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清早起床,玉酥堆積,銀裝素裹,壯觀不已。
璟讕披着鬥篷騎馬出宮,來碼頭等船。船行至此,劈薄冰而至。
“叔父……”他終于等到夏侯關。
數十年過去,夏侯關也年邁不少。
“叔父怎麽今日坐船來了?”璟讕伸手去扶。夏侯關只看他,“你的臉怎麽了?”
他不詫異璟讕成長得俊美非常,只驚詫他臉上傷疤。璟讕笑笑:“不小心弄的。無礙的,能痊愈……”
夏侯關道:“嗯……你不要耽擱大事就行。下雪路不好走,還不如坐船來得快些。”身後随行使者搬下行李備車馬。
璟讕點頭,“那欲何時回去?”
“大概……見過你說的風大将軍,就回去了吧。你也是,大家心中到底忐忑,非得要我見見這個風大将軍才可。”夏侯關問。
璟讕去掉兜帽,“但我……”他欲言又止。
“怎麽?”夏侯關發覺不對。璟讕道,“行,我安排……”他該如何說,一切全砸了。
“璟讕,你真該早些與這大将軍交好。不然白費你多少時日……”夏侯關忍不住略有些埋怨。璟讕道:“就算是前幾年,父王的身子也好啊,時機不對罷了。”
夏侯關點頭,“你說的倒是對。你父王身子越發孱弱了,貴妃娘娘……索性軟禁了他。如今誰也見不着他,與他說不上什麽話。”
“那他的赤将軍呢?”璟讕問,他面色帶上幾分輕蔑冷峻。
夏侯關道:“反正貴妃把陛下鎖起來了。如今除了貴妃,誰也見不到陛下。我也不知赤将軍如何了,近來不見他。”
璟讕點頭,“我知了。父王也是可憐人吶……不過,我不可憐。”
“那你如何想的?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非要撕破口子的地步了。”夏侯關問。
璟讕答:“盡快回去耀國吧,實在不成,明年春我便回去……唉,已經來大瑞快二十年了,這比我在耀國的日子都長……”
夏侯關也只是一聲嘆息。“我都記着給夜寂燒紙。從來不忘。”
河東河西,只剩片唏噓了。
夏侯關上馬道:“雖你說風大将軍厲害,也是他的本事。能為我用麽?”
“我再求求他吧。”璟讕嘆氣。
“那我先去安置,再去見一見皇上。”夏侯關說罷,騎馬帶使團浩浩蕩蕩離去碼頭。
璟讕長嘆口氣。
微仰頭看天。
或許人不該作孽。如今他也是束手無策了。
亂雲風急,輕雪降。細細密密落于璟讕睫、面、唇。
“七妹妹……”
回首,竟見祁盞披着披風,她未施粉黛,腦後只绾了個發髻。
璟讕清楚瞧見,她披風下身穿單薄。望她雙眼通紅,憔悴可憐。
而立于她後,是風離胥。
“曜靈,下雪了。”風離胥給之撐傘。
祁盞雙唇顫抖:“将軍,求你,幫我把他叫走……我不想名聲毀了拖累将軍。”
“好,我把他叫到下面江邊。我就在不遠處幫你看着,你若是想殺了他,一句話的事。”風離胥滿目心疼看着祁盞。這是祁盞頭次為他着想,他卻無法欣喜。
祁盞點頭:“多謝将軍……”她模樣就快死了。
撐傘在一旁候着。風離胥從未想過,他也有如此不堪一幕。看着心愛之人與她愛的人見面。
璟讕心覺不詳。“七妹妹,你怎麽……跟他來了?”
祁盞輕搖頭:“這不重要。璟讕,我問你——呼——”她渾身都冒汗,又和着冷。
“将軍說……你接近哥哥和我,是帶着目的算計的。你要利用我們,讓我們去父王前面說,為你出兵征戰奪皇位,是真的麽?”祁盞不自覺噙淚。
這下,璟讕如被人施了定身法,後體內五髒翻騰,一陣陣氣血湧上頭頂。
見他此狀,祁盞拭淚。心中有了數。
“我懂了……你這樣子,我懂了,你故而找了将軍……怪不得你突然這麽恨我,跟變了個人一般……”祁盞顫抖問他。
璟讕心口沖撞着痛。
祁盞未落淚。“我只想聽你說句實話……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已然心冷。
璟讕忽含淚,“嗯……”
他點頭……
祁盞面上似被抽去了氣力。
璟讕聽到了心如死灰。
“七妹妹……這些都是真的。既然知道,我就不想騙你……但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是有真心的,這麽多年,你不會看不出吧?
