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名玄劍,方氏長子。京城武将門也。天資聰穎,文武兼備,天不遂其人後,于元新十七年封七品武官;
其心善恭厚,兢兢業業,後升至五品帶刀武将;
其不休安逸,不思樂生惰,于元新二十一年升二品牽犀軍大将,統領上戰;其父名予,承三朝老臣,戎馬一生,清廉高潔,不雜世俗,救今天子于危難……”
“咳咳——”祁祜大嗽。
“太子殿下——”
衆人下跪……
“求殿下歇息……橫豎要保住身子啊……”
祁祜擦了把嘴角,“不必管本宮。”
璟讕含淚,給其研磨。公孫不冥撫了把他的背心,“止安,你實在難忍,你說,我寫。”
“必須我寫。”祁祜輕聲道。
“其妻方門尚氏,賢良淑德,蕙質蘭心,與其竹馬青梅。育兩子一女,皆康健伶俐,郎從狀元學詩書,武從其父,武德文德皆上;
女在幼。恩愛有加,琴瑟和鳴,豔羨旁人。其同東宮之同窗摯友,于東宮之恩,無以為報。言:「非鴻鹄,乃凡夫,義不容辭」;後其征戰大捷,增如所樂,大喜之……”
“咳咳咳——”祁祜頭暈目眩,滿目通紅。
“哥哥,別寫了,你來說,我寫吧——”祁元哭道。
祁蒼道:“止安,你歇歇吧……”
祁祜不聞……
“後懸命落敗,玉碎崩于沙血。白梨鋪地,霠寒不絕,雁雀委巢,灰飛湮滅,噫!神鬼風啼,寒暑蕭瑟,痛飲苦別,天妒之才!”
“咳咳——”生咽一口血。
滴滴順嘴角落下。
“止安——”
“哥哥——”
“殿下——”
衆人大驚失色,伸手去攔:“別寫了!別寫了!”
祁祜倔強掙開衆人,他脖頸間青筋暴起,雙手顫抖。
“——黃土不懼,風骨萬年,問誰千頌,扶蘇敬德!”
“呼……”祁祜寫罷墓志銘,一口氣下去,吐出口污血。旁人連忙扶住。
“我沒事……”祁祜指着棺椁,“我……我想看看他……”
“別看了。”公孫不冥勸道,“看了也是跟自己過不去。”祁盞拿着祁祜寫下的墓志銘撫胸痛哭。
祁祜滿目肝腸寸斷:“玄劍……玄劍他說過,他不怕死……他可為了我而死……可是,他從來未曾想過我,我該用多少個時日……來忘掉他走後帶來的痛啊——”
祁元從未見祁祜如此痛苦不堪的哥哥。
原來,哥哥也不是無所不能。哥哥也會傷心。
“他是此生,唯一一個真心疼過我的……”祁祜聲顫抖,卻始終沒哭。
“他那日對我說,心疼我是個孩子時就承受了一切……可你也是在孩子的時候,就跟着我出生入死,承受一切了啊……咳——”
又咳出一口血,祁蒼抱着他順氣。“止安,你讓他安息吧……”
祁祜閉眼歪倒過去。他大痛大悲,五內如焚。得知方玄劍殉國捐軀,只覺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如今才知,這不是夢境。方玄劍,再也回不來了。
衆人啼哭不止。
璟讕瞧瞧挪過去,摸了摸祁盞的頭。
祁盞本跪地蜷縮痛哭,被摸過頭,便冷靜了下來。
她未擡頭看是誰。
雨止……
風離胥立在方府不遠處,看着方府。
一棠給其撐傘,“阿胥,你不進去麽?”
