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粟在不遠處跑着玩,祁盞與錢挽禾坐在假山下飲茶。
“姐姐,這是前幾日宮裏新晉的茶,哥哥怕本宮回來了吃不慣外面的茶,特地讓不冥哥哥給我送了些。”祁盞一個眼神,蝶月給錢挽禾上茶。
錢挽禾抿了口茶,“殿下,方才的話,還未給妾身個準話呢。殿下心裏到底清不清楚?”
“啊?”祁盞依舊裝傻。
“将軍多喜歡殿下呀。”錢挽禾吃了口茶,也不嫌燙。“這麽多貌美妾室紅顏知己,真正能入了他眼的,可能就殿下了吧。殿下是真正讓将軍打從心底喜歡敬佩的。”
祁盞讪笑,“什麽呀。你是沒見他打本宮的樣子,本宮想來也是不懂事,能把将軍氣到這般不顧手輕手重的。哈哈哈……”她故作輕松,錢挽禾也是不好糊弄。
“只是因将軍之前苛待過殿下麽?但将軍自從認清了自己內心,便對殿下很是恭敬了,再也沒做過傷害殿下的事了。對麽……”
祁盞只是笑,端起茶盞細細品茶。“唔,感覺這花茶還是有些生澀。倒是外面茶鋪裏的茅山茶,味道極甘極潤,入口還綿柔。看來這宮裏進貢的,有時也不如民間好。”
“殿下,将軍對殿下的心,妾身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按說,這家家哪裏有沒打過女人的,妻為夫綱,有時也是為了家好。
将軍心懷愧疚,如今也時常跟妾身說他的不是。殿下已經是天下一等一投胎了,要什麽都有,但這真心可并不是要得來的。将軍之真心,殿下可萬萬不能把他推開了。”錢挽禾勸道。
祁盞看了她一眼,還是一臉柔笑,一言不發。
以為祁盞聽進去了,錢挽禾便接着道:“妾身如今也是将軍府的人了,當然願意看殿下與将軍琴瑟和諧,恩愛相對。試着接受将軍吧,他并不是猛獸也不是修羅,他是真喜歡了殿下,哪怕殿下跟他柔柔笑笑,他就能傻樂半天,真的。”
聽她說完,祁盞道:“姐姐,本宮也有話問姐姐。”
“殿下言重,妾身恭聽。”
“姐姐希望本宮與将軍琴瑟和諧,那姐姐就不吃醋呀?”祁盞笑問。“姐姐不喜歡将軍麽?”
錢挽禾猛瞪下眼,而後讪笑一下。“呀,怎麽說起妾身來了。不瞞殿下說,妾身早在賣藝時候便明了,愛人不長久。妾身也曾在豆蔻之年愛過進京趕考的書生,但一場夢醒,也終究是鏡花水月,人走茶涼。
之後妾身便收起了真心,無論是誰,妾身都能守好本心,無愛便一身輕。
而殿下不同,殿下不比妾身在這世間如浮萍,殿下金尊玉貴,比妾身幸福得多了。也該放手去試試接受将軍。”
她一番真切,祁盞擡手吃茶。“姐姐當年也受了不少苦吧?”
“說什麽苦不苦,都是命,也熬過來了。”錢挽禾同吃茶。
祁盞道:“本宮從小有個不好的毛病,哥哥捶打了多次本宮就是改不了。就是執念太深。例如本宮喜歡海棠,這麽多年,再美再豔的花本宮依舊不入眼。無論發生任何事,本宮都能守好本心。”
她看似答非所問,錢挽禾卻是明白了。她放下茶盞,“殿下,您是說……”
“姐姐方才說了,姐姐也曾有過心悅之人。那如今還喜歡他麽?還念着他麽?”祁盞問。
錢挽禾答:“不念着了。念了也無用。”
“那喜歡麽?”