我沒辦法了,你也是皇宮長大的,知我的境地,我別無選擇,我同你說過我的處境……我只能這樣有卑鄙算計來、來給我自己争取些勝算……”璟讕解釋,祁盞面無表情望着他。
見她遲遲不語,璟讕走近一步,祁盞立刻後退。
風離胥眯了下眼。
“七妹妹……”
祁盞伸手攔住,不讓他上前,“別說了。我都能理解的。”
頓時璟讕如釋重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他不死了,他定用餘生為祁盞祈福,“但我,不、原、諒、你。”祁盞眼中無溫。滿是恨意。
璟讕詫住……
“不……”
“璟讕,方才我才明了。我真的太不了解你了……你也從未了解過我。你自以為把人都看穿了,卻不曾想過,人未必都一面。溫柔能懷惡意,善良能抱有自私,蜜口腹劍,佛口蛇心,這都能共存共生。”祁盞面色漸冷漠,語氣也冷了起來。璟讕急切看着她,張口卻無言。
雪落兩人頭頂。
風離胥內力深厚,一字一字聽得真切。
璟讕慌了,“不要,不要……我是逼不得已……”
“我知道的。你的苦衷難言,你的逼不得已。故而咱們就此完了吧。這次是真的……”她伸手拭雪。
指上空無……
只留深深戒指痕。
璟讕顫抖:“你……你……”他從未如此害怕。他骨子裏都泛着怯,是怕被棄的懼。
“如今,我實在無法原諒你,你接近我跟哥哥還有其他哥哥都是懷着目的。單憑你算計我哥哥,就踩在我的底上了。”祁盞道。
璟讕猛搖頭,“我也不願如此……”
看他還這樣,祁盞不禁怒道:“我已然說了我不會恨你,你為何還要不依不饒?你這是在逼我麽?”一旁江水滾滾,大浪呼嘯。
“我不敢逼你……”
“那你這又是作甚?別再博得我的可憐了,你在我眼中已經一文不值了,過往我從你點頭的那刻就決心放下了,你也早些放下吧!”祁盞字字铿锵。
璟讕沖她吼:“你明知我對你的心吶!”他豁出去了。
而祁盞卻冷漠搖頭,“之前我是知的。如今,我看不清你了。我不用知了,已然無用。”
“七妹妹!”
祁盞後退一步,她神情淡漠如祁祯樾般不近人情。
“你懷着恨看我時、說你的毀容都怪我時,我疼得跟被你殺了一次沒什麽兩樣。璟讕,我能不計你卑鄙,只因想給過去體面。”祁盞伸手,把绾着的簪子拔下。她青絲随雪散開。
風離胥心覺不對,連忙走近。
璟讕痛哭,“七妹妹……”他也跟被祁盞殺了一樣。
祁盞堅毅倔強道:“你說你毀了面容拜我所賜,好……”她伸手拿簪子劃了臉——
“啊啊啊——”璟讕痛呼。
風離胥被吓得瞠目結舌。
從太陽穴到嘴角的口子,順着落紅櫻珠子。順着她光潔如瓷的頰,落入雪中,頓生紅蓮,豔過曼陀羅華。
“曜靈……”
祁盞正色,一字一句:“今日當着我丈夫的面,在此對你說清。好與壞今後我便忘卻,你也不必心懷不甘……今後本宮與你,生死陌路。”
道罷後幾字,祁盞決絕轉身。
“不要……不要……”璟讕瘋魔了般追去,“七妹妹,把那句話收回去!”他是真怕了。他被遺棄,又成了孤身一人。
祁盞任血落,面不改色,不回頭。
“将軍,別讓他碰到本宮。”祁盞冷冷道。
風離胥攔在她身後,“夏侯公子,自重……”
璟讕伸手拼命抓祁盞,“你恨我吧!你恨我好了,別說什麽陌路的話……求你了……”
“她不想見你。話已然說開了。”風離胥推開他。
看祁盞踏石階上了碼頭往馬車走去,風離胥迅速對璟讕道:“今日是我對不起你,我違背了當時的口頭承諾。夏侯公子,你且放下吧,無論如何,我定助你征戰。當我對你的補償……”說罷他放開了璟讕,追上了祁盞同她上車。
璟讕哭得肝腸寸斷,哪裏顧得上其他。
“七妹妹……七妹妹……”他追上去看馬車走遠。
“祁盞——”他聲嘶力竭。
空曠茫茫,只剩落雪無聲。
馬車不穩……
風離胥怒道:“走平穩的路!”他正捂着祁盞側顏止血。
“曜靈別怕……回去就止血了。傷口淺,不會落疤的……”風離胥對祁盞說話細聲細語。
祁盞虛弱:“留疤了将軍還喜歡麽?”
