人直流口水。
提着糕點,走在路上便聽外院的家丁笑問:“禾姑娘是帶了什麽點心給三郎君啊?隔着老遠,我們便聞見香氣了。”
若禾大方道:“也不是什麽珍馐,外頭鋪子裏就有賣的,下次我給你們帶一點嘗嘗。”
入了內院,身後跟上來一個孩子。
正是下了學堂的宋建邺。
原本下了學回府,不成想被這甜蜜的香氣給勾着走了,孩子貪吃,受不得美食誘惑,走到人少的地方便上趕着要奪一塊嘗嘗。
手裏的糖糕被搶,若禾假裝吃驚,苦悶道:“長孫想要吃什麽糕點,奴婢再去問青青姑娘便是,何苦要搶呢。”
香甜軟糯的口感夾雜着香脆的堅果,越嚼越香。
在府中嬌生慣養,什麽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宋建邺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香的糖糕,又是剛下學沒吃晚飯,一會便将糖糕吃了個不剩,随侍的丫鬟追上來時,油紙包裏只剩些殘渣了。
照顧長孫的丫鬟年歲大些,也是淨檀院出去的,叫碧月。
“你!”碧月怒道,“你怎麽敢給長孫亂吃東西,傷了腸胃你擔當的起嗎!”
“姐姐勿怪。”若禾躬身,“本是青青姑娘指點奴婢有家鋪子做點心是一絕,這才買了些來給三郎君嘗嘗,不成想……”
碧月還要問責,被宋建邺一把推開,吮着手指意猶未盡,“你說的那個青青,她可知哪裏有賣好吃的?”
“自然知曉,青青來府裏年歲久,奴婢還是求了她許久才得知那鋪子。”
幾句話便勾的宋建邺嘴饞不已。
當晚家宴上,衆人正吃着,宋建邺便對着祖母要求青青去他院裏照顧,孩子死纏爛打,孫氏又看不得兒子鬧騰從旁催促,餘氏只得松了口,将青青撥給他。
庭霜院這邊,自然是沒有反對,青青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便被送到了宋建邺院裏。
小計謀得逞,若禾忍不住偷笑。
送走了青青,拔掉了餘氏在庭霜院的眼線,本是好事一樁,可宋梁成卻沒有因此多說一句,甚至……有些失落?
若禾抓着小七躲回房間,問:“公子是怎麽了,難不成是留戀青青?”
小七想了一下,“許是因為姐姐你出府買糕點,入府時還說是給三郎君帶的,三郎君自然以為姐姐是為他準備的,卻不曾想你将點心盡數給了長孫。因此心裏不快吧。”
“我那不是為了趕走青青嘛,難不成還留她在這裏叨擾公子。”
“是~”小七安慰道,“姐姐你那麽聰明,做這些都是為了三郎君好。”
自己一心為了宋梁成好,他總不會不明白她的付出。又寬慰自己似的,喃喃道:“公子他又不是那與長孫搶糖吃的孩子,何至于因為幾塊糖糕不快。”
“我也是聽府裏人說的,三郎君是外室所生,從小到大都不受重視,孩子時候便沒嘗過什麽好東西,這精致的點心就更是輪不到我們三郎君了,常常是安世軒和聽雨閣那兒只剩下的才裝模作樣的送給三郎君吃。”
聞言,若禾微微蹙眉,“真的嗎?”他可是國公爺家的公子,怎麽過得那麽慘。
小七應道:“我都是聽府裏人說的,說的出口的已經是這般,說不出口的,不知三郎君還受了多少委屈呢。”
若禾想了想,自己廚藝不佳,這糖糕的配料還是嬸娘留給她的秘方,不讓外傳,自己只能準備好原料叫鋪子裏再做一份。今日,太陽都落山了,怕是來不及了。
這可如何是好。
夜市還要開一段時間,若禾打算出府再訂一份,明早去拿了回來,也勉強能彌補一下。
換了衣裳出府又回來,月亮都升得老高了。
正想回屋休息,卻隐約聽到後院傳來砰砰的擊打聲。傷口剛好全沒多久,怎麽就在半夜打起拳來了。念着他的身子,若禾往後院走去。
但走到後院,看到了眼前一幕,若禾愣住了。
宋梁成在打拳。
他光着膀子,露出了緊實的肌肉,曲線優美,戌時的月光透亮,清亮的月光下,汗水覆在他那健壯的手臂上,寬肩窄腰,看着便叫人臉紅心跳。
若禾咽了口唾沫,臉上的溫度蹭一下就上來了。她不是第一回 見到宋梁成光着膀子了,只是從前燈火昏暗時,白皙的肌膚帶着些暖意,今日卻是從頭涼到了腳,如神祗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非禮勿視,該是轉身就走。可她的腳就跟生了根似的,根本不聽使喚,眼珠也控制不住落在他身上。
少看一眼都覺得虧了。
此刻若是美夢,有沒有人能打醒她。
宋梁成擅長射箭,練拳是少有,今日卻因為那半路沒了的糖糕,怒火中燒,丫頭卻沒有半點察覺,她的遲鈍,讓他心底火上澆油。
方才宋梁成雖有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但紊亂的喘息影響了聽覺,他以為是陸昭。
轉過頭,對上那張羞紅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一只小天使,飛到半空中
轉轉仙女棒,畫出小彩虹
祝乃們好運滿滿,走路也能撿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