靜默一刻,錢挽禾笑了,“那是自然喜歡的。畢竟是年少歡喜,多少年也忘卻不了。”
“本宮也有年少歡喜,多少年也忘卻不了。猶如摯愛的海棠花,從不曾改變。”
祁盞眸光無比堅定,語氣也堅定,讓人看着莫名染上了幾分激昂。
話畢,錢挽禾是吓住了,“殿下……所想之人還在大瑞麽?還活着麽?”原來,她一直心有所屬。
祁盞還是笑。“姐姐,将軍過來了。”
風離胥來了,梓粟彎腰在地上玩。
他過去,梓粟擡頭看他,小兒一臉懵。風離胥伸手抱起他,“叫爹……”
梓粟不知所雲,就是不叫。
“啧,你這孩子,不是會說話麽,叫爹啊——”風離胥聲音不禁大了幾分。
“将軍……”祁盞過去怯怯喚了他一聲,“梓粟性子膽小,也沒見過将軍幾面,本宮今後會教會他喊爹爹的……”
“母親——”一看到祁盞,梓粟繃不住哭了,伸手要祁盞。
風離胥不禁有些怒:“這孩子怎麽回事?不說你,旁人也不教他麽?還這麽沒規矩——”
祁盞連忙抱過他,“将軍息怒……”
“再不濟,就請個先生教他!”風離胥道。
錢挽禾連忙打圓場,“将軍吶,這孩子才一歲,還不到請先生的時候,什麽規矩的也得慢慢來吧。”
梓粟被祁盞一抱,也不大嚎了,抽噎道:“母親……”
祁盞不敢答應,只是低着頭。
風離胥看看祁盞,才不氣了。語調也柔了不少:“曜靈,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将軍,淺墨姐姐是不是有孕了呀?”祁盞冷不丁問。
風離胥頓了下,“啊,是……左二今日才診過……”
“恭喜将軍。本宮帶梓粟先走了——”祁盞說罷,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哎——”風離胥沒喚住她。他問錢挽禾,“她是不是生氣了?是吃醋了?”
錢挽禾還未從方才震驚中回神。“嗯,将軍,殿下想來是松了口氣。”
“什麽?”風離胥不解。
錢挽禾嘆:“将軍若還喜歡着殿下,就試着淡化這種情吧。府裏不是又添了孩子麽?改日将軍再添上幾房姨娘。妾身先行告退。”
“你等等——”風離胥拉住她。“挽禾,你沒頭沒腦說些什麽呢?”
錢挽禾垂着眼,不去直視他。“妾身總算知道将軍所謂的「骨氣」是什麽了。的确是我們這種人學不來的。将軍,殿下不喜歡旁人強迫她,您今後也不要了吧。”
“不是,你跟曜靈說什麽了?怎麽成這樣了?”風離胥甚是不解,錢挽禾掙開他的手,直接走了。
祁盞抱着梓粟往落霄洲走,梓粟問:“母親,方才那是誰?”
“你說那個男人?是你的父親。嗯。”祁盞冷聲道。
梓粟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跟母親在一起的那個姐姐……”他口齒還不清,祁盞用心聽着。
“哦……那個是錢姨娘,你今後要喚一聲「錢小娘」。而且,你得離她遠點,雷劈死她的時候,你可不能受牽連。”祁盞面都冷了下來。
“是。”梓粟只一味答應。
這廂東宮,祁祜欲摔茶盞,被公孫不冥攔住了。
“殿下息怒——”
祁祜沖方玄劍怒道:“我怎麽息怒?玄劍你怎麽這般執拗啊!”
祁元起身抱住他的腰,“哥!息怒!”
祁蒼擋在方玄劍身前,“止安你可真是糊塗了,如今形勢如此,你這般攔着,到時候咱們可真就沒得鬥了!玄劍上前線是危險,但我信他能旗開得勝。”
左丘琅烨點頭,“止安啊,此行我也去還不行?我陪着玄劍……”
“你少給我添堵了!我沒有要贏啊!我輸了我也受得了,你作何非要做這種危險事?當年你與我上前線深陷泥潭,險些命喪,你午夜夢回真不怕?”
祁祜是不想再憶起當年戰事,因他的失誤,他親手把自己最寶貴的妹妹推入火坑,備受煎熬。
在一旁許久不曾說話的璟讕起身道:“殿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們輸不起。”
祁祜推開一直抱着他的祁元,對璟讕道:“輸得起輸不起我說的算。璟讕,你難道就安心讓玄劍上戰場?”