“進去作甚?我沒有殺過人還看屍體的習慣。”風離胥冷笑。“一棠,這次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換了戰地地圖,興許我們已經敗了。”
“嗯……”一棠想起祁盞今早空洞失魂模樣就略心不在焉。
風離胥得意道:“你知道方玄劍為何難成大事麽?就是亂使恻隐之心。他還覺自己是個善人吧?呵呵呵,自作聰明。
我們走吧,曜靈今晚回府,定很難過,我恐得照顧一夜。
枉我一番打算,還準備利用他與太子反目,如今看看,這一次太子必元氣大傷吧。不過,這只是個頭。他得接着做噩夢。”
他當然春風得意,聽張河說,梁地叛軍全被左丘琅烨帶炎翎軍殺淨掩埋,死無對證了。
一棠回首看了幾眼後面的方府。強摁下了心中歉意。
祁盞徹夜未歸。
次日清晨。天霁和煦。
春末夏初,帶幾分晨熱。長街烏央,千人送葬。
“方将軍死得好慘啊……”衆人大哭。
“老天爺啊,怎麽帶走好人了——”
“啊,方将軍真是好人啊——”
百姓長街圍滿。皆啼哭不止。
“時辰到了。”粵芙蕖對祁盞道。
祁盞脫掉帷帽,耳後別了荼蘼。“嗯。姐姐,定扶好芸娣姐姐。她哭癱了過去,走不了路的。”她轉身去同公孫不冥站在一起。“不冥哥哥。”
公孫不冥拭了把淚。“嗯,無事。玄劍來去幹淨,他心善,從不殺無辜。他是個大好人。”想起他也是心痛惋惜不已。
“嗯。來去幹淨的。”祁盞牽強一笑,心痛難忍。接過他手中白花紙錢。
一聲高喊:“時辰已到——”
“嘩啦——”
火盆摔了……
方玄劍長子抱着牌位,立在送葬隊前。
他為将門虎子,面容堅毅,并未落淚。
“起——”
一聲令下,棺椁擡起。
長街衆人見出殡大驚。
當朝太子與淳王爺在前,懷王爺與一品侯爵在中,三品武将與耀國皇子在後。
皇子重臣擡棺,一身素白送方玄劍最後一程。
祁盞與公孫不冥立在前,擡手散紙錢。
無人言語,衆人卻心照不宣齊齊跪下。
“方将軍一路好走——”
百姓高喊,擡棺人面色堅毅。
壽盡歸黃土,漫天皆荼蘼。忠魂必千秋萬歲名,休寂寞身後事。
方玄劍入土後,祁祜把朝廷封的錢給了尚芸娣支配。
尚芸娣本想随方玄劍而去,卻看子幼父母年邁,只想帶兒女父母搬離京城傷心地。
方予則辭官養老,心病難醫,只得靜養。
祁祜挽不下,只道也罷。
待祁盞回将軍府後,已快到黃昏時。
許苒筠扶着祁盞下臺階。
一棠迎上來,“許姨娘也去了?”
“方将軍為人謙和,我與他相識,這一場必須得去送送。”許苒筠摘掉耳後的花。“若瓷,你是不是發燒了?”
祁盞只覺小腹痛。“姐姐,我恐是來了月事。嗯……得去房中歇一歇。”
“喲,那我把梓粟帶走吧,別讓他惹你。”許苒筠道。
一棠道:“小的來扶殿下……”
“不必了。”祁盞後退幾步。“一棠先生快些去忙吧。近幾日家裏全靠先生了。”
“啊,我……我無事可忙的。”一棠跟着祁盞,看蝶月扶着祁盞,小丫鬟們前呼後擁。他近不了身。從來也近不了身。
跟着到了落霄洲,卻見到了風離胥。
他本坐在院落中,見祁盞進來,連忙起身迎上去。
“回來了。都等了你半天了,這茶沖了一遍又一遍了,味道都淡了。”風離胥上前握住她的手。祁盞縮回雙手。“勞将軍費心,本宮無事。”
“方将軍今日下葬了?他可又留下什麽遺言?”風離胥問。
祁盞道:“一句都沒留下,人走得急。”她愣愣進屋。
風離胥轉身看了眼一棠,一棠扭頭離去。
緩緩收回目光,風離胥推門進房。
他上去扳過祁盞身子,摸摸額前,“怎麽這般燙?那日淋了雨吧……”
“本宮今日想來身體不便,請将軍回去吧。”祁盞語氣發冷。
風離胥抱住她,唇貼了貼她的額,又貼上她的唇。“你去歇着吧,我不走。你要什麽,一聲便好。”
“今日身子髒。将軍見到恐有不吉。”祁盞小聲道。她最想見的,是璟讕。
可惜今日兩人只相視一眼,不敢上前說句話。