“別瞎想。且說不會留疤,再說你就算留疤了,我也照樣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風離胥認真無比。
祁盞哽咽:“将軍……可否求你……不要把此事告訴旁人……本宮不想哥哥們傷心。畢竟都是真心待他的……”
風離胥點頭,“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曜靈,你都不知我今日多高興……額,不是你劃了臉,也不是你跟這個質子決裂,而是你說我是你丈夫……”
祁盞楚楚望他,“難道不是麽?”
她水眸無辜清澈,惹得人不禁憐愛心疼。
“是……是……”風離胥強壓嘴角笑意。
祁盞垂目……
真的好想殺了他。
她心中暗道。
回府之後,祁盞便昏睡不醒。風離胥只叫人別擾了她,其餘也沒說。
許苒筠靡寧,在落霄洲院子裏抓着蝶月問:“到底出何事了?這……怎麽還破相了?”
蝶月面色凝重:“今早将軍帶殿下出門,回來是将軍抱着回來的。殿下一直在睡,不吃不喝,将軍也不讓人靠近。左先生說殿下一直高燒不退,讓穗兒帶人煎藥……這情形想是發生了大事。”
“啧,你也沒跟着?”許苒筠問。
蝶月道:“并未跟着。”
“那就完了……不會是……太子出事了吧?”許苒筠忐忑,坐立難安。
蝶月倒是淡然:“橫豎都是命。命中注定拿不準,不該你的也強求不來。”
“嘩啦。”
“哎呦!”許苒筠聞聲撫胸,“挽禾啊,你毛手毛腳作甚,這裏是什麽地方還不當心些。”
錢挽禾道:“我……我想給殿下送些親手熬的參湯。方才手滑……”
“殿下還在睡,什麽都進不下。快些收拾了吧。”許苒筠道。
蝶月招呼:“來人,把這兒收拾幹淨,送錢姨娘回去。”
錢挽禾掩住慌張,問許苒筠:“姐姐,殿下的哥哥……就是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不成了?”
許苒筠道:“誰知呢。如今太子殿下身陷囹圄,皇上正拿他們這一黨殺雞儆猴。雖衆人心知太子殿下平日為人善良謙和,但皇上不信吶。行了,你也莫要細問了,快些回去吧。”
“呃……”錢挽禾不語退下。
祁盞醒了只進了幾口水便又昏睡了下去,渾渾噩噩不知睡了多久。
她燒得厲害,時而呓語幾句「哥哥」。
風離胥親吻了祁盞額。起身出了落霄洲。
穿林閣中,一棠給風離胥酾了黃酒暖身。
“阿胥,殿下如何?”
“睡安穩了。但高燒不退。這兩日定是傷心透了。過幾日醒了便會好些……”風離胥想起有些心悸。“嗯,張河呢?”