“我覺得,風大将軍獨霸的日子再不變,咱們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璟讕冷靜無比。祁祜邊點頭邊道:“我也知道,但不該是玄劍……他、他……”
“那你覺得該誰上?”璟讕問道。
這一句噎住了祁祜。
祁祜本舉着的手放下了。
在場一片肅靜。
方玄劍輕輕拉開左丘琅烨,“是啊,止安,你覺得誰該上前線?我不是什麽天之驕子,我只是一屆凡夫俗子。我與那些小兵将士沒什麽不同,我生于此也将為此而戰。
止安,你擔心我,是因你我從小便是摯友,但除去這層,你是王我是臣,我理應為你而戰到最後一口氣。”
他幾句,在場氣氛緩和不少。
祁祜長嘆……
祁元去看公孫不冥,望他出來說些什麽。但公孫不冥卻只想讓祁祜說個痛快。
“大家還是坐吧。”宗南初拉了拉璟讕,讓大家坐下。“從進門就吵個不停,想來也都累了。”他拿起茶壺,公孫不冥連忙上來接過,給衆人上了茶。
祁祜神色有些釋然。“母後在世的時候曾對我說過,「一将終成萬古枯」,豐功偉績往往是踏着白骨走上來的。我聽聽便覺得鮮血淋漓。我也是上陣殺敵過的,我知道這有多殘酷。玄劍,你說為了我,我真的還不起。”
方玄劍目光炯炯,“不,你千萬不要覺得還不起。這都是我為臣子該盡的。有朝一日你繼承大統,我會有更多的義不容辭。止安,只要能幫得了你,我就不怕死。”
“玄劍這話我贊同。”宗南初接話:“打從決心追随你的那日,我們便抛開了生死。我們什麽都不怕,止安,你就放心讓玄劍去吧,如今這是扭轉乾坤的最快法子。我們是你的臣子,我們随時都可為你死。”
祁祜捂住雙眸,顫栗一下,帶着哭腔道:“但我從來都把你們當親人吶!失去你們任何一個,就是在我心上剜肉啊!我要什麽臣子啊,這麽多年我有把你們當臣子看過嗎……你們這幫王八蛋……”他起身進了卧房。祁元起身欲追上去,被祁蒼攔下。
在座皆雙目微紅。
公孫不冥出去,命人呈上了桂圓湯。
“天寒,大家進些,快快家去烤火吧。”公孫不冥道。
祁元拭淚,“玄劍哥哥,那咱們誰去跟姐姐說啊?姐姐能受得了麽?”
“不跟她說不行麽。”左丘琅烨想到祁盞淚眼婆娑就陣陣紮心疼。宗南初扶額,“不跟她說豈不是讓她更氣。這件事還得璟讕去說。”
他們都望向璟讕。
璟讕連連搖頭。“七妹妹如今正惱着我呢,我可不敢這檔子去惹她。”
“什麽?”祁元攤手,“你們竟還在鬧別扭?”
這讓祁蒼也吃驚,“從小到大,你們還從未鬧過這麽長的別扭呢,這是要決裂呀?”
“上思你瞎胡說什麽。”方玄劍皺眉。“璟讕,你們還好麽?”