“無礙。我不信這個。”風離胥打橫将她抱起。“你知道麽,前日你昏倒了,我可真是吓壞了。左二都罵我,我要再大吼大叫,恐你真醒不了了……”
祁盞疲憊閉眼。“本宮只問你一句話。”
“嗯。”風離胥放她在床上。
“玄劍哥哥的死,跟你有無關系?”祁盞閉着眼輕聲問。
風離胥猛地一空心。
而後道:“你為何扯上了我?他自己非要上戰場,他死了,你也怪得了我?”風離胥硬聲道。
祁盞張開眼,“本宮只是問問。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本宮無證據。将軍,別太過喜歡本宮了,相敬如賓,是本宮最大退步。”
“不,已經晚了,我已經難以自拔了。”風離胥俯身吻住她,“若你能教我怎麽接着恨你,我也解脫了……”
兩人極少如此相依。
祁盞滿心璟讕模樣。伸手,也只能抱住風離胥。
祁祜被祁蒼扶回了宮中,公孫不冥交代:“上思你不要走了,留下吧。止安需得吃藥。我怕,他垮了……”
“好……”
璟讕跟在後面:“太子殿下不會垮的。他心中有他想護着的東西,就不會垮了。”
幾人随宮道進東宮,恰逢祁祯樾步辇迎面。
幾人行禮……
祁祯樾擡手,禾公公讓人落下步辇。
“止安,方愛卿下葬了麽?”
“是。”祁祜點頭。
只見他臉色蒼白,眼圈發黑。
“止安……”祁祯樾上前,祁祜後退。
“父王……”
祁祯樾愣住。他擡手,祁祜竟跪下了。
“父王,兒臣剛主持方将軍下葬。”祁祜跪下,“如今正要回東宮換衣裳,來禦書房領罰。”
祁祯樾垂眼看着他。
他并未看祁祯樾。
“是該領罰,風卿已領着姜愛卿等衆臣來求朕嚴懲左丘琅烨了。他擅自出兵,乃觸犯了軍令。”
祁祯樾看祁祜,心中則在念,若他能求自己一句,自己便大手一揮,免了所有人責罰。
反正他也不是頭次徇私護短,他為他的小祖宗被罵昏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只聽祁祜跪着道:“好,該罰的……”他頭昏目眩極了。
這一聲,打在祁祯樾心上。他好像在怕自己。
“兒臣早就是逆子了,就算父王廢掉兒臣,兒臣也絕無怨言。”祁祜道。
祁祯樾冷眼看他。“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軍法來吧。回東宮等着吧。”
“恭送父王……”
上步辇,祁祯樾一步不回首。雖他擔憂祁祜身子。
“皇上,太子殿下是有些任性。但方将軍也沒了啊。”禾公公立在一旁道。
祁祯樾聽此話不對,便問:“禾子,你……是覺得朕不想饒他?”
“恕咱家直言。皇上方才伸手,是要罰殿下吧?”禾公公問。
祁祯樾怔住。後道:“朕,只是想抱一下自己的孩子。他銷铄了不少,不是想打他……”
“咱家……請皇上恕罪——”禾公公吓得冷汗直流。
“罷了。”祁祯樾摁眼角。
旁人不懂,他也不說了。
向來如此……
“那邊……是玉仙宮麽?”祁祯樾問。
禾公公道:“回皇上話,是玉仙宮沒錯。”
“怎麽門前這般冷落?”
“鹿才人不常出來,也用不着那麽大的排場。人變去尋別的差事了吧。”禾公公道。
祁祯樾一直看着玉仙宮門。
“皇上,要進去麽?”
“不。”祁祯樾道。
禾公公垂頭,隐去眼中譏諷。
“左丘琅烨未經旨意,帶兵征梁,處死戰俘,罪加一等,降為五品禁軍長,交上兵權,無旨不可出征。按軍法處,即可行刑。欽以報之——”
風離胥念完,沖左丘琅烨得意道:“左丘大人,接旨吧。”
左丘琅烨咬牙接旨:“你能把字都念下來,也是不容易。”
“我再不容易,也沒你不容易。畢竟,要挨罰的可是你呢。”風離胥看他真是厲害,臨了了還能跟他吵架。
橫豎都得受罪,左丘琅烨還能嘴上讓人占便宜。“我是不容易極了,要死了,還得聽狗吠。”
“你……随你說罷。”風離胥嘲諷一笑,“我請皇上給大人派了個執官。正是淳王殿下呢……”
左丘琅烨氣不打一處來,他起身罵道:“你這混賬跟孩子過不去作甚?你讓他如何接受?”