“都等你許久了。”張河現身。
身後跟左、竹二人。
風離胥抿口酒。“這是最好的時機。要能一舉滅掉太子,前路寬敞。”
“程王真行麽?”一棠問。
“他資歷平平,無膽識,無野心。做良臣還可,做天子……還需歷練。”
“你說話怎麽文绉绉的。”竹慶白了眼,“直接說他是個廢物不就成了。我們要的就是廢物啊,這個廢物就是要聽話,為我們所用。在宮裏當朝臣,就如刀尖行走,步步都不能出錯。”
一棠退到一旁不語。
竹慶道:“這個太子何時……嗯?”他抹了個脖。
風離胥道:“不能直接弄死。得找個機會……還不能咱們幾個下手,不然太引人耳目。左二,你上次同我說的藥……研制好了麽?”
“好了。但我還未找人試過……”左冷吟道。“這個藥我要叫——”
“叫什麽都成,你先說——是不是真的服下能受人擺布?”風離胥不耐煩問。
左冷吟點頭。“是個蠱,服下之後,能失了神魂,只要手中捏着另一只蠱蟲,念出話語,無論多細小的聲,服蠱之人都能聽到,并學舌。”
風離胥長舒口氣。“嗯……很好。張河,此事你來作吧。還有宗南初和左丘琅烨,一定要盯住了,一旦有風吹草動,就來上報。”
“是……”
眼前便是一步登天。
風離胥得意驕傲:“你們說,太子那麽聰明,能讓我得手……哈哈哈……還不是他太看重兄弟親情了。有了這幫蠢弟弟,他如何能施展得開。只要沒有這幫蠢貨,我鬥他還真是吃力。”
“淳王以死保全都沒保得住他。”張河也跟着笑。
“相比,皇上更多疑吧。連淳王死,都沒能博得皇上信任。”左冷吟突然道。
室內靜默一刻。
風離胥輕咳,“好了,都愣什麽。動起來吧。”
次日,耀國使團進見。
宮中寒凍枝,暖酒甘醇,開宴歡愉,絲竹編鐘不絕,香蘭萦繞,彩袖繞前,珍馐美馔,宮人如流觞繞柱環廊,歌舞歡聲堪瑤池宴。
夏侯關與祁祯樾相聊數句,舉杯對飲。“數十年不見皇上,竟為國多了幾分操勞。難怪大瑞富饒民樂。”
“老了不少吧。”祁祯樾無奈一笑。“朕還不到五十八,竟滿頭白發了。”
“那皇上竟無立新皇後之思?”夏侯關問。璟讕在旁輕咳一聲。
夏侯關連忙道:“唔,臣看,皇後娘娘風華絕代,再立皇後也不及樂成皇後半分風采。不立後也罷……”
祁祯樾吃酒不語。
放下茶盞……
璟讕托腮,觸到了他的傷。
自從那日與祁盞決裂後,他平靜如無事發生般平靜。
“璟讕,承蒙瑞朝照顧多年。一晃……是……”
“十九年。”璟讕道。
夏侯關點頭:“是了。如今我們陛下病入膏肓,眼看要日薄西山……”
“璟讕想回去了吧。”祁祯樾問。
璟讕答:“臣全聽皇上安排。”
“璟讕想何時回去?”祁祯樾倒是無礙。“耀國這麽些年,安穩無戰事,璟讕在宮中乖巧和善,朕心悅之。無論何時回去都成。”
“是……”璟讕起身行禮。
洛酒兒坐一旁眼眸流轉。
待空隙,洛酒兒道:“皇上,今晚來臣妾宮中如何?”
“今晚寒涼。”祁祯樾道。
洛酒兒問:“那皇上今晚想去哪個行宮?如今宮裏孩子少了,也靜了不少。皇上想去誰那兒,臣妾給安排。”
她見祁祯樾不語,道:“玉仙宮如何?”