璟讕強顏歡笑:“她就是這個脾氣,你們也知道的。她從小倔得很。縱使我再求饒,她還氣着,就不會跟我說一句話。”
“七姐姐不會真的不要你了吧?”祁元心直口快。
“虛牙!”祁蒼低斥了祁元一句。
璟讕只剩苦笑,“其實她……找到自己歸宿挺好。”
“她無論找誰,不能是風離胥。”祁蒼道。
方玄劍一口喝完了桂圓湯。“璟讕,你還是去跟若瓷說說吧,說不定經此之後,你們就和好了呢。”
璟讕喝了一小口湯。“不冥幫我去說罷。”
“好。”公孫不冥點頭。
“璟讕,你們快些和好吧,別讓我擔心。”方玄劍摁了摁他的肩。
宗南初也道:“是啊,她就算跟你吵架,也不會真心生你氣的。咱們也快走吧,晚了家裏的夫人該着急了。”
幾人走後,璟讕也不好一直留在東宮,便找了個由頭,去了淩霜殿。
等人都走了,公孫不冥才屏退旁人進了卧房。
“殿下……你還好麽?”他小心問道。
祁祜靠在案前,雙眸恍惚。
“不冥,到底我攔不住這種事。我本想着,我能保護身邊人免于蹚進這種危險裏,現下看來,我可真是沒用。就如前朝說的那樣,我幸虧是皇後的親兒子,不然我早就死八百十次了。”
公孫不冥低頭立在他身邊,“能成大事者,必定心狠無情。這種事也不會一直糟在心頭。”
“我不是成大事者,也從來不想當成大事者——我只想帶着若瓷活下去——”
“是,我都懂得,因殿下是有血有肉的人。”公孫不冥柔聲道:“故而殿下不願看到流血犧牲,殿下心胸寬和,不管是不是能成大事者,殿下在我這兒都是個活生生的人。
既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會犯錯,也能知錯。我不會說殿下,發生什麽事,都不會說殿下的不是——”他話音未落,祁祜捏着他的下巴一下擡起了他的臉。
“我說過,我信你,但你不能騙我。包括方才的那番話——你方才對我說過的話要是敢有一個字是假的,你不得好死——”
稀奇,他從為用如此霸氣的氣場震懾過人。
公孫不冥定了定神,“我騙你不得好死。你也是,你敢不信我,你也不得好死。”
“行——說好了。”祁祜他眸中的光,讓公孫不冥什麽也不怕。
不知怎麽兩人之間又變得「死去活來」起來了,惹得二人相視而笑。
傍晚,祁盞用過了晚膳,給蝶月寫下了一方子。
“這個藥無論你用什麽法子,每日要讓錢挽禾服用了。”
蝶月面色略微犯難。“我能去找找懷王殿下麽?”
“可以,你随時能拿着我的名牌去千藩王府。”祁盞伸手抱過梓粟,“乖乖,怎麽吃了這麽少的飯呀?來,母親喂……”她喂梓粟吃飯,對蝶月道:“外面誰得空?都吃完飯了麽?”她無需多交代蝶月,交給她的事,她必然會弄成。
蝶月道:“回殿下,差不多都用完了。”
“嗯……看誰得空,去給張姨娘送些東西。玉石和珍珠各送上一斛,賞銀一百兩,绫羅布匹看着拿四匹送去,還有茶葉熏香胭脂粉膏,你們都看着拿上等的送去一樣。”祁盞懷中的梓粟不願吃飯了,她就抱着梓粟玩。
蝶月道:“殿下手筆真是不小……”
“張姨娘不同于其他人。她心思密,有些事情必須做得妥當了,她挑不出毛病,也就不會說些什麽。
這種人,你怠慢一兩分她能在人前說成五六分,故而不能讓她挑出不是。哦,對了,這幾日命廚房另起爐竈,她的膳食補藥都另做。”安排完了,祁盞帶着孩子去一旁玩。蝶月一一應下,出去安排。
此時穗兒進來道:“殿下,宮裏頭來人了。說是要見殿下。”
祁盞把孩子交給一旁丫鬟,“什麽?見本宮?”
“是冥總管。”
這下祁盞更是不解,“不冥哥哥來府裏了?還要見我?”
“此時就在正明堂。”
“阿彌陀佛,千萬不要是哥哥出事……”
她也不敢耽擱,快步到了正明堂。
正明堂中點燃了燈火,公孫不冥已等候着了。
“不冥哥哥……”
“若兒。你可好?”公孫不冥一日不見祁盞,還有些想念她。
祁盞上去問道:“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用膳了麽?”
“東宮給我留着飯呢。若瓷,今我有一事要告知你。”公孫不冥讓她坐下。祁盞問:“什麽事?是哥哥的事麽?”