“這世間也只有你們會把淳王這個……二十好幾的巨娃娃當孩子了。呵呵呵……”風離胥諷道。
左丘琅烨道:“我們不但把他當孩子,還把你當渣子呢。”
“少廢話。帶走……”
“相公……”周允膳哭着追出來。“他們要如何對你……相公……”
“允兒……”左丘琅烨迫着自己冷靜下來,“允兒,你家相公不會死的。我做了此生最不後悔的事。你在家摁住孩子們,別讓他們看爹爹落魄。”
周允膳哭着追出門,被趕來的粵芙蕖摁住。
無不透風的牆,京城因左丘琅烨觸犯軍法一事衆說紛纭,沸沸揚揚。
“唔……”祁盞強撐着起床,只覺天旋地轉。
蝶月在旁道:“殿下。有何吩咐?”
“蝶月,你的傷好了麽?”
“還未愈。卻不痛了。”蝶月道。
祁盞問:“能把我扶到刑場麽?我得去看看琅烨哥哥……”
“殿下……”
“我得看着,他們若要傷及我琅烨哥哥性命,我得攔着……”祁盞撐着身子起身上妝。蝶月道:“殿下,聽聞執官是……淳王殿下……”
“呼……”氣血翻湧,祁盞險些嘔出。“什麽?”
她想殺人……
“虛牙不可以……”祁盞讓蝶月給之梳好發。“将軍呢?我要見他……”
“将軍赴刑場去了……”
“我也去!”祁盞斬釘截鐵。縱使身上再痛,她也不能在此待着。
風離胥下馬後,只見刑場竟已圍滿了人。
“呵呵。這人還真多啊。”風離胥笑道。
張河在旁跟着笑道:“這等天大笑話不看,更待何時呢?哈哈哈……”
竹慶道:“就是這個一棠,沒勁的很。非得去泡什麽泉。左二都來了。”
左冷吟淡淡道:“他本就跟我們不一樣。”
“将軍……”
忽有人身後喚風離胥。
風離胥回首,“夏侯公子。你來得真早……”
“将軍借一步說話。”璟讕眼中含怒,就要殺人了。風離胥點頭,“好啊……”
兩人立在馬車後,璟讕怒問:“不是說好不會傷及他們任何人的性命麽?為何将軍出爾反爾?”
“急什麽。”風離胥慢條斯理道:“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将軍可知為何太子殿下會執意派兵支援麽?因有人發現,戰地地圖被人掉包了!将軍,誰有軍機處的名牌能随意出入,誰又能神不知鬼不覺掉包地圖?”
璟讕咬緊後槽牙,看了眼一棠。“同為習武練輕功之人,我看得出功夫深淺。”
“噗嗤。”風離胥一笑,“你沒有證據的。不過,真不是俺做的。而且……夏侯公子,你得知道,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同我說話你得清楚自己什麽身份。”
風離胥剛要走,“哦,我貌似只答應了你不傷及太子性命……嗯……當然,我是個小人,最愛出爾反爾。哈哈哈……”
爽笑了幾聲,風離胥只留璟讕獨自喘不過氣。
待祁盞匆忙到時,祁元已坐在位子上,身着紅官服,目光堅毅。
他稚氣不見,淡定無波。
本以為祁元怒吼不幹,卻見他目光堅毅,擡手開卷軸念罪狀。
“蝶月,快……苒筠姐姐,快……”祁盞被扶着,渾身無力,她攥拳,斷了幾根指甲。
“依軍法,其罪可斬。”祁元念至此處,心頭灼燒。“念及兢兢業業,平章王之亂立戰功,功過相消。遂,罰棍四十,穿刑以表懲戒……欽以報之。”祁元念完,不敢去看左丘琅烨。
左丘琅烨散發着亵衣,看祁元,輕聲念道:“虛牙,你念的特好,別怕……”
“左丘大人笑了……”許苒筠扶着祁盞看得真切,祁盞未戴帷帽,她渾身顫抖,站不穩腳跟。