“嗯。”祁祯樾點頭。
洛酒兒一笑。“臣妾知道了。”她吃酒時眼眸一狠。
宴席散場罷。
祁祯樾被洛酒兒安送到玉仙宮。
夏侯關随璟讕出了宮。
“璟讕,你說的将軍到底想什麽,一個人也不讓帶——”
“噓……”
宮外寒風凜冽。
兩人立定于宮外涼亭之中。
背後忽然有聲。
“夏侯王爺。”
“大将軍——”
“叔父別回頭。”璟讕道。
兩人背對風離胥。
皆感到腰間抵了冷鋒。
“大将軍這是作何?還能不信我們不成?”璟讕問。
風離胥看璟讕無恙,不禁心中罵道,他果然不在乎祁盞。祁盞日日渾渾噩噩,高燒三日不退,他竟還能如此松快說話。
“我只說一句話,我答應你們的要求。定會向皇上禀明出征的。”風離胥道。
夏侯關道:“多謝将軍。只要能幫我們,耀國永遠都有将軍的退路……”
“那他日,我去了耀國——”風離胥拿刀尖對着璟讕,“你能放過我?”
“将軍。”璟讕泰然:“我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鬥不過您吶。”
得意一笑,風離胥道:“說得對……”
之後身後不聽聲。
璟讕回首,人已經不見。
夏侯關心有餘悸:“這人成麽?”
“成啊。”璟讕道。
“叔父……我還想問,默哥兒如何了?”
“默哥兒好着呢。日日為你祈福,就等着你回去了。你兄弟倆分別十九年,他幾次喊過心疼心悸的,想來是你在這兒過得不好吧?”夏侯關道。
璟讕搖頭:“我過得真的很好。我有了家人……”
“真的?”
“但……唉。不說了,到底是要回去的。”他面上依舊泰然。
将軍府中……
錢挽禾趁夜色往梅園走。
“妹妹……”
錢挽禾站住,吓得不敢動。
緩緩回頭,張淺墨正立在身後。
“方才就看到妹妹了,不知妹妹這麽夜了,怎麽還不進房歇息?誰帶的哥兒?”張淺墨問。
錢挽禾道:“就去睡了。殿下如今病着,我這心中靡寧,邊想着走走。”
“早些歇息。”張淺墨道。
錢挽禾颔首:“是……”
張淺墨看似無心道:“這身子還是得保護好的,可不能像林川姐姐一樣,還沒等梓粟記事便早早撒手人寰了。”
“是。”錢挽禾道。
張淺墨看着其回清水閣,才回了房。
回房後,錢挽禾掏出那日從祁盞房中帶出的畫像。
撫過祁祜的畫,她垂了一滴淚。
看了眼在搖籃中的娃娃,她心痛。
“可是該為自己活一場了……”
次日街頭駭聞,将軍府風大将軍的老娘竟跑了出來,在街上瘋瘋癫癫,胡言亂語。
“姥姥啊,我可是錯過什麽?”宗南初牽粵芙蕖前來。
周允膳指了指正發瘋的梅渡錦。
“哈哈哈——風舶這個老王八,死也沒想到竟會被骨肉反殺——哈哈哈,你活該死在火中,你作孽如此之深,是你讓我的遙遙沒了的,要不是這幫王公貴族,我的遙遙也不會這麽早沒了——
你卻還要為這些個殺人兇手做事說話——呸!你清高,你正直?哈哈哈,你就被自己的兒子殺了吧——那麽大的火,把你燒得半截子骨頭都不剩下!”她大笑大罵,吓得人圍着不敢上前。
左丘琅烨捂住周允膳的眼,扯她入懷,“別看了,晚上淨做噩夢。”
粵芙蕖「啧啧」兩聲,“南初,她說的是真話吧?”宗南初嗤之,與左丘琅烨對視。
“粵粵,當年自從風大人死後,梅夫人便瘋了。瘋了這麽多年,你覺得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亦或是在那天看到了些什麽?”雖早已心知肚明風舶的死,無證據卻也不敢斷言。
粵芙蕖拉着他的手,“你這麽說……怪吓人的。”
“娘——”風離胥帶人趕到大喊。
“啊啊啊——”梅渡錦見他卻如見鬼一般,“惡鬼,惡鬼啊!”
風離胥怔住。
梅渡錦抱頭:“惡鬼……讨命來的……”
這一鬧,人群嘩然。
宗南初直呼:“姥姥啊,風離胥這是要栽在自己親娘身上了?”
左丘琅烨兩眼放光:“要大義滅親了麽?”
“是我啊,娘!”風離胥命人上去把梅渡錦拉回去。
梅渡錦看他,雙唇顫抖,身如篩糠,懼進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