公孫不冥開門見山:“是玄劍。玄劍要上戰場了,殿下不去。若這次玄劍平了獻國挑釁,那就能助殿下一大步。”
祁盞連忙環顧。
“隔牆有耳也沒什麽。此事定要拿上來說的啊,風離胥知道了,又能如何?聖旨如今在玄劍之手。”
公孫不冥雖被挑斷了一次腳筋,但到底是內力深厚,就算來人找茬,也未必能過得了他十招。
祁盞扯着他的衣袖,“可是——芸娣姐姐才又懷了孩子,家裏的兩個孩子也年紀尚小,玄劍哥哥他——”
“他是責無旁貸。”公孫不冥只能這麽說。祁盞慌了神,“但是——”
“轟隆——”
外面忽然一聲炸雷。
祁盞吓得抖了抖。“不冥哥哥,帶我去見一面玄劍哥哥吧——”
“啊?但這要下雨了……”公孫不冥有些為難。
祁盞道:“我只問他一句話,問完了便罷。我不會像哥哥一樣糾纏不清的。”
“你怎麽知道你哥哥糾纏不清了?”公孫不冥失笑。“行吧,我帶你去。”
祁盞轉身交代蝶月,“我要出去了,将軍問起來就說我非要出去,攔不住。”蝶月見狀趕忙給祁盞送了傘。
雷聲滾滾,公孫不冥命人駕車,趕去了方府。
“什麽——為何不攔着她?”風離胥聽人通報之後,便要趕往方府。
“阿胥,你去了作甚?把公主殿下趕回來麽?那樣只會惹殿下生厭吧。”一棠提醒道。
風離胥道:“你聽聽外面雨下得多大,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不行,我不放心。”
他披上鬥篷,命人備車。“哪怕回來我再同她認錯呢。”
“你認錯時候多了,她可有接受一件。”
“你若是不想去,便去做別的事。”風離胥白了一眼,也執意出去。
瓢潑大雨令街道模糊不清,公孫不冥給祁盞打着傘,拍了拍方府的門。
下人見是宮裏的總管,立刻叫人通報。沒半刻,方玄劍親自出來了。
“若兒,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不冥也來了,快進來——”
祁盞搖頭,公孫不冥站在屋檐下收了傘。“若瓷有話同你講,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了。”
方玄劍捧着祁盞冰涼的臉,“什麽話?非要這時候講?”
“父王聖旨下來了麽?何時出征?”祁盞問道。
方玄劍也不掩飾,“三日之後整裝出征。”
“不要去——”祁盞猛地伸手抱住方玄劍。“玄劍哥哥你千萬不要去,我去求父王——”
“若瓷。”方玄劍回抱着她。公孫不冥連忙擋住兩人,怕人看到傳閑話。
只抱了一下,祁盞就放開方玄劍,與之執手。“我知道你是為了哥哥,但太過危險了。刀劍無眼,還是在沙場……”
方玄劍柔聲道:“若兒,今日我與止安講清楚了,也跟你說明了罷。我知你們如此擔憂是因我們是摯友是親人,但我若不去,也會有人去的。
憑什麽他人上沙場就是平常?我并非鴻鹄,只是一介凡夫,我沒什麽高貴之處。報效家國也乃人之根本。抛去你我深情,這是我為臣為民的責無旁貸。”
“那萬一是一場不歸路呢?那也不回頭?”
“那也不回頭。”方玄劍道。
祁盞按捺澎湃:“有你這句話,我便明了你的心了。玄劍哥哥,我不再攔着你了。你千萬活着,不然我會讓父王滅了獻國,無論什麽代價。”
“哦?”方玄劍懂她的心意,故而玩笑地摸摸她的頭。“你本事不小吶。”
“風離胥名義上也是我的夫君。”祁盞回之一笑。只要方玄劍不後悔,她便無話再多說了。
回去路上,雨勢漸大。
公孫不冥道:“這就完了?”
“知道他心意堅決便完了。”祁盞點頭。“我其實就怕玄劍哥哥後悔。給了他退路,他不後悔就好。”她怕就怕方玄劍不是出自本心,如此看來,她也能放心了。
公孫不冥望她一笑。“你一點點都不是小白兔。”
“璟讕說我長了獠牙。”祁盞剛笑着說罷,便想起她和璟讕還氣着。連忙冷下臉:“我說他幹嘛。”
“還生氣呢?別吵了,和好吧。”公孫不冥道。
祁盞一偏頭。“不要——”
“唉。這——哎——”
“啊!”
前面馬匹受驚,忽然發瘋,車子猛烈颠簸,公孫不冥一把攬祁盞入懷,只聽前面一聲轟隆——