祁元閉眼:“行刑——”
“蝶月——”祁盞拉着蝶月道:“你且看着,千萬別讓他們多打——”
“是,殿下……”
祁盞一眼看到璟讕,他正垂頭與宗、蒼立在前面。
左丘琅烨鐵骨铮铮,一聲不吭。
棍棒到肉,一聲聲打在人心頭,在場皆不忍去看。
祁元強忍着淚。
張河對風離胥道:“本來安排淳王行刑,是想看他罷手不幹的好戲,沒想到啊,淳王竟做得了。”
“哼。”竹慶道:“什麽真心,什麽情誼,在仕途權勢面前都是紙糊的。不經風吹就倒了。淳王為了區區一個三品得罪皇上吧。”
左冷吟小聲接話:“他只是不讓被人看笑話。比如我們……”
“左二,你今兒怎麽那麽多廢話。”竹慶罵道。
風離胥含笑看着臺上。方玄劍死了,左丘琅烨受罰,幾乎是廢了祁祜的左膀右臂,祁祜還拿什麽贏他。
“止——”祁元高喊。
左丘琅烨挨完打了,血汗濕了亵衣。
他昏昏沉沉被人拉起來,他站不穩就架着他站穩。
祁元強忍顫抖。
行刑人拿起燒紅的刀子,兩下刺穿了左丘琅烨的腳踝。
在場衆人捂眼,心驚肉跳。
祁盞瞪着眼,淚不由簌簌下落。
母後,母後……她好想躲在母後懷中。
母後,你教教兒臣,當年是怎麽看着外祖父被斬首的;
左丘琅烨大口喘息,疼得淚跟汗落。
祁蒼道:“我得上去扶着他——”
“我也去——”宗南初道。
璟讕指着臺上,“虛牙下來了——”
衆人呆住……
祁元踱步到左丘琅烨身邊,一把扶住他。後高聲道:“今,本王為行刑,乃敬國,敬法,敬天;然左丘大人為本王兄長,本王于情,不敬兄長;于理,左丘大人忠肝義膽,犯死營救方将軍,帶忠骨回鄉,不該如此。”
他扶着左丘琅烨,左丘琅烨痛哭。
不在膚痛……
祁蒼不顧一切,沖上去扶住了左丘琅烨。血淋漓,淚沾襟,非骨肉手足,最是斷腸心。
祁元跪下,給左丘琅烨磕頭謝罪。
“請哥哥原諒本王——”
“虛牙……”左丘琅烨無力道,“快起來……”
臺下張河哼道:“這又唱得是哪出啊?怪丢人的。”
“是啊。”竹慶附和,“哪裏有一個王爺給官跪的……”
話音一落,只見身周百姓皆拭淚抽泣。
“太子殿下到——”
衆人出乎意料。
祁祜面色蒼白,被公孫不冥扶着下車。步步走向行刑臺。
“哥哥……”祁盞也站不住,許苒筠扶好她。“若瓷,太子殿下看起來也病了……”
祁盞只一看,看到哥哥堅定的面容,就安了心。方才的害怕惘然頓時煙消雲散。
祁祜一句話不言,上去背起了左丘琅烨。
“止安……”左丘琅烨快要昏厥。
百姓不言。皆跪下,拜儲君之重情重義。
風離胥才不跪。
“曜靈……”他看到了祁盞。
待祁祜帶走了左丘琅烨,衆人才紛紛起身拭淚相談。
“曜靈——”風離胥撥開人,走到祁盞身邊,“你來了怎麽不說一聲?不是身子不爽麽?”
“放手。”祁盞甩開他,“蝶月,備車送本宮進宮。”
“曜靈,你這身子不适進宮,得回去歇着——”風離胥扳正她的身子。那個質子也在,他不能讓兩人遇上。
“放手,将軍放手——”祁盞掙紮。
“啪。”
不知從何處來的一枚雞蛋砸中了風離胥的面門。
“呃……”他氣極。
張河高聲怒斥:“誰啊?他娘的不要命了——”
四周百姓敢怒不敢言,皆不爽他虐待公主,正在借此人多,不少人混進去朝風離胥扔爛菜。
“別砸了——”竹、左擋在風離胥身前。
祁盞